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密信
庫里木城之中
辛止彤正和一個同齡人對飲，正是這庫里木城伯克。二人自幼便認識，只不過之後辛止彤拜師北地劍神，二人之間的聯繫才慢慢斷掉。
庫里木伯克笑道：“我倒真是沒想到，今天你會來看我。這麼多年都沒有嘗過咱們庫里木的家鄉酒，來，多喝幾杯。”
辛止彤靜靜地看着久違的老友，然後笑道：“這麼多年不見，你這個性子倒是一點都沒變。”
庫里木伯克也是一愣，隨即放下酒杯坦然道：“這麼多年不見，你這個性子可也是一點都沒變。”
二人雖然分別良久，但兒時的默契仍在。彼此相互了解對方的性情。
庫里木伯克是一個不願意當面拒絕別人的人，辛止彤早年離開故鄉，在周人的地盤拜周人的大劍師為師，如今外面金髮公主的大軍兵臨城下，許久不見的好友突然造訪，只要不傻都知道這裏面有問題。
於是庫里木伯克顧左右而言他，而辛止彤卻是個單刀直入的性子，不會順着老友那套‘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的話術往下說。
庫里木伯克問道：“既然如此，朋友，你是以什麼身份，抱着什麼目的來的？”
辛止彤直接說道：“降了吧。”
庫里木伯克沉默不語，辛止彤卻是在靜靜的喝酒。他知道困擾庫里木伯克的問題是什麼，簡單來說庫里木伯克最大的缺點，就是他是一個好人。
本身庫里木伯克的家族人丁就不算興旺，到他這一輩好一些有兄弟三人，大哥作為繼承人培養，二哥也精通文史，是個好的輔助人選。作為小弟的他也不想和兩個哥哥掙些什麼，於是就過上了無憂無慮的富家生活。
結果蒼天不佑，先是二哥染病死亡，而自己的父親和大哥則是當初北疆抗妖時一起陣亡，原本沒有想過接手家業的他，被趕鴨子上架當上了庫里木伯克。
辛止彤和他自幼熟識，明白他不是當領導者的料，所以庫里木伯克自上任以來，完全投靠了烏蘭提亞。
本來嘛，在這亂世隨波逐流，當個牆頭草也未嘗不可，但怪就怪在他確實是個好人，一面覺得戰爭會危及整個庫里木，自己應該投降。另外一面覺得這麼多年烏蘭提亞對庫里木有所庇護，就這麼投降了太不仗義了。
像甘漫聯軍的那些無節操的伯克們，見誰勢大就倒向誰，然後禍害曾經的盟友和當地的百姓。這麼沒下限的事，庫里木伯克絕對做不出來。這次大戰他出兵出糧，自己卻離戰場遠遠的，他最看不得這個。
知道老朋友直接的個性，庫里木伯克還是有些為難：“大汗對庫里木還有些恩情在……”
辛止彤分問道：“這是我們的城市，外面是我們的同族親人，你想要更多的犧牲嗎？”
“不，我從未想過……”
“先前的大戰，庫里木也曾派兵，一些戰死了，一些被俘虜了，庫里木的兒女已經流過鮮血，難道你還要繼續嗎？”
“這……”
“我早就說過，你當不了一城的伯克，外面就要開始攻城了，你現在還在糾結保護子民同時對得起盟友？我進城來不是為了勸降你，是不想你在這裏瞎琢磨而耽誤了機會。”
早在開戰之初辛止彤對姬雅保證勸降故鄉庫里木。那時候姬雅的優勢還沒這麼大，自然是想減少戰鬥。如今十幾萬大軍在手，要不是辛止彤這個師叔，姬雅還真不把這個庫里木城放在眼中。
庫里木伯克呼了口氣，正如辛止彤所說，現在他或許真的需要一個人幫着拿主意。開門迎接大周的梁國公主殿下，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其他人哪會猶豫？
庫里木伯克突然問道：“如果我投降，那之後公主殿下對庫里木會有什麼安排？”
辛止彤說道：“這個之前就說好的，只要投降，一切待遇不變，你還是庫里木的伯克。”
本以為庫里木伯克會安心，沒想到他卻搖了搖頭：“我想知道公主殿下的施政方針，如果可以的話，不讓我當什麼伯克也行。”
長時間以來，大家對大周的姬雅公主的了解也只有個人修為高深，軍隊實力強大，手中經濟情況大好。再加上早就投靠的德羅伊和巴特爾兩座城市的支持。實際上姬雅的統治主張，各家伯克都沒有了解過，甚至大部分不願意去了解。
誰拳頭大，誰就是老大，老大要打誰，自己跟着去，打贏了便搶一把。這樣的心態在很多甘漫權貴中都有。
辛止彤明白了老朋友的意思，也知道他確實不願意在做這個伯克，一個念頭決定數以萬計族人的未來，這樣的壓力，一心想當個富家翁的他已經承受不了了。相比之下自己的那個師侄姬雅，明明只是個雙十年華的少女，卻已經甘願背負王室責任了，的確讓人敬佩啊。
想到此處辛止彤便開始和老友講述姬雅在雲中的施政。
……
而就在此時，城外大營
姬雅的營帳中只有姬雅、漆雕燕以及蒙蒙達三人在場，至於株葉晴柔則是留在烏蘭提亞，由陶澤輔助管理城市。
本來蒙蒙達正暢遊在知識的海洋，壓根不想繼續隨軍出征，是被姬雅叫人從圖書館裏架出來。今天三人避過所有將領秘密開會，只因為漆雕燕剛剛交給姬雅一封密信，而此時信正在蒙蒙達手中。
這是西北一帶常見的羊皮紙，可是裏面的內容卻有些震驚了蒙蒙達，他又把信讀了一遍隨即問道：“這是真的？這可太有些匪夷所思了……這信是哪裏來的？”
漆雕燕看了一眼姬雅，後者點了點頭，然後解釋道：“僅剩之人親自送來。”
蒙蒙達起身道：“我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這不會是個計謀吧？”
姬雅也起身拿過密信，手中催動火靈將密信燒毀：“也許我可以賭一把。”
蒙蒙達臉色一變：“殿下，你也來真的？”
姬雅想了想：“燕子，去叫耿昌將軍先過來，一個時辰后再叫常綉、黃平二位將軍過來。蒙蒙達，這次我希望你能一起行動。”
蒙蒙達臉色頓時不好看了：“這裏怎麼還有我的事？”
姬雅輕聲說道：“我需要有人現場指揮全局。”
蒙蒙達苦笑道：“一個不靠譜的計劃，還派了一個不靠譜的人，別再最後……”
姬雅卻笑道：“好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我相信你沒問題，畢竟計劃已經有了，也不用你多做籌劃。”
蒙蒙達突然正色道：“只是殿下，我最後還是想再問你一次，你真的相信他嗎？”
姬雅想了想：“以前一定不信，現在或許相信，還是那句話，我願意賭一把。”
“一場關於十餘萬性命的賭局？”
“也是一場千百萬生靈未來的賭局，我願意往好的方面去想，但真的失敗，又或是我看走了眼，那我也會擔起責任。”
說話間耿昌來到姬雅的營帳：“末將參見公主殿下。”
姬雅笑道：“耿將軍，我叫你來是想請您帶一隊兵馬護送蒙蒙達回烏蘭提亞。”
一聽只是簡單的護送，耿昌有些疑惑，派一員小將帶兵即可，自己這麼沒牌面嗎？心中是這麼想，但是對於公主殿下的命令，耿昌是會堅決執行的：“是，殿下，末將這就去準備。”
“倒也不用如此着急，明日一早走就行，正好我也有一封信要交代株葉舍人。叫蒙蒙達一併帶走吧。”
……
這時候玉秀城中卻是另一片光景。
玉秀城伯克正和大汗都昌飲宴，酒席之間推杯換盞，玉秀城伯克卻似乎幾次欲言又止。
大汗都昌當然都看在眼中：“怎麼？伯克大人為何停杯不飲啊？”
玉秀城伯克尷尬一笑：“無事，無事，大汗請。”
大汗都昌哈哈大笑：“今日難得有閑暇，正好咱們一醉方休，醉過之後便要開始備戰了，周人大軍即將來臨，以後卻是不便在飲酒了。”
一聽這話玉秀城伯克一咬牙終於下定了決心，來到大汗都昌的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大汗憐憫，可憐可憐玉秀城的子民吧。”
今日說出此話，玉秀城伯克也算是冒了大險了。
在原來玉秀城種糧、庫里木城畜牧，阿歌達城產煤，而這三座城都收到烏蘭提亞的庇護。如今阿歌達城被攻破，庫里木城被包圍，只剩下自己玉秀城這邊，之後要面臨周軍的主力。如果大汗都昌決意死守，對於玉秀城來說是毀滅的打擊。
烏爾奇城的慘狀，整個甘漫聯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玉秀城伯克根本無法想像自己的城市也會有這般結果。
尤其是聽說，大汗都昌為了抵抗周人，甚至放夏三刀那幫悍匪入黃沙關，把西邊的幾座城市禍害的夠嗆，前有周人入侵，後有悍匪過境，而城裏還有都昌四萬大軍人吃馬嚼，玉秀城實在是耗不起啊。
大汗都昌聲音沉了下來：“伯克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反正早晚是個死，玉秀城伯克立刻說道：“大汗，如今周人就要來了，戰端一開生靈塗炭，玉秀城經營數百年方有今日，我等子孫不肖，卻也不能坐看這裏毀於一旦啊。臣下冒死請求，萬望大汗切莫在此開戰啊！”
“呵呵，不開戰？”都昌把玩着酒杯，冷笑着：“莫非伯克大人已經準備做屈膝投降之輩了？”
玉秀城伯克深深叩首，根本不敢抬頭直視都昌。這是背叛甘漫聯盟的舉動，要知道大汗都昌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對於不聽話的伯克們不知殺了多少。
不過事到如今，玉秀城的伯克沒有選擇私下和姬雅聯絡，也沒有對在自己城市中的烏蘭提亞大軍下黑手，反倒是冒着生命危險，到大汗都昌面前跪拜懇求。都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只見都昌一笑說道：“放心吧，伯克大人，我一開始也沒打算將這裏當做決戰的地方，如果要據城而守，你這小小的玉秀城能抵擋多久？”
玉秀城伯克抬頭道：“真的嗎！？大汗？”他有些不敢相信，都昌竟然能真的放過這裏。
都昌又笑道：“讓我們走可以，不過需要伯克大人支援些糧草。”
“好的，好的，沒問題，大汗要用多少儘管取用。”
“多少嘛，就要玉秀城的全部存糧吧。”
“什麼！全部！？這……”
都昌喝了一口酒：“伯克大人，你要想清楚，我不留下並非是因為您，而是不想被周人圍在孤城裏，玉秀城沒資格和我講條件。況且這些糧食我不取走，難道要留給金髮公主拿來對付我嗎？”
“大汗，可是全部存糧實在太多了……”
“我並不是在和你商量，玉秀城中百姓家家都有餘糧，城外新糧也要收割，你們又不是活不下去。況且我只要糧食，金銀財寶和藏酒我都不要，你急什麼？還是說我的話不管用，要我手下的軍隊重新和你再說一遍？”
“不不不，我們對聯盟一向忠心耿耿。我，不，玉秀城願意為聯盟大軍敬獻糧秣。”
“既然如此，那還請伯克大人快去準備吧，畢竟要運走整個玉秀城的存糧，這動靜也不小呢，總要趕在周人到來前做完，不是嗎？”
“是是是，臣下這就去辦。”雖然抱着必死的決心懇求大汗都昌，但既然可以不死，玉秀城伯克倒也相當惜命，全拿走就全拿走吧，總比這裏陷入戰火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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