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回 三大師逼問苦瓜 寧王府造反根源
隨着圍在南少林山門外面的武林人士越來越多，南少林的形勢也越來越被動起來。雖然大家沒有看到那些躲在南少林後山的“綠林好漢”，但是從南少林的態度無疑已經猜測到一二，更何況又有人真的見到了那些人作為南少林的和尚下山採買？
隨着人數越來越多，這些受害者的親友們對於整個少林的態度逐漸產生了變化！剛開始的時候是哭求少林主持正義，再後來變成要求少林交出這些殺人越貨的強盜，後來逐漸又改成要求少林讓他們進去搜山.....！
南少林除了封山派人守住山門和各個關口之外，也只有保持沉默這一條路了！
那些圍觀的武林人士不知道是逐漸看清了真相還是有人背後主持，也逐漸從看熱鬧的旁觀者逐漸變成了起鬨的人群，最後隨着時間推移竟然也漸漸站在了這些受害的親友一邊，甚至變慢變成了自己竟然也是受害者的親友，一起叫嚷着要求少林打開打開大門讓大家搜山！
甚至喊出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口號！
這本來就是江湖人認同的江湖道義！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若是如此整個南少林裏面的人每一個人幾乎都有血債，豈不是要血流成河？
更何況少林千年底蘊，尊嚴豈容踐踏？
若是此例一開，以後少林還怎麼收留那些“放下屠刀”的武林豪傑？還怎麼弘揚“立地成佛”佛學精神？
眼看形勢日益嚴峻，門外和門內的英雄好漢都已經躁動不安，已經有不少人試着衝擊少林的門牆了！
金陵雙玉還沒有出現！
玄難、玄慈、玄悲也逐漸意識到事情不妙起來！
他們仔細推敲，反覆思量之後又找來了苦瓜大師，玄難問道：“外面到底來了多少人？！”
苦瓜大師說道：“已經來了四五千人了！還有人不斷趕過來！”
玄難又問道：“若是這些人真衝進來，我們可否抵擋得住？”
苦瓜大師沉默了許久，才說道：“若是有人主持，怕是難以抵擋！”
玄難又問道：“如果我們帶着眾弟子衝出去是否能做得到？”
苦瓜大師又沉默了一陣子，才說道：“衝出去怕是也會陷入重圍，凶多吉少！”
玄難聲音之中竟然難得出現了一些不滿的情緒：“如今難道我們只有空首山門，坐以待斃？”
苦瓜大師忍不住閉眼沉思，良久說道：“是弟子失算了！想不到林天仙竟然做如此手筆，把我們整個山門團團圍住。若是我們衝出去，對方人數數倍於我，且無異於坐實我少林窩藏盜匪的罪名，不僅是我們這些人性命不保，更連累少林數百年清譽......”
玄難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怒火，說道：“如今你終於想到少林數百年清譽了！？”
苦瓜大師不明所以，說道：“弟子一向以維護少林威嚴為要，時刻不忘弘揚我佛慈悲的精神......”
玄難這回卻不給他再說下去，呵斥道：“住口！你這一套這幾天我已經聽得膩了！有一件事卻始終想不明白！”
苦瓜大師見玄難、玄慈、玄悲幾個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忍不住心中有些發慌，問道：“不知師叔有何事不明？”
玄難說道：“我原來一直以為此事乃是因為那金陵雙玉而起，如今你也知道了，根本就是林天仙的安排！但是我們也見過那林姑娘，看這樣子也不像是做事不留餘地之人，她為什麼卻偏偏要揪住那些人不放？甚至於不惜跟我少林火併也要將那些人除掉？”
苦瓜大師急忙說道：“這個弟子也不得而知！”
玄難目光如電，直勾勾看着苦瓜大師，厲聲問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苦瓜大師心中有些懼怕，猶豫了一下，才有下定決心說道：“弟子確實不知！”
玄難正要發火，這時候玄慈突然問道：“你可以推說不知，我且問你，那些人原本就殺人越貨、攔路打劫的好漢！這些年下來想必也積累了不少銀兩！卻不知道是不是都交了香火功德？”
苦瓜大師說道“沒有！我們大開方便之門，原本就是隨緣捐一些，那些錢並沒有捐到寺里。”
玄慈問道：“那麼想必是進了你的腰包了？”
苦瓜大師急忙說道：“弟子對着佛祖發誓，絕對沒有貪污這些不義之財！”
玄慈說道：“我自然相信你沒有！我如今直響知道那些錢都去了哪裏？”
苦瓜大師說道：“這個弟子也不得而知。難不成師叔以為那林天仙是為了他們的錢財而來？”
玄難這時候也緩過氣來了，說道：“林天仙家財萬貫，怕是看不上那些錢！再說若是她想要錢找人來圍住我們少林做什麼？搶那點可憐的香油嗎？直接圍住寧王府不是更快！？”
苦瓜大師聽得玄難突然說道寧王府，不由得楞了一下，才有說道：“弟子不明師叔的意思！”
玄難大師忍不住冷笑：“你不必隱瞞了！我們這些天也不是只會打坐的，早就把你的跟寧王府的事情弄清楚了！”
苦瓜大師聽得玄難突然提起寧王府來，不由得愣住！不知道他所說何事，更不敢反駁，免得越描越黑，只得沉默不語！
玄慈見苦瓜沉默不語，緩慢說道：“三十年前，你也是一位英雄好漢了！縱橫沿海，海盜和倭寇聞風喪膽！之後退隱江湖，落髮為僧，入我少林，也算是刻苦修行！我們念在你對福建一帶熟悉，又讓你執掌南少林！這些年來對你也算鼎力支持，如今這件事情，明知你得罪的可能是東南武林盟之主，朝廷欽定的平寧郡主，我們三人還願意親自起來，跟南少林共度劫難！少林對你可謂不薄！”
苦瓜大師低下了頭，響了一下子說道：“少林對我恩重如山！弟子感激不盡！”
玄慈又說道：“可是你做什麼？你卻暗中勾結寧王，充當他在福建一帶的代言人！把南少林變成了寧王府的強頭堡？你想跟着寧王造反，把少林帶入萬劫不復之地嗎？”
玄慈等幾個人都已經達到半枯半榮的境界，少林內功深厚無比，不怒尚且自威，何況如今雖然看起來並沒有多少怒氣，但實際上內心卻是已經動了無明之火！佛家獅子吼的內功更是隨心而動，雖然沒有出手，卻已經有一眾餓虎撲食的威壓，壓得苦瓜大師幾乎喘不過氣來！
苦瓜大師一邊勉強運功支撐，可惜他雖然也是頂尖高手，但是他功力比一個玄難尚且不如，何況對上玄難、玄慈、玄悲三個少林寺年齡最大、功力最深的活寶級別的高手？這簡直是自不量力，他覺得壓在他身上的其實如同逐漸凝成了實體的千斤巨石，而且不斷變大！若是以前有人跟他說泰山壓頂他還沒有辦法體會，現在慢慢體會到了泰山壓頂的真正可怕！
玄難、玄慈、玄悲三人用行動告訴了他：若是他如今不能夠說出讓這三人滿意的說法，這三人會直接出手將他轟殺！別人對於他這個南少林的主持身份或許還會有所顧忌，但是這幾個少林資格最老的長老卻根本不會在意。
“我說！”苦瓜大師終於支撐不住了！
玄難、玄慈、玄悲三人看到苦瓜大師終於鬆口，齊齊念一聲：“阿彌陀佛”！然後雙手合十，慢慢撤掉了氣勢！苦瓜大師已經渾身濕透了，癱坐在地上喘氣，又默默運功壓住自己體內翻滾的血氣，過了一盞茶功夫才恢復了平靜！
這時間大家都不說話，玄難、玄慈、玄悲三人也不擔心苦瓜大事會逃跑，畢竟苦瓜大師的武功在他們看來還是不夠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輕易擊敗苦瓜大師，何況他們三人齊出？
苦瓜大師當然也不想逃跑！
他靜下來之後也並沒有開始說為什麼和寧王府勾結，而是問了一個問題：“三位師叔可知，我為何突然退隱江湖，落髮為生？”
玄難、玄慈、玄悲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玄難說道：“記得你當時聲稱乃是厭倦武林爭鬥，不願再造殺孽，因此原因落髮為僧，皈依我佛，青燈古佛以救贖自己的罪過！難不成其中另有隱情，或者你原本就心存不良？”說完不由得嚴厲起來！若是後者，便是褻瀆佛祖，不可原諒！
苦瓜大師想不到玄難竟然還記得幾十年前的舊事，暗中敬佩，又嘆氣一聲說道：“想不到師叔竟然還記得！不錯，這七種另有隱情，而我也確實是不想再造殺孽！甘願落髮為僧，救贖自己的罪過！只可惜，我在少林修行幾十年，依然沒有感到自己得到了救贖！我感到我犯下的殺孽依然深重！”
玄難、玄慈、玄悲三人齊聲念道：“阿彌陀佛！”
玄難又問道：“你當年並不願意說起你所犯的罪過為何！我們少林既然願意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自然也既往不咎！如今你既然舊事重提，想來事關重大？不如說來我們參詳參詳！”
苦瓜大師嘆息一聲，說道：“是！弟子所犯的罪過，乃是錯殺良民！”
玄難、玄慈、玄悲幾人原本心意相通，這時候也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玄難又說道：“我們雖然在少林修行，卻也知道你只殺海盜，從不殺平民！難不成傳言有誤？”
苦瓜大師聽后表情痛苦，忍不住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而後又說道：“莫要說師叔不知，便是我，當時意氣風發，只為揚名立萬，有哪裏想過這樣的事情？那些海盜原本便是沿海的漁民！”
玄難、玄慈、玄悲等人都吃驚不已！玄難不由得問道：“此話如何說起？平民又怎麼會變成海盜的？”
苦瓜大師嘆息一聲，才又說道：“這一切都因為朝廷禁止出海！原本只是防着有人裏通外國、圖謀不軌，後來又變成了禁止與外國通商貿易，再後來竟然變成了連漁船都不得出海了......！那些沿海的漁民祖祖輩輩便是靠着出海捕魚為生！這一條禁令一下，大家都沒有了活路......只得偷偷出海，變成了官府眼中的海盜......他們雖然會一些武功，可是歸根結底都是一些勤勤懇懇的平民百姓啊！我一時不察，手起刀落，這幾十年來我每每想起他們無辜的眼神，想到他們家中妻兒老母還在倚門期盼......我心如刀割，深感自己罪孽深重，便是自己粉身碎骨，也難以贖罪！”
玄難、玄慈、玄悲三人聽到這裏也沉默了！
若能幸福安好，誰願意顛沛流離？
若是能夠男耕女織、出海捕魚做一個平民百姓，誰又願意冒着殺頭的風險去過刀口舔血的日子？
這一切的根源最後又是朝廷的政令失誤？這樣的失誤又應該由誰來埋單？若是講這些海盜殺了，那麼海邊漁村的百姓又該怎麼過日子？
玄難、玄慈、玄悲三人忍不住又念一聲佛號：“阿彌陀佛，眾生皆苦！”
苦瓜大師卻又說道：“眾生皆苦乃是自然，但這樣的苦確實認為的地域！我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若不去解救誰去解救？”
玄難問道：“你的解救之法，難道便是充當寧王的馬前卒，讓人攔路搶劫、殺人越貨來幫他籌集軍資，助他起兵造反嗎？”
玄難原本以為這樣呵斥能夠讓苦瓜大師幡然醒悟，誰知這一會苦瓜大師卻直面玄難，說道：“不錯！寧王親口允諾，若是事成之後，他榮登大寶，將開放沿海，不再禁止漁民出海！如此不只是我福建一帶，整個天朝遠海之地千萬百姓才能夠過上安穩的日子，不再淪為草寇！”
玄難忍不住閉目說道：“難道你不知道如此一來必將天下大亂？有多少黎民百姓流離失所，又有多少熱血男兒埋骨他鄉？”
苦瓜爭辯道：“長痛不如短痛！若是不改政令，那沿海千萬漁民又將何以安生，難道他們就應該顛沛流離，他們就應該落草為寇嗎？”
玄難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玄慈忍不住說道：“阿彌陀佛，你又怎知寧王必能成事？”
苦瓜說道：“寧王有雄才大略，胸還天下！如今天子昏庸無能，朝中奸臣當道，天下百姓對朝廷早就痛恨已久！此乃天時！我東南沿海之地崇山峻岭，此乃地利。朝中之臣多半為寧王收買，又分贓不均，內鬥不止，人心不齊，我東南百姓則是為了子孫萬代能夠安穩度日視死如歸！此為人和。天時地利人和均在寧王，如何不成？”
玄慈幾個畢竟是修行的高僧，不是兵法大家，對於軍事的調度一無所知！怎麼比得上苦瓜這幾十年來處心積慮的安排？過不了多久就被苦瓜說服，認定寧王府乃是代表了正義，代表了希望，起兵造反乃是天意！南少林所作所為完全是為了沿海漁民，是為了天下蒼生！就連那些攔路搶劫的盜匪都變成了是為了訓練未來的戰士實戰的能力！理由自然也有一番歪理：“他日一旦舉世，朝廷大軍洶湧而來！若是寧王的士兵甚至連刀都不會用，連人都不敢殺，不會殺，又怎麼成就大事？所謂成大事不拘小節，戰爭哪有不死人的，他們不過就是提前殺幾個人罷了！”
聽到這裏，玄難、玄慈、玄悲已經無話可說了！不用苦瓜說什麼他們都已經明白，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是無可挽回了！不管是否正義，不管是否成功，整個南少林已經被苦瓜綁在了寧王的戰車上面！
而且，苦瓜所說的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若是寧王真的能夠讓漁民出海，至少這一點上值得大家去支持他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