第四章：因為我們都是愛你的人

西紅柿炒雞蛋、瘦肉炒菜花、胡蘿蔔玉米丁、紫菜湯，一一擺好放在桌子上。秦蕊、秦莉娟、何明皓三個人輪流敲了秦妮的門，都毫無動靜，三個人只好自己吃了午餐。秦莉娟把剩下的菜用保鮮膜包好放到冰箱裏，秦蕊收拾好碗筷，何明皓也準備走了。他走到秦妮房門口，“記住我剛剛和你說的話，我等你。”說完就走了。

秦妮正在房間裏坐着，聽到何明皓的聲音，打開門，發現他已經走了。

“姐，吃點東西吧。”秦蕊一邊看着電視一邊心不在焉地叫着。

“砰!”門又關上了，“任何人都不要管我。”秦妮回到床上躺下，已經是下午三點鐘。高中三年的回憶全都湧入到秦妮腦子裏，何明皓為她撒謊、何明皓帶她到河堤旁邊散步、何明皓每天放學都會等她一起回家、何明皓會做好吃的菜、何明皓知道F城哪一家的小吃是秦妮最喜歡的，何明皓知道秦妮的生活習慣，何明皓了解秦妮，何明皓幾乎是無所不在的空氣一般的存在，現在，卻要她接受沒有他的日子……這樣的青春不是完整的。她打開電腦，放起音樂，把音量調到最大聲，大哭起來。“這一定要是最後一次為何明皓哭。”

下午六點，房間裏已經暗下來。窗口處映射出外面繁華的景象，汽車鳴笛的聲音又開始聒噪。秦妮的心情是平靜的，她理了理今天發生的事：尋母——遇見慕赫——何明皓過來——遇見夏可歆——回家。慕赫，怎麼之前在林茂高中沒見過這個人？別的學校轉過來的？想起慕赫，秦妮突然打起了精神。這個男生，一米八零的身高，上半身強勁有力，皮膚白皙乾淨，眼神堅定霸道，被他這麼認真一看，平時鎮定的自己竟然也會慌張。他的鼻樑屬於高挺型，嘴唇薄而紅艷，他的五官，簡直!比女生還漂亮。那何明皓呢？就屬於暖男類型吧，他也有腹肌，只是眼裏飽含柔情，與慕赫的眼神不同。當然了，慕赫只會欺負她，何明皓不一樣!

何明皓!何明皓!啊～好煩啊。秦妮又開始躁起來，拉上窗帘，從衣櫃裏翻出印有三根頭髮的小黃人睡衣，攪攪自己的頭髮走進衛生間……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頭髮凌亂、眼睛泛紅，右腿包紮得像個饅頭似的，根本沒有一個正常人的樣子。她打開黃色燈光，把睡衣放到半空的架子上，從外邊拉了一張小矮椅，把右腿搭在矮椅上，就打開熱水器調了調水溫，開始洗澡。熱水從蓮蓬淋浴頭順流而下，打在秦妮身上。她一米六五的個子，每一寸肌膚都得到了舒緩，心情也開始放鬆下來。她仰起頭，讓水流過頭頂、脖子、身體，雙手時不時並靠在一起抹去臉上的水。足足沖洗了五分鐘，秦妮才恢復過來，往頭上抹了洗髮水，順時針、逆時針，左邊、右邊亂搓起來。接下來擠了沐浴露搓搓身體，秦妮整個人都泡泡滿身。她又打開了水沖洗身上的泡沫，泡沫順着往下流到地板上……地板被染成了白色。終於洗完了!天底下沒有比洗澡更舒服的事了，去他的何明皓，去他的慕赫，去他的復讀!

秦妮打開門，房間裏只有衛生間是亮的，昏黃的燈光灑滿書桌、床，和每一個能用肉眼看到的角落。秦妮發了呆，把窗帘拉開，夜又來了。她索性坐到窗戶台階上靠着，從上往下俯視，看着人來人往，有多少個夜晚，是這個樣子的景象。她望了望林茂高中的方向，不知不覺困了起來……

“滴滴滴……”是電腦上的QQ消息。她睡眼惺忪地走到電腦面前，是何明皓的頭像在閃動。

她點開消息。“吃過飯了嗎？”何明皓說。

“吃過了。你今天的話我聽到了，你放心吧。”秦妮冷靜地回答。

“那就好，”何明皓回復。加了一個幽默的表情包。

“切，還那麼幼稚。”秦妮心裏想。

“不跟你說了，我要去忙了。”秦妮快速打了這幾個字，就把電腦設置成睡眠狀態，走出房門。一看到秦蕊，突然想起來昨晚……

“你你你!你去看看我的枕頭，到處都是你的口水印，你趕緊把它給我處理掉。”秦妮左手叉着腰，右手指着秦蕊。

秦莉娟聽到秦妮的聲音就從房間裏跑出來，“我來收拾我來收拾。”

“媽!你怎麼老是寵着她，這是溺愛、溺愛!自己的事情不會自己做嗎？”秦妮氣憤地、不可置信地看着秦莉娟。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啊，我都溺愛。”秦莉娟一邊說著，一邊往廚房走，“你今天一天沒怎麼吃過東西了，中午的飯菜也不能再吃，我再重新弄幾個菜，你先去忙你的，看一下復讀需要什麼材料，看一下哪些筆記還是可以用的……”

“哈哈哈哈，好搞笑，哈哈哈哈……”秦妮坐在沙發上大聲指着電視笑了起來，偶爾又拍拍大腿。

“嘻嘻……哈哈哈……”秦蕊也笑了起來，開始和秦妮討論劇情。

秦莉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看着兩個女兒也開心地笑了，房子裏充滿了笑聲。客廳的燈還沒開，牆上倒映齣電視的彩色圖像和秦妮、秦蕊靠在一起看電視的背影。

秦莉娟趁着悶菜的功夫，到秦妮房裏換下枕頭套，順便把秦妮的床給鋪好了。衛生間裏還有秦妮換下來的衣服，擱在洗漱台上，她也一併拿走了放進桶里，開上水，水淹沒了桶里的衣服和枕頭套。秦莉娟往桶裏邊倒了適量洗衣液攪了攪，泡沫慢慢脹成一個個重疊的形狀，連衣服都看不到了。秦莉娟這才鬆了手，洗掉手上的泡沫回到廚房，繼續弄菜。

“吃飯吧。”秦莉娟擺出三菜一湯：黃豆燉豬蹄、韭菜炒雞蛋、菠蘿鴨、雪梨湯。秦妮衝到餐桌旁邊，看了菜色，迅速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豬蹄……哇～飛起來的感覺～豬蹄肥而不膩，濃郁的肉香味夾雜着黃豆的清爽，簡直了!

“媽，你是我心目中最棒的廚師!”秦妮抬起頭撒嬌地向秦莉娟說。

“媽，媽，你是全世界最棒的廚師!”秦蕊聽到秦妮說，趕忙跟着，也跑過來夾了一塊豬蹄。

秦莉娟笑了起來，秦妮瞪了秦蕊一眼，嘴巴不屑地歪向一邊。“你少來，粘人精。”

“媽，她又罵我!”秦蕊委屈兮兮地跑過去拉秦莉娟的衣角，秦妮一直瞪着她。

“好啦好啦，你不是粘人精，你啊，只有一點點黏，還沒到粘人精的程度。”秦莉娟笑着調侃。

秦妮坐在餐桌邊捂着嘴笑了起來，手裏還夾着一塊豬蹄，豬蹄隨着秦妮的笑聲抖動着。秦蕊賭氣地跑回秦莉娟房間把門關起來。秦妮胃口越來越好了，整整吃了三碗飯，把桌上的菜掃了半邊，繼續回沙發躺着。懟妹妹也是一件很開心的事了。

秦莉娟並沒有叫秦蕊出來吃飯，她了解這兩個孩子的性子，秦妮容易掩藏事情，需要更多時間開導。秦蕊就不一樣，開心就笑生氣了就直接生氣，餓了不管在幹什麼都會吃，她完全不擔心秦蕊會做出什麼事，但不是不關心秦蕊，只是為了開導姐姐秦妮，有時候也會“犧牲”秦蕊，就像今天這種情況，秦妮還傷着腳，又到學校去大鬧了一趟，她肯定是要偏袒秦妮的。

秦莉娟沒有收拾碗筷，她知道秦蕊還是會自己出來吃的，所以不急。她先走到客房旁邊的衛生間把泡的衣服都放到了洗衣機里，摁了啟動就到秦妮旁邊坐下。秦妮認真看電視的神情，有一點像她爸爸——朱傑輝，秦妮是像爸爸的，秦蕊則隨自己比較多一些。秦莉娟伸手去摸了摸秦妮受傷的右腳，埋怨着說，“你這孩子，毛毛躁躁的。”秦妮沒有反應，眼睛仍舊放在電視上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只是從電視柜上順了一包秦蕊吃到一半的薯片繼續啃了。

“今天在學校碰到的那個男孩子，你真不認識嗎？”秦莉娟開起客廳的燈，抓了一個柜上的柑橘剝起來，橘皮的清香染了整個電視區域。

“我都跟你說了，我不認識他。我還納悶他是誰呢？這麼沒禮貌。”秦妮從秦莉娟手上抓過半個柑橘。

“要是你們進了一個班，你可要少跟他來往，現在不能有任何事打擾到你的學習，知道了嗎？還有，復讀的那些資料，你都要保存好，我相信我女兒是有能力的，只是一時粗心。”秦莉娟溫柔地說。

“怎麼你跟何明皓都說一樣的話？”秦妮撇撇嘴說。

“因為我們都是愛你的人。”秦莉娟說。

走廊里傳來門開的聲音，秦蕊跑了出來，“媽，我餓了。”

秦莉娟趕緊起身熱了飯，秦蕊避開秦妮跑到餐桌邊坐着，看着秦莉娟在廚房忙碌。秦妮自覺無趣，關了電視回房間，房間裏又是整整齊齊的，之前被自己弄亂的角落又都被媽媽整理好了。秦妮開始懊悔起來，為什麼要讓這個愛自己的女人失望。她決定今晚要洗碗，剛走到牆角，聽見秦蕊的聲音。“我想了一下，因為我知道姐姐心情不好，高考壓力很大，她又受傷。所以我不想生她的氣了，也不想生你的氣了，我知道媽兩個都愛。”

“好孩子。多吃點!”秦莉娟回答。

所有的人都在讓着自己，“因為我們都是愛你的人啊。”這一句話又在秦妮腦子裏迴響，媽媽、何明皓、秦蕊，這三個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