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斥侯
三界無安，猶如火宅。眾苦充滿，甚可怖畏。
林家莊上，林朝鳳擺下盛宴佳釀以酒醉人，招來美女妖媚以色迷人，施捨金銀珠寶以財誘人，圈定護庄職責以氣束人，這便叫做“酒色財氣惑五子”，讓這五子心甘情願為他賣命。
這五子雖然已經二百餘雖，但仍似孩童，猶如白布，染蒼則蒼，染黃則黃，跟着林朝鳳，也學了惡霸習氣，仗着武藝高強，為虎作倀，傷人無算，早下了不少業事。
太平楚軍有五子相助，四處搜捕那些乞丐花兒，卻少有收穫，浮梁城內，更是少見乞丐。
原來操四上次送王小六走後，急匆匆與傅道昭、傳亮和尚會合，把經過講了，說道：“這五個半僧半道的人甚是厲害，我不是對手，我們需得提防。”
傳亮皺眉道：“看來需得傳令要去，讓弟兄們躲避躲避。如今只有等着王小六去大雲寺搬來黃王的救兵才好。之前派了幾路探事兵，都沒有回信，恐怕路上遭了不測了。不知王小六這次是否可以搬來兵馬？”
傅道昭道：“這王小六乃是飛天鷂子畢師鐸調教的斥侯，最是精明，我甚是贊他，他絕不會辱命。”
傳亮道：“但願如此。”
……
俗話說，九鷹出一鷂，畢師鐸人稱飛天鷂子，也不是尋常之輩。他原是黃巢鹽鋪夥計，也習練的一身好武藝，又好兵法，加入義軍以來，擔任五路監察使，除了行使監察職權外，專一調教探事偵察傳令兵。
畢師鐸精挑細選，嚴加訓練，調教了十餘名精幹的探事兵。
官軍中探事兵喚做“斥堠”，乃是在軍營附近巡察哨探，畢師鐸以為義軍多為游擊戰，“斥堠”之稱不符，便改為“斥侯”，只把這些優中選優的人才可配稱，以茲激勵這些探事兵奮進。
只是後來畢師鐸投降高駢，“斥侯”便沒有再延續下去，不過這十餘名“斥侯”都是精幹，傅道昭用着非常順手。王小六便是其中之一。
王小六趁神拳二會飛腿之時，早已逃之夭夭，一路上飢餐渴飲，在殘陽如血，太陽將要落實之時，已進入黃金山境內。
進入黃金山有個咽喉要道，左右各有高峰入雲，左為望月峰，右為雲碧峰，中間一條一里多長的狹窄小道，喚做黃道。
王小六走在黃道上，見前方雲霞漫天如火燒，頭上青天半明半暗，又有殘月高掛，幾點寒星點綴。
王小六知道大雲寺將至，又見美景在前，不禁長舒一口氣，略作放鬆。正在這時，忽然聽到前後方亂鑼齊鳴，呼啦啦黃道前後衝出來五六十分，把王小六堵在當中。
在前方有個人手拿鋼刀，趾高氣昂，高聲作歌：“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需得費錢財，如若不留財，看我鋼刀來，鋼刀無二話，只殺不管埋。”
王小六暗道不好：“遇上賊了！”
王小六沉下心來，藉著殘陽和星月之光仔細觀看，見這些人服裝齊整，不似一般的嘍啰小寨主。
王小六心想：“我是送信為上，不要與他們糾纏。”便取下褡褳，底朝上，口朝下，倒出來所有銀兩，有三十兩左右。
王小六滿臉堆笑，叉手行了個轉圈的揖，道：“諸位好漢，要錢儘管拿去，只要給我留條路來便是。”
剛才作歌的那個頭領晃了晃鋼刀，笑道：“今天遇到了個識相的。”一扭頭，旁邊有個小嘍啰會意，上前把銀兩撿了來。
那個頭領擺了擺手，眾人左右分開，閃出一條道來。
王小六心中高興，快步就要通過。
這時有個小嘍啰到那個頭領跟前耳語了幾句，這個頭領急忙大喊：“慢走！”
那些嘍啰又把王小六攔住，這頭領跟上前去，說道：“我們還要搜身，看看你身上有沒有書信。”
王小六心中就是一動，暗道：“不好！看來這幫不是攔路的強盜，似乎是專門攔截我義軍的賊人，之前那些送信的弟兄恐怕都是被他們截殺，才沒有搬來黃王的救兵。”
王小六假做鎮定，說道：“我身上沒有什麼書信，你們只管搜便是。”伸開雙臂。
這頭領似信非信，命人上前去搜。王小六趁嘍啰彎腰去搜之時，冷不防抬腳朝着嘍啰臉上使勁踢去，把那嘍啰踢出去一丈多遠，滿臉血紅。
緊接着，王小六手腳並用，把人推倒了一大片，奪路而走。
這些強盜慌亂了一下，那個頭領大喊一聲：“果然是巢賊的傳令兵，不要放跑他了，快追。”
原來這些人正是太平楚軍派出來截殺義軍阻斷消息的，以打劫為名，出山的人不去攔截，進山的一律搜查是否有書信，有書信的一律截殺，傅道昭派出的那些探事兵都慘死在黃道上。
眾人一哄而上。王小六是個斥侯，腿上最快，那些太平楚軍還追趕不上，距離越拉越遠。
那個頭領在後面急追，邊追邊喊：“不要放跑了賊人。”
這時，還是那個小兵喊道：“頭領，快撒道爺給的寶貝。”
這頭領似乎如夢初醒一般，從懷中取出一物，乃是膠泥過了一張紙，上面硃砂寫着個“定”字。
這頭領撒后扔出，大喊：“降光行風定定定，太上老君如律令！”這泥丸好似長翅膀了一般，閃電般打到了王小六身上。綜藝文學www.kanzongyi.cc
王小六剎那間感覺如同被電擊冰凍一般，不能動轉。
這頭領氣喘吁吁跑到王小六身邊，哈哈大笑，道：“這道爺的東西還真是靈！”
身旁小兵上前就要砍殺王小六，頭領攔住道：“從死人身上搜東西不吉利，先把書信搜出來，再殺不遲。”
小兵道：“之前我們不是從死屍身上搜了好幾次書信了嗎？”
這頭領啐了一口，道：“呸！那時是沒有辦法，不要多增晦氣。”
小兵只好先去搜身，果然把書信令牌都搜了出來。
這頭領見了哈哈大笑，鋼刀一閃，把王小六人頭砍落。
可惜王小六送信不成，魂魄盪悠悠飄出體外。
此時，天已全黑如墨，繁星點點，寒鴉凄鳴。
有小兵掌上火把，頭領道：“把人拉出去埋了，把血跡打掃了，不要引起路人懷疑。”
幾個小兵上前去拉屍體，剛走沒有兩步，這頭領又喊道：“且慢！我的定定丸忘了取了。”
頭領上前從王小六屍身上把那個膠泥丸取了下來。
小兵道：“頭領，死人身上拿東西不吉利！”
頭領道：“就是不吉利，也不能舍了這樣的好寶貝！”
此時，一陣陰風刮過，把那些火把火苗吹得時大時小，偶發綠光藍光，過了不久，便都“噗噗”熄滅。
眾人直覺得脊樑溝發涼。
這頭領戰兢兢道：“把這人死屍離路邊稍遠處扔掉就是。”
幾個小兵把王小六扔到山溝里，胡亂用枯枝爛夜蓋住，便撒腿逃脫了。
此時的王小六的魂魄正在半空中看着他們處理自己的身體，不禁二目中撲簌簌流下淚來，暗道：“這書信還沒有送到，我死不瞑目。”
魂魄就想再從泥丸宮鑽進去，復活起來，可惜已是身首異處，哪能復活。
正在這時，遠處飄來一鬼差，面容兇悍，身寬體胖，個小面黑，渾身穿皂，腰掛鎖鏈，頭戴高帽，左手拿鎖魂牌，牌上四個字：“天下太平”。
鬼差喝到：“范無咎在此，王小六還不歸位，更待何時！”
王小六魂魄暗道：“這不是黑無常嗎？看到無常，看來我是死透了，這送信之命要辱了！”
……
王小六已死，浮梁城中的傅道昭、傳亮和尚、操四尚不知曉，還在苦苦盼着救兵來到。
這天，有個打扮成書生的乞丐來找操四，把今日打探的消息彙報了一番，道：“這幾日，林朝鳳、馬子羽，還有福祿壽喜財那五個義子，在浮梁城中搜捕我等甚急。我剛才看到浮梁縣縣令柳再鈞請林朝鳳到縣衙，似乎要把官軍與林家莊的楚軍合到一處。”
傅道昭唉聲嘆氣道：“這官軍與楚軍合兵，對我等大大的不利！”
傳亮道：“為何官府這時來拉攏太平楚軍呢？其中應有隱情。”
傅道昭道：“不管什麼隱情不隱情，如今我們已是瓮中之鱉，困在浮梁縣，沒有黃王救兵到來，我們被捉乃是早晚的事情。”
這時，又有個裝扮成樵夫的乞丐前來送信，道：“我從浮梁縣守城官軍中探聽到，如今有一支大軍朝浮梁縣而來，似乎是要攻城，柳縣令甚是緊張，如今正在緊急部署。”
傳亮喜道：“難怪官軍楚軍要合兵，原來是我義軍到了。”
傅道昭道：“難道是黃王到了！那樣就太好了。”
操四問那樵夫道：“你可知是誰的大軍，可是黃王到了？”
這樵夫道：“這我倒沒有打聽出來。”
傳令道：“不管是不是主公，來攻縣城這，必是我義軍同道，急忙傳令弟兄們，準備裏應外合，做好接應。”
果然，當夜三更，城外人喊馬嘶，鼓炮齊鳴，一支人馬到了浮梁城下，攻城甚急。一場大戰就在眼前！
這支大軍是不是黃巢的義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