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勝和六哥的局

呂勝和六哥的局

雷宏的辦公室,有一個隱蔽的電梯直接通往地下三層,那是我一直都不知道的存在。而從地下三層,有一條丈許寬的路通往遠處的一座廢棄倉庫,倉庫再往南走,就出了邊境線。

更讓我驚訝的,是地下三層的大牢籠里,關押着幾十個孩童,和少數的婦女。

這些人在潮濕的環境裏,安靜的獃著,見人來,也沒有任何波動,我知道,他們被關了很久,以至於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支撐他們活着的,除了一些簡單的食物和水,就剩下人的求生本能。

空氣有些刺鼻,六哥給我遞了支煙。

雷宏指着這些婦孺小孩告訴我,這批貨送過去,大概三百來萬,再往回運一批,加起來五百萬,好的時候一個月能走三趟。

我對雷宏報出的數字並不驚訝,驚訝的是貨物兩個字。我想起我的兩個開長途貨車的叔叔,他們拖過水果,建材等等,這些是我思維里的貨物,人,不是,我此刻內心是憤怒的,不知覺中竄緊了拳頭。

雷宏有些犀利的目光看着我,有些不滿我的反應。呂勝小聲的在雷宏耳邊說了什麼,這才沒有發作。

雷宏對我說,小四,你不是想去緬國嗎,這兩天會安排小六押貨,你跟着去吧。我點頭。

從公司出來的時候,六哥說,反胃?帶你去吃米線。

我沒有點有名的米線,點了一碗榨菜肉絲麵,加蛋。吃了兩口,味道比不上蘇小荷做的。

“怎麼不吃了?”

“沒胃口。”

六哥又給我點了一碗米線,倒了許多醋,推在我面前。

“我以前特別喜歡吃面,來了這裏以後,再也沒吃過,只吃米線,不是因為米線有多好吃,是為了告訴自己,入鄉隨俗,連一碗米線都適應不了,怎麼適應更惡劣的生活。”

“那倒這麼多醋是為什麼?”

“開胃啊。”

我問六哥,去緬國會有危險嗎,比如槍戰什麼的。六哥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給秦軍打電話,彙報了自己的所見,告訴他我這兩天要去緬國了,給我配把槍。秦軍說,智慧和勇氣才是最厲害的武器。

有時候真覺得,這些當官的,不把別人家孩子的命當回事兒,可轉念想,又都是為了別人家的孩子在拼着命。更多的時候,我會為自己被選中而感覺到榮耀。

秦軍說,明天找時間再聯繫他一次,給我整理一些有用的情報。

我正享受着銀霜的馬殺雞時,院子裏想起了汽車喇叭聲,傻強說,四哥,六哥讓我接你去公司。

凌晨一點,我坐在一輛有些破舊的越野車後座里,身邊是有些興奮的傻強,開車的是六哥,呂勝坐在副駕駛。後面顛簸地跟着一輛大卡車。

下車的時候,呂勝說就送你到這裏了,翻山就是緬國。一切行動聽小六的。

呂勝丟給我一把左輪,給傻強一把美國七八十年代產的民用衝鋒,開車回去了。

六哥拍着我的肩膀瞅着槍說,玩兒嗎?我搖頭。即便我能在在十秒內完成這槍的拆卸。

我把手槍也丟給了傻強。

“我師傅說,刀壯慫人膽,槍也是。”傻強看我的眼神里儘是崇拜,我說到隊伍後面去,壓好隊伍。

夜很黑,風很勁。我內心緊張,表面鎮定。

除了我和六哥傻強,還有三個隨行的大漢,都端着槍,六哥說,那是雷宏的人,每次押貨,都會跟上幾個。

我有些不解,六哥小聲的說,你在公司,甚至雲竹,除了老闆和呂叔,再加個我,其他人多少都會聽你使喚,而他們三個,不會,只聽雷老闆的。

“鎮南王的死士嗎?”六哥點頭。偵查學高材生敏銳的職業嗅覺告訴我,六哥有事,有大事。

說話間,一陣悉碎的衝過草叢灌木的聲音從後面人群里傳過來,我順着手電的光看過去,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大男孩向山林跑去。

我知道他是要逃跑,但心裏想着,跑就跑了吧。

“突突…”少年應聲倒地。後面的大漢開槍了,我後悔沒有喊一句,哪怕他結局還是死。

我看了一眼已經活不了的少年,替他撫下了沒有閉起的眼睛。家裏的老人說,人死之前看的最後一個人,會被死者視為送他往生的人,會得到逝者祝福。

死不瞑目的少年,請不要恨我。

我起身給了開槍大漢一巴掌,很重,他怒目盯着我,又給了他一巴掌。他端起槍準備對着我的時候,六哥一手按下了他的槍口,一手抓住了我準備再扇出去的巴掌。

“你知道一條命多少錢嗎?公司的損失你賠?”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用這言不由衷的說辭掩蓋悲傷。

“小四,算了,都是給公司做事。”六哥開口。

再趕路的時候,傻強沒有再跟着三個大漢走在後面,而是跟着我身後,我說傻強你幹嘛呢?

“我怕那三個傻子對四哥你不利,我給你擋着點。”

傻強說別人傻子的時候,我很感動,我知道,這是畸形的感動。

我說你打的過那三個傻子么?傻強搖頭,我說我打的過。傻強點頭,

“這趟回去,教你功夫,你好好練,以後也可以打十個。”

“不用不用,四哥你教我能打三個的功夫就可以了,太厲害的我學不會。”

天微亮的時候,一聲嘯叫響徹林間,六哥說,接貨的來了。舉起手裏的強光手電,閃了三下。

“刷刷刷…”四面八方,十幾道身影伏地而起,光線很暗,但他們手裏端着的顯然不是樹枝。

“嘿,六哥,好久不見。”一個典型的緬國膚色男人向我們走來,三十多歲。非常強壯,比尚師傅更具有爆炸性。

“你好,傑。”六哥笑着打招呼。

叫傑的爆炸男子揮了揮手,周圍埋伏的人撤了出去。

“六哥,走吧,我父親想見你很久了。”

“我也想見將軍很久了。”

“請。”

六哥告訴我,傑的父親,是邊境鎮的霸主,有點像雷宏在雲竹的地位,但是不同的是,傑的父親,將軍,有武裝力量。我心想,這呂勝給我一把破左輪有個屁用。

到達目的地時,我和六哥並肩而行,傻強和三個大漢跟在後面。我有些震撼,這簡直是一個小型的軍事基地,在這百萬大山的掩蓋下,穿着外軍迷彩服的男人有序的巡邏着。傑接收了一眾婦女小孩,迎接我們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英武男人,穿着的軍裝上,佩戴着上將的軍銜。

“六,好久不見,這次還帶了新朋友來了。”將軍看了我一眼問道。

我點頭示意。

“哈,天黑我還沒看清,這瘦小的身子,我還以為是帶來的貨呢。”傑開口笑道。

“哈哈哈…”眾人跟着笑起來,連身後的三個大漢也笑得有些肆無忌憚。

哲人沃茲基曾經說過,帥要耍,酷要裝,不動腦子會受傷。

我向六哥遞了一個坦然中帶着疑問的眼神,六哥回我一個邪惡中帶着首肯的微笑。

“尊敬的將軍,可否容我在您的地盤上處理一下家事,片刻就好。”

“哦?好的,我的新朋友。”

我控制着面部的肌肉,努力讓自己釋放出一個邪魅又真誠,迷倒萬千少女的笑容,轉身走到三個大漢面前。

散雲手,散雲手,還是散雲手。這年頭,不是敵人太愚笨,是我軍若驚雷。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我承認,突襲的成份更多三人倒地不起,在此刻我狀態全盛加上怒氣值滿格的情況下,我不保證他們內臟是否被扎傷。什麼清規戒律警察條例,老子還不是個正經警察,打幾個殺人犯怎麼了。

“養的狗不懂事,讓將軍見笑了。”

“傑,為你的莽撞言辭給新朋友道歉。不知道怎麼稱呼。”

顯然,乾淨利落的出手得到了將軍的認可。

“他叫趙四,雲竹人稱四哥,是呂先生的女婿。”六哥的介紹,第一句我不滿意,名字不好聽,第二句還行,有點氣勢,第三句我沒有想過,但此刻思緒萬千。

“原來是中緬集上名動兩國的雲竹四哥。我倚老賣老,和六一樣,叫你一聲四。”

“將軍過譽了,您才是絕世英豪。”

“對不起,你的出手很驚艷,但是有機會,我想挑戰你。打贏了,才配讓我叫你一聲四哥。”

“會有機會的。”

將軍說自己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摟着三個女人回房間休息去了,由傑帶着我們吃了飯,領着我們到了臨時休息的房間,便離開了。

打發了傻強,我坐在房間等,等六哥來敲門。我擺好兩杯茶一個煙灰缸的時候,六哥已經過來了。

“在等我?”

“你說呢?”

“呵呵,和聰敏人就是好說話。四哥,說說您都看出了什麼。”

“六哥,我想問您,這次回去之後,雲竹是不是已經改姓呂了。”

“繼續說。”

“我一直好奇,集市那天我給呂叔打電話,來的人是你,而且你喊銀霜的時候非常自然,呂叔不出門的女兒,你作為雷老闆的保鏢怎麼會那麼熟,顯然你經常去呂叔那。第二,我到雲竹之後,除了呂叔和傻強,一向神秘的六哥居然多次和我接觸,而且是在公司之外。第三,你介紹那三個大漢時,說那是雷老闆的人,雖然你解釋了,但我的第一反應是,你言外之意,自己不是雷老闆的人。第三,讓我確定的,是呂叔給我的槍里,只有三顆子彈。我不會相信那是為了省兩個子彈錢,那三顆子彈,就是給雷老闆的那三個人的。剛才你說我是呂叔的女婿,是進一步拉我入局,是嗎?”

“如果不是你年紀小,而且功夫的路子太野。真懷疑你是個警察。邏輯性很強啊。”我心裏一驚,自己炫技有些過了,總是無意中散發警界之星的光芒。

“你猜的沒錯,我和銀霜一樣,都是呂師爺救回來的,銀霜是很小的時候,而我是剩半條命的時候。雷宏能力有限,是時候辦他了。”

恍然大悟,迷霧又剝開了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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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手心的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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