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茫茫黑山一青蛇(一)

第10章、茫茫黑山一青蛇(一)

一千年後。

中州聖地,不乏青山綠水,奇峰麗巍,但唯此處,世人窺之,無不嘆為觀止,忍不住贊上一句:好一處人傑地靈的名景!

自天地初始,由此地飛升的神仙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故賜名“封神”。凡路過的甭管是人是仙,都會習慣性的拜拜,或祈求長命百歲,或希望升官發財。

以封神郡群山為中心,方圓三百里,皆屬一族封地。

地界第一大族的仙府,便坐落其中。

生活在山中的族人,大都是喜愛修鍊的,好清靜;至於壓根不是修仙那塊料的,也不勉強,只要不違背族規,便整日扎在凡人堆里,也可混的如魚得水。

為保仙府不受閑雜人等拜會的干擾,半山以上皆籠罩在縹緲結界中。雲霧之中,沒有過度粉飾的繁華,有的,只是與世無爭的祥和。

一切的一切,造就了它的得天獨厚。

“老大老大,抓住黑熊精了!”賊眉鼠眼的耗子精一路連跑帶顛溜到樹下,氣還沒喘勻,便迫不及待的向躺在樹上的少女邀功。

“嗯,做的不錯。”

少女眯眼小憩,枕着胳膊美美的曬着太陽,二郎腿悠哉地在半空中晃啊晃,完全沒有下來的意思。抽出一隻手臂,伸出蔥白的食指,指向縮在樹下瑟瑟發抖的黑熊精,懶洋洋地下令:

“給我打。”

話音剛落,以耗子精為首的一群地精便圍了過來,逮着黑熊精就是一頓胖揍,直把對方打得哭爹喊娘。

“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偷蜂蜜吃了,真的!我道歉還不行么,嗚嗚…”

許是被黑熊精的鬼叫擾了興緻,少女一個側身從樹上翻下來,穩穩落地。

青羅綠衣襯出了少女姣好的身形,半長的髮絲被高高束起,綰在腦後,輕盈的馬尾翩然跳躍。頸間飄着一縷紫青絲帶,更顯俏皮可愛。眉如墨畫,面若桃花,一顆不大不小的淚痣清晰的點在右眼角下,不僅沒有破壞面容的美感,反而增添了一分神秘。一雙太過靈動活潑的眼睛,隱隱藏匿着一絲狡黠,卻怎麼也讓人討厭不起來。

少女居高臨下插腰道:“道歉有用,還要我幹嘛。蜂姐姐平時對我那麼好,再說,那可是本來要往蛇族送的蜂蜜,你也敢偷?今天不好好修理你,我千秋兩個字倒過來寫。”

黑熊精欲哭無淚,捂着頭的雙手絲毫不敢放鬆:“那天、那天是意外,我也是太餓了才會…”

千秋道:“那不叫餓,叫饞。總之現在呢,給你兩個選項,要麼把你爪子剁下來給我母后煲湯喝…”

黑熊精嚇得褲襠已經隱隱有了濕意,知道這小霸王向來是說到做到的主,趕緊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千秋順勢說出第二個選項:“要麼,去和蜂姐姐一家道歉,你貪嘴把人家辛辛苦苦釀的糧食全掏空了,還好意思在這喊冤。”

已經被嚇傻的黑熊精忙不迭地點頭,道不道歉先另說,他只想先把自己一雙爪子保住再說。

耗子精眼珠一轉,狗腿道:“老大老大,萬一這傢伙趁您不注意跑了怎麼辦,不如我們直接把他綁過去道歉,顯得多有誠意。”

千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道:“言之有理,就這麼辦。”

眾人合力,將黑熊精五花大綁成粽子狀,千秋牽着“粽子”便往回走。

誰知沒走幾步,繩子突然斷掉!某人猝不及防一頭扎進了草叢,當眾栽了個狗吃屎,好不狼狽。

“老大、老大您沒事吧!”眾小弟爭先恐後的上前扶她起來,面面相覷,想笑卻又不敢笑。

“呸呸呸!”

平白無故吃了一嘴草,吐了半天,嘴裏還是有股土腥味。

隨便撲棱了幾下,一把推開鬨在一旁的小弟,千秋蹭地站起,怒道:“哪來的混蛋,敢暗算我!知不知道我是…”

等看清眼前之人,方才還氣焰囂張的少女瞬間蔫成霜打茄子:“……大哥。”

“太、太、太子殿下!”

千戰一襲青裝負手而立,半步未挪,淺碧色的眸子淡淡一掃,剛才還呼前圍后的跟班們“嘩啦”一聲,瞬間跑的一個不剩,逃命似的各奔東西。

蛇族太子生得朗眉星目,俊美非凡,實則性情剛烈,嫉惡如仇,認真起來從不手軟。想當年,他以千歲之齡從蛇王手中接過玄武冠,初登太子之位,首戰出師便剿滅了於神樹原猖獗已久的魔物,僅憑一把畫骨劍,單槍匹馬蕩平魔窟,聲威大震。

身為人父的雲鼎天自然不用說,連作為師父的南擎,只要一提到千戰,亦是讚不絕口,斷言此子必成大器。

作為地界第一大族未來的掌舵人,雖坐擁一方霸權,為人卻極其自律。不僅嚴於律己,連手下的兵將也承襲其秉性,以剛正不阿的軍風聞名遐邇。其一言一行無不成為地界各族在教育子弟時的標杆。

正因如此,黑木山這位天不怕地不怕,連蛇王蛇后都束手無策的“混世魔王”,唯獨最怕這位嚴厲的長兄。

千秋低頭磨起了牙:“沒骨氣的東西,白養你們了,一個個都給我等着,看我回頭怎麼收拾你們…”

千戰開口道:“有何話不妨大聲說。”

狡黠遁藏,千秋立刻堆起一個甜甜的笑容,眨着一雙人畜無害的大眼:“我在反省過錯。”

千戰冷笑:“哦?你還知道錯。”

千秋抿起嘴忙不迭的點頭。

千戰:“堂堂蛇族公主,整日不思進取,就知道拉幫結夥欺負弱小。你呀你呀,讓我說什麼好。”

說到這個,千秋有點不服氣:“誰說我不思了,每次想跟你們一起出去都被橫推豎擋,要麼說我火候不夠,要麼說我涉世未深。拜託,連個入世的機會都不給我,我上哪知道深淺去。”

千戰道:“把你留在黑木山是為了讓你認真修鍊,不是到處惹禍。”

無聊的攪着背後的手指,身子沒直多少會兒,便有些裝不下去了:“也不全是我的錯嘛,我只是為蜂姐姐打抱不平。”

千戰徹底開啟了說教模式:“打抱不平不代表可以為所欲為,若人人都像你這般打着替天行道的名頭私自設罰,還要天條作甚,還要戒律作甚,五方天地豈不亂成一團。”

千秋鼓着嘴道:“反正你說什麼都是對的。”

千戰也沒指望一兩句話就能說服她,輕嘆一聲道:“跟我回去。”

“啊?可我還沒…”

千秋膽子再大也斷不敢公然跟兄長對着干,在千戰的厲色下漸漸消了聲。臨別之際,還不忘狠狠地撇了一眼藏在樹后看熱鬧的黑熊精,心不甘情不願的隨千戰回了蛇府。

回到家,千秋才發現正廳之上,父王母后和二叔難得都到齊了。

雲鼎天自登位以來,歲月並未在他的臉上刻下太多痕迹,唯獨肅正時那刀斧般的凌厲萬年不改,當然,只是對外人。

青姬順手接過下人遞過的玉盞壺,邊為雲鼎天面前空空如也的杯中續茶,邊低聲對他說著什麼,得到幾句回話,含蓄的笑笑。不得不說,青姬修為不高,相貌亦非驚世,卻勝在修身有方、駐顏有術,在誕下兩子一女后,非但不見蒼老,反增添幾分風韻。

雲棧與雲鼎天乃雙生子,記得千秋年幼時,經常因為分不清阿爹和二叔被逗的哇哇大哭,直到雲棧左額眉骨處比兄長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疤痕后,她才能分辨出兩人。但即便傷疤貫穿了大半張臉,也不難看出那份與蛇王平分秋色的俊逸,和極具相似的輪廓。

雖說兩人樣貌相似,奈何性情卻是南轅北轍。

雲鼎天何嘗沒有過氣吞山河的壯志。征戰半生,翻越過刀尖屍嶺,腳踩過血塗地獄,在經歷了一次大徹大悟后,他終於還是悟出了“以和為貴”四字,聽從了青姬的建議,主動與龍族講和,結束了兩族長達千年的冷戰。

而雲棧則倡言“血性男兒,何以屈居人下”,話里話外從不掩飾對神尊的種種不滿,尤以龍族最為不齒。

無奈自家兄長心甘情願對天上坐着的那位俯首稱臣,人前人後,兄弟倆沒少因為政見不合吵得地覆天翻。久而久之,縱使雲鼎天從未對手足有所懷疑,卻難堵住悠悠眾口,雲棧生出“異心”的傳聞也就慢慢傳開了。

雲棧也是個能忍的,每日被人說三道四,明裡暗地戳着脊梁骨,卻不急不躁不反擊,族裏族外行動自如,絲毫不受傳言的影響。後來人們才知道,他其實並非坐以待斃,而是一直在等,等一個機會。

一年南海群妖泛濫,氣焰囂張異常。當地水司已無能為力,若是等遞上去的摺子送到神尊手上,只怕行宮不保。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南海水司向周邊各族發了多封求救急函,沒想到最後來的,竟只有距其最遠的蛇軍。

為壯蛇軍士氣,蛇王決定親征,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全族上下群臣反對。但上有神尊聖諭,下有求救急函,時間十分緊迫。

雲棧得知,二話不說,直接偽裝成雲鼎天的模樣,率領親軍突襲佯攻。

雲鼎天得到消息時已別無選擇,只好順水推舟重整部署,敵軍死也沒料到蛇王和親軍部隊會是誘餌,最終後院失火,全軍覆沒。

蛇軍大獲全勝,可雲棧卻身受重傷性命垂危,虧得蛇王面子大,請了北溟親自出馬,才為他搶回一命。可惜面容被毀。雲鼎天曾命人以千年寒鐵打造了一枚面具相贈,東西都做出來了,卻被雲棧好言婉拒。

自此,蛇王兄弟不合的傳聞也不攻自破,雲棧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證明了自己對蛇族、對兄長的忠心。

千秋剛想問今兒個是什麼日子,阿爹大壽人都沒這麼齊,轉頭便看到了一個讓她感到無比意外之人。

“二哥!”

三步並作兩步地撲上去,千梵手忙腳亂的接住小祖宗,抱着繞了一圈才停下。連腰間懸着的落羽簫掉在地上都顧不上,兩隻手不敢放鬆,生怕她一個不穩摔下去。

千秋好不容易逮到他,摟着脖子不肯撒手。

“二哥你可回來了,去這麼久也不跟我說一聲,想死你了~”

千梵一手抱住她,另一手托住她的腰,也不嫌累,就這麼站着跟她聊上了:“有多想啊?”

千秋道:“可想可想啦。”

等撒夠了嬌,千梵將她小心放下,撿起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的可憐神器,重新別回腰間,颳了一下她的鼻子調侃道:

“你不是想我,是想我在大哥罵你的時候幫你擋一下,順便再說上幾句好話。”

“嘿嘿。”

被拆穿的人絲毫不覺尷尬,反而湊到千梵耳邊說起了悄悄話:“你不知道,剛剛大哥又訓我了,好凶的。還害我摔了一跤呢,可疼了,不信你看。”

裝模作樣的翻找起壓根不存在的傷口,說的煞有其事,就差把“委屈”二字寫臉上了。

千梵皺了皺眉,轉頭對千戰說道:“大哥,就算是為秋兒好也要有度吧,萬一真傷到了怎麼辦。”

雲鼎天附和道:“是啊,秋兒還小,等再大點自然就懂事了,做兄長的又何必總是責罵她。”

“王上說的極是。”青姬柔聲道:“你和梵兒可只有這一個妹妹,要好好愛護她才是。”

就連蛇王的親弟弟,千秋的親叔叔雲棧也忍不住摻一嘴:“秋兒既不喜說教,便讓她自在些,樹大自直,你與梵兒儘是如此,秋兒將來也差不到哪去。”

這一席話讓千秋聽着甚是受用,若是變回原形,怕是蛇尾巴都要翹到天花板了。不得不說,她之所以可以在黑木山橫行霸道至今,完全是仰仗來自她父王、母后、二叔,尤其是這個二哥的無限溺愛。自從蛇后青姬千年前意外得女,這唯一的掌上明珠儼然成了全族的活寶貝。

千戰作為蛇族太子從來一呼百應,可唯獨在教育千秋時才難得品嘗到孤立無援的滋味。聽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他仍然不為所動。

“倘若只在黑木山,尚可姑息。眼看去天宮修習的日期將至,九重天規矩甚嚴,到時惹了禍,誰來為她收拾?”

雲棧不緊不慢道:“秋兒怎麼說也是蛇族公主,就算有不得體之處,身後還有整個蛇族為她撐腰,有何好怕。”

千戰厲色不改,出於雲棧是長輩,才盡量平和道:“叔父此言差矣,蛇族作為地界第一大族,一舉一動皆備受關注,稍不留意便會成為眾矢之的,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拿秋兒開刀。”

眼看叔侄二人又要因為政見不合吵起來,青姬插話道:“有道是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秋兒到時候會乖的,對吧?”

看到青姬給她使的眼色,千秋屁顛屁顛地小跑到千戰身邊,拽起他一邊的袖子拚命晃。

“對對對,我會很乖的,大哥你相信我嘛。”

吃軟不吃硬,大概是千戰唯一的弱點。面對千秋的懷柔政策,他終究還是敗下陣來。

誠然,他也寵愛這個從小就被大家放在手心疼愛的妹妹,只是恨鐵不成鋼的成分更多一些。想他們兄妹三人各個天資聰穎,尤其是這個最小的,更是冰雪聰明悟性過人,整日插科打諢也不見耽誤修鍊。

就是和千梵小時候一個毛病——太過頑劣。

平日裏有些無傷大雅的小打小鬧倒也正常,但像今日黑熊精的雙親一樣找上門哭訴的卻不在少數,蛇王蛇后總是能躲就躲,最後給她收拾爛攤子的還得是千戰。

見他悶不吭聲,千秋以為他還在生氣,低着腦袋碎碎念道:“等到了天宮我一定會很聽話,很聽話的。待我學成歸來,就像紅蓮姐一樣給你打下手,好不好。”

千戰哪敢對她抱那麼大期望:“你呀,稍微讓我省點心,我就知足了。”

她若真能有紅蓮一半的成熟穩重,他定會代蛇族的列祖列宗謝過滿天諸神。

千秋驀地抬起頭,兩眼發光道:“點心?什麼點心,午膳這麼快就好了?”

千戰:“……”

雲鼎天揉了揉有些跳痛的額角,擺擺手對千秋說道:“為父等人還有正事要談,你出去玩吧。”

千秋耷拉着耳朵道:“又趕我走?你們歧視女兒家。”

“你錯了,我們不歧視女兒家。”希望的小火苗才剛剛點燃,便被千戰無情的撲滅了,“我們歧視的是整日不好好修鍊,只會欺負道行比自己淺的小妖怪,還惹得人舉家來告狀的女兒家。”

一刀,兩刀,三刀,千秋只覺心上被扎了三個窟窿,嗖嗖的直漏風,吹個透心涼。

青姬軟言道:“秋兒聽話,父王他們既有要事相商,你勿要添亂。跟娘去卧房,有剛出爐的桃花酥和梅花糕。”

千秋耷拉下去的耳朵瞬間豎起:“真的?娘親手做的?”

“那還能有假。”青姬抬袖輕遮笑齒:“不是娘做的,你也不吃呀。”

千秋開心道:“好嘞,阿娘稍等,我沐浴一下馬上就去!”

剛才還死皮賴臉不走的人一陣風似的消失在了原地,青姬笑着搖搖頭,也從上位走下,回過頭款款道:“那臣妾也不打擾王上議事了。

兩兄弟齊齊行禮:“母后/母親慢走。”

只見千秋和青姬後腳剛離開,廳內的氣氛立刻變得無比壓抑。

沉默良久后,作為一族之長的雲鼎天先發了話,拿出一封信函直切主題:“神尊下旨,中元國以西近來有妖邪集結,命我族火速出兵鎮壓。”

千戰問道:“可有提及龍族是否一同前來?”

雲鼎天回答的很委婉,但意思卻很明確:“天宮方面,暫無答覆。”

早猜到如此,雲棧的面色比臉上那塊千年寒鐵更冷:“何必等什麼答覆,哪次我族出兵征戰,他們不是樂享其成的在上面看着,不來害我們便是添福了。”

“休得胡說。”雲鼎天遏止了口不擇言的雲棧,自己卻陷入沉思。

千梵手中轉着落羽簫,道:“地界如今不太平,不管我二族往日有何恩怨,現下最當優先考慮的是如何守護好這五方土地。”

雲鼎天認同道:“梵兒說的正是。”不長不短一千年,從頑劣不堪的大男孩,到如今已能獨當一面,和千戰一樣成為一族的頂樑柱,千梵的成長無疑是有目共睹的。

千戰道:“兒臣也有此疑慮。蛇族作為地界表率若不作為,傳出去難免會為人詬病。”

雲棧冷哼一聲,道:“以咱們蛇族如今的地位,還輪不到他族說三道四。”

千梵想了想道:“龍族援兵遲遲沒有消息,會不會跟龍王上次做客時,說神尊有意將他派到極東之地執行任務有關?”

“極有可能。”千戰轉向雲鼎天道:“兒臣認識的龍牙絕非不識大體之人,他雖貴為龍王,但繼位時間不久,且一族事務並非他一人能作主。只怕是神尊又聽信了誰的讒言…無論此次龍族派兵與否,趁還未有大量凡人傷亡前,早日出兵解決妖邪方為上策。”

“戰兒言之有理。”雲棧冷凝的臉色略微緩和,一來是對這個大侄子,他一直認為是繼承蛇王之位的不二人選,甚是看好;二來,龍族愛死不死,但絕不能因為他們而影響到蛇族的聲譽。“臣弟方才確有些唐突了。此次出事的地界本就在我族管轄範圍之內,我們自是責無旁貸。”

最後的反對意見消失,雲鼎天對千戰說道:“好,既然決定出兵,戰兒,現在可供派遣的蛇軍有多少?”

千戰道:“回父王,兒臣手下的軍隊大部分仍在整頓,可以調遣的…”

“此次帶兵切記…”

“不如…”

“臣弟認為…”

為制定好萬全之策,四人展開了激烈討論,殊不知這一切都被某個好事之人聽了去。

青紗層層疊嶂,霧氣朦朧,暖意襲人,越過一片水香,碩大的浴池中一條小青蛇正暢遊其中。

“還以為什麼呢,神神秘秘的,小事一樁嘛。”

“嘩啦——”曼妙的身姿邊說邊浮出水面,青鱗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瑩瑩透亮的雪膚白肌。大半個身子仍在水中,只露出半塊香肩,將濕發甩到腦後,輕拍幾下水盪到池邊。

抓起放在池邊從紅蓮那偷來的傳音螺,笑得不懷好意,心道還好她有先見之明,事先將另一個傳音螺藏在了議事廳角落的花盆裏。

換洗好后再將傳音螺藏好,千秋才迫不及待的回到香閨。

青姬早備好了她最愛吃的幾樣點心等在這裏,千秋推開門,見矮榻上只有一個身影,直接一個跟頭撲進青姬懷裏,順便打了個滾。

青姬將桃花酥切成了小塊,竹籤叉起其中一小塊,用絲帕墊着松送進早已張開的口中:“都多大了,還要娘喂。”

千秋豎起食指,比劃了一個“一”。

青姬柔聲道:“是啊,一轉眼你也一千歲了。”

千秋口裏的嚼乾淨咽下去后,道:“一歲。”

青姬沒忍住,笑出聲來:“不對吧,娘怎麼記得應該是一千歲呢。”

千秋正色道:“明明是阿娘記錯了,就是一歲。”

邊說邊在青姬的懷裏撲騰,滾累了就吃一口,吃完了繼續滾。青姬也不予她計較,任她撒嬌耍賴,只是偶爾伸手幫她縷一縷亂掉的髮絲,幫她擦去嘴角的殘渣。

頭上忽然傳來一聲嘆氣,千秋老實下來。

“阿娘為何嘆氣?”

“一想到你就快像你兩位兄長那樣,去一個娘看不見摸不着的地方,娘的心就…”

千秋仰頭不解:“大哥和二哥走的時候娘親也是如此嗎?”

青姬用手指點了下她右眼角的淚痣,輕聲道:“都是娘的心頭肉,哪個不疼,哪個不愛,只不過你……不一樣啊。”

千秋道:“我又不比他們差。”

青姬苦笑:“傻孩子,為娘並非說你差,而是…罷了罷了,等你再大些,有了能讓你牽腸掛肚的人,自然就明白了。”

千秋敷衍的應和着,拍了拍身上的渣屑,心道:我就一根腸子,讓別人牽走那還得了,還是讓它在我肚子裏好好待着吧。

是夜,收拾了簡單的行囊,連封書都懶得留,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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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萬里緣定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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