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兩邊為難
趙伍和盜跖二人被毫不客氣的掃地出門,倒不見沮喪,尋常事耳。兩人走在懸崖上的棧道閣樓之間,趙伍這才問道:“你這次出去,可打探到了消息?”盜跖點點頭道:“蒙恬那晚的火速撤離,是因為帝國的北疆有狼族大舉入侵。嬴政急召他回去戍守邊疆,黃金火騎兵當天就離開了桑海,同時開拔的還有安西鎮軍。”
趙伍聞言默然無語,盜跖見狀問道:“你再想什麼?”趙伍道:“那晚我問衛庄,蒙恬的火速撤離,是不是跟他有關係,又或者是不是知道什麼。你還記不記得,他是怎麼回答的?”
盜跖想了一下道:“我記得他沒有回答呀,還是那副高傲的樣子。”
趙伍道:“沒有回答本身就是回答。你說的不錯,他是一個驕傲的人,驕傲的連謊都不屑於撒,遇到這種他不能承認的問題,自然只有沉默了。”
盜跖點點頭,旋即又搖搖頭道:“可你要說他有那樣的本事,能夠影響帝國的決策,我怎麼不太相信。”
趙伍嘆道:“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熄,鬼谷弟子挑動天下的局勢,靠的絕不只是一人之力,而是在波雲詭譎的局勢中,才有可能翻江倒海。和流沙的聯合,便如同六國合縱一般,縱然有共同的大敵,也難免最後分道揚鑣。不過和六國不同的是,流沙和我們現在都已經沒有退路,在這樣的壓力下,或許初期的合作更緊密一些。”
盜跖道:“你的意思是,現在他們倒是能夠信任的了?”趙伍笑道:“兩家結盟還沒有三天就散夥了,衛庄的臉上估計也不好看吶!不過無論他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帝國的這兩支軍隊離開桑海,我們面對的壓力會小很多,帝國之前在桑海集中的力量太大了,幾乎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
盜跖搖頭道:“那可不一定,蒙恬離開的同時,就有另一支人馬同步進駐了桑海城——少府令章邯的影密衛。”
趙伍好奇問道:“章邯我知道,這個影密衛是什麼玩意兒?”
盜跖道:“嬴政的貼身侍衛隊,雖然官階不高卻擁有生殺大權,直接接受嬴政的指令。故被稱為‘如蛆附骨,如影隨形,如君親臨’。”
趙伍很是詫異,追問道:“嬴政有這麼厲害的侍衛隊,我怎麼不知道?”
盜跖白了他一眼道:“就是因為你的那一場刺殺,嬴政才命令章邯成立的影密衛,防衛追捕,合為一體,怎麼樣,你這個罪魁禍首是不是感覺到背後一涼,時刻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你。”
趙伍沒有理這個,反而琢磨道:“要是這麼個定位,豈不是和趙高的羅網衝突了?始皇帝陛下的心尖尖兒只能有一個,這兩家不得先斗個你死我活?”
盜跖搖頭道:“這可不一定,我得到的消息,章邯進駐桑海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丁胖子從羅網的手裏接了過來,這樣你能說是不對付?”
趙伍一嘆道:“衝突是隱藏在水面底下的,都是暗中下絆子,你不能期盼着人家見面就拔劍相向。章邯也是個軍人,影密衛自然有很深的軍方背景,嬴政成立這個組織,多半還是防衛自己人居多,帝國內部最大的毒瘤,除了羅網還能有誰?要說追捕我們,一個新成立的組織,哪有爪牙遍佈天下的羅網好使。”
盜跖捏着下巴思索了一番,點點頭道:“你這麼說倒還有些道理。但現在的問題並不是這個,而是我剛剛說過的,丁胖子落到了影密衛的手裏,難道不應該想想辦法嗎?”
趙伍瞧了他一眼道:“你都說了影密衛是沖我來的,那還讓我往槍頭上撞?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咱們不是剛剛有了新盟友嗎,可以請他們配合一下。”
盜跖果斷搖頭拒絕道:“那幫人本事是有,可要把營救丁胖子的希望放在他們身上,可萬萬做不到。”
趙伍道:“希望自然是放在咱們這邊的,可流沙作為盟友,總不能作壁上觀,抱着胳膊看大戲吧。”
盜跖道:“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趙伍想了一下道:“要不你去請教一下子房吧,咱們與流沙聯合,他算是保人,怎麼能置身事外呢。”盜跖點點頭道:“這個主意很好,不過就怕他沒有心思啊。聽說扶蘇大張旗鼓,準備要拜訪小聖賢庄,你猜怎麼著,是讓勝七那個黑大個子去送信,這不擺明了沒安什麼好心嘛,你那位掌門師妹,也是他請來鎮場子的。”
趙伍聞言擺擺手道:“別叫師妹了,官大一級壓死人吶,海月小築里為得她相助,只好叫她師姐了,這一仗打的,真的是裡子面子都搭進去了。”
盜跖正要說話,看到對面走過一個人來,當即笑道:“剛說到師姐,師兄就來了,你們慢慢聊這事兒,我找子房去了。”說完一閃身,人已經消失不見,到了山崖頂。
趙伍見到逍遙子,行了個禮道:“師兄,這許久不見,還沒來得及問,人宗的事解決了沒有?”
逍遙子苦笑着道:“我去晚了,只是收拾殘局而已,事情不僅沒有解決,反倒跟你那位曉夢師姐攪在一起了。唉!她奪走人宗秘寶,更殺了我四名弟子。師弟,你說這事兒可怎麼辦?”
趙伍瞪大了眼睛,道:“師兄,你問我做什麼?總不成讓我再去把她殺了吧!”逍遙子道:“奪寶也就算了,可人宗天宗縱使分裂已久,但總歸還是一家吧,她剛剛接任天宗掌門,別的事情不做,便下手如此無情,先殺戮同門,豈不叫人心寒嗎?”
趙伍諾諾稱是,仍為她分辯道:“她年少無知,對生死的感悟可能沒那麼深,下手確實是沒有輕重,這個……師兄,你打算……”
逍遙子嘆了一口氣道:“事已至此,即便我想退讓,只怕曉夢師妹也不肯了。她心裏恐怕已經將人宗看做了敵人。人宗反抗帝國,她便為帝國效力。我們要聯合百家,她便要陪同公子扶蘇一起去小聖賢庄找儒家的麻煩。這樣行事屢屢與我們對立,恩怨只怕不是天人論劍就能夠解得開的了。還有,她這次約你見面,最後卻中了羅網的埋伏……”
趙伍當即果斷道:“不是!我敢肯定與她無關。事實上如果不是她出手相助,我早就死在六劍奴的劍下了。”
逍遙子道:“那就好,總算她對你還有一分情誼,可是這東西在仇恨面前,太容易被替代了。她殺了我四名弟子,我便不想與她再論天人之誼了。如果有一天,她又殺了墨家的哪一位統領,到時候你該怎麼辦呢?”
趙伍茫然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心裏始終在迴避這個問題,其實不只是她,少司命也是一樣。海月小築那一戰多艱險吶,他們三人聯手對敵,才保護了彼此,可是第二天,少司命便跟着星魂突襲了墨家據點,險些把眾人一網打盡,如果那一幕真的發生了,叫他如何是好?到了那一步,還真就是做什麼都是對的,也都是錯的。
趙伍思索良久,忽的道:“要不我再去找她談談?”
“不可!”逍遙子想都沒想便即拒絕道:“上次已經是千難萬險,僥倖才死裏逃生,你怎麼知道這次敵人不會得到消息,再次設伏?這種事情,可以不可二。”
趙伍本來也就是一說,且不提敵人設下埋伏的事,即便見到了她,又能說些什麼呢,喝問她為什麼要為帝國效力,殘害同門?上次已然問過了,結果反而是他自己落荒而逃,這一次又有什麼兩樣呢?
趙伍一念及此,苦悶無已,逍遙子見狀心中亦是一嘆,那曉夢如此行事,天人二宗的爭鬥總不能息,我與她又沒什麼交情,總一力擔著便是,何必要勞煩師弟呢。逍遙子找他,本來還想請教一下太極劍法的精要,但念及天人之二宗既然已生嫌隙,我又何必去偷學他天宗的劍法,到時天人之爭,只消有知情人提及此事,不用動手,羞也羞死了,還談什麼爭奪雪霽。他是一派掌門,心中既然已有定計,靈台便復清明,見趙伍獨自一人在那裏苦思,也不多言,徑直便走開了。
趙伍心中憋了一口悶氣,久久的不能抒懷,忽地面朝大海,舉起雙臂,大聲地喝問道:“為什麼你們每一個都要跟我作對!”這一聲半是喝問,半是感嘆,運集了真力,聲傳數里之外,驚起鳥雀無數,整個山崖間都是他的回聲。
趙伍這一聲喊出來,心情居然莫名覺得開闊起來,不過是區區兩個小娘皮,我堂堂趙俠還料理不了你們?轉身剛剛要走,頭頂上吱吖一聲響,趙伍抬頭去望,一桶清水從天而降,把他從上到下澆了個透心涼。房間裏還傳來端木蓉的斥責聲:“小點聲,不怕把秦兵給招來!”趙伍不敢回答,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