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俞歆然休夫半夜出逃
皇宮中，永尚宮大殿上，皇后很有閒情逸緻的玩弄着躺在她懷裏的白貓。瞥見殿外的一個小內官弓着身子走了進來，皇后才把貓遞給了侍奉在一旁的宮女。
“皇後娘娘，張丞相在殿外求見。”
皇后一聽是來的是張淵之立刻有了精神，眼睛盯着殿門外說：“哥哥來了？快讓他進來。”
小內官受令走到殿外去領着張淵之進了殿內，皇后也端正了一下儀態。張淵之手裏還端着一個盒子，雖然見的是自家妹妹卻禮儀規矩，小心謹慎，沒有半分不和規制的地方。
“微臣叩見皇後娘娘。”
“快快起來吧，哥哥。”
皇后笑着說道，每日待在這后宮裏難道見到自己的親人，自然是歡喜的很。
“臣聽太醫說皇後娘娘近幾日身體欠安，特意送一些參葯來探望娘娘。”
“哥哥有心了。”
皇后答謝道，讓人接下張淵之手裏的盒子。
張淵之在朝堂上位高權重，有一半的朝臣都為他左右，再加上自己的妹妹當上了皇后，他又成了皇上國舅，更是一家獨大。只是當今大離聖上生性多疑，也無時不刻不忌憚着張淵之。所以他很少會進後宮拜見皇后，所以皇后也知道哥哥尋機會來看她定是有事要商議。便裝作一臉愁容的模樣遣退了左右的宮女內使，只留了自己的貼身宮女在一旁伺候，說要和哥哥說些家常話。
“哥哥，事情安排的如何？”
“皇後放心，我已旁敲側擊的讓李威在墨麒風邊州此行上作文章，我手下的人打探近日李明延確實是在為此事四處奔走。”
皇後點了點頭，可還是有些疑慮：“哥哥可知道他們做了什麼打算？可別一個不慎打亂了我們的計劃。”
“他們的計劃是要讓墨麒風有去無回。”張淵之雲淡風輕的品了一口茶說。
皇后聽得一驚，手緊握着椅子的扶手，卻唯恐計劃不周全最後牽連的自己和自己的珣兒身上。
“墨麒風向來精明狡猾，這萬一計劃失敗了，到時候墨麒風回來再在陛下面前反咬我們一口…”
“娘娘儘管放心，我們的人並未插手此事，他就算真的懷疑我們也拿不出證據。李威那邊若是行動成功了，我們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不成功我也有辦法讓他自己把事給認了，絕對不會牽扯到我們身上。”
張淵之的一番解釋讓皇後放下了心中的疑慮，自己哥哥最是辦事小心謹慎，又思慮周全，他既然都這麼泰然自若肯定是不會有問題的。皇後放心的點了點頭，又和張淵之說了說別的話，品着茶，盡顯兄妹融洽。
尚書府的書房內，李威和李明延父子二人正商議着刺殺墨麒風的計劃。李明延將昨晚自己在賭坊被人偷聽一事說與李威分析了一番，李威便擔心計劃會出問題，最後自己遭殃。
“這丞相指使您去刺殺墨麒風，他自己好坐享其成，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
李明延看着父親一籌莫展的樣子，憤懣而語。
“你懂什麼？”李威嘆息一聲說，“如今這朝堂之上除了葉璋，唯他張家獨大，我若不站他這邊，難不成你覺得我們要站葉璋那邊？”
“有何不可？如今我娶了她女兒，我是他女婿，我們可是親家。”李明延有理有據的說。
“近幾年皇上的龍體每況日下，料理國事也是力不從心，這才讓他張淵之大權在握。但是他張淵之權利再大也是皇上給的。皇上向來猜忌心重，又多疑，他張淵之近在上都，皇帝還能時刻盯着他。可這葉璋不同，他手握重兵，多年來南征北戰俘獲了多少民心，他葉家軍全是精兵強將，對葉璋也是忠心不二。武將權重最易觸帝王的逆鱗，還不知何時就……”
“再者，葉芷雖然現在一時還想不起那晚的事，若她一旦想起來你我之間的那番談話，你覺得她還會留在這尚書府繼續做你的妻子嗎？”
李威將這事中的利害關係都說與李明延聽，李明延頓時覺得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爹，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李威眼神深邃，心中仔細盤算着當下事情發展的事態。
“吩咐我們的人撤回來，再通知煉血堂的人，讓他們在去往邊州的每一條路上都設好埋伏。這次的刺殺行動我們的人都不要插手，那煉血堂是個收錢辦事的江湖地方，我們只管給夠錢就是了。”李威吩咐道。
“我這就去辦。”
李明延說完便轉身出了書房。
俞歆然住的偏院裏，小夕在屋裏屋外的打掃着，俞歆然則坐在書案上拿着筆紙寫起了休書。每次下筆沒寫幾個字就又抓成一團扔了出去，反覆構思都不知道要怎麼寫才好。
“你我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
“不如就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
她念着念着，又不知道要怎麼往下寫了，只好憤然的拿起紙張揉成了一團。
“休書怎麼這麼難寫啊！”俞歆然抱怨道。
門外的小夕聽到休書二字立刻放下手中的事走進房間。
“小姐你要寫休書？”小夕疑惑的問，“你不是剛答應大小姐說會安靜待在這院子裏的嗎？”
俞歆然拿起筆在墨里沾了一下，又再紙上寫了起來。
“剛才我那只是權宜之計，我們是要走，但不能是被將軍府的人帶走。因為就算我回到了將軍府，李明延還是會去把我給接回來的。難道你想日後李明延再去為難將軍，再去為難將軍府嗎？”
俞歆然低頭寫着休書，一邊同小夕說道。
“可是不回將軍府我們又能去哪呢？”
小夕雖然很是認同俞歆然所說的卻還是一臉擔憂的問道。
俞歆然知道小夕雖然一個丫鬟但從小都是跟葉芷待在深閨里，沒吃過什麼風餐露宿的苦日子，一聽到回不了將軍府就慌亂了。俞歆然停住了手中的筆看着小夕說：“小夕你放心，等我們出去之後我會把你送回將軍府的。”
如此也好，完全脫離了和葉芷有關係的一切人和事。以後海闊天空，天大地大，她還是做她的俞歆然。
“不，小姐。”小夕一聽慌了神的跪在了俞歆然的腳邊，“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小姐的，小姐你可千萬別把我送走。”
怎麼又來這一招，小夕絕對是俞歆然這麼些年見過哭得最多的女生了。動不動就是下跪，要不就是稀里嘩啦一陣哭，讓她跟在自己身邊真是辛苦了。她連忙放下手裏的毛筆，起身去把小夕從地上扶起來。
“你快別哭了，我答應帶上你就是了。”俞歆然實在是無可奈何了。
“但是！”俞歆然見小夕收住了淚水繼續說道。
“小夕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在朝我下跪了？這麼大的禮數我是真的適應不了。”
俞歆然反倒一副哀求的表情看着小夕說，小夕可是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點的頭。
“還有，出門在外你必須什麼都聽我的。”
小夕連忙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說：“好。”
漸漸地夜幕將至，改來改去的休書也總算是讓俞歆然滿意了，她小心的把休書疊好塞進信封里，然後放在桌上顯眼的位置，再用一個杯子把信壓住。她也早就安排了小夕收拾好東西，把陪嫁過來的一些值錢的輕便物品都打包好放進了包裹里。畢竟出門在外還是多帶一點銀子好，何況又是兩個女孩子。
主僕二人只點了一盞燈坐在屋子裏，一直到半夜過後，看着整個尚書府的燈火都熄了，外面街市上的燈火也暗了。俞歆然這才吩咐小夕從衣櫃取出男裝各自來換上，束了男子的髮髻，淡了女子妝容。
“小夕，我們走吧。”
俞歆然把包裹被在背上，最後再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休書。小夕吹滅了屋裏點着的唯一的燈，倆人萬分小心的出了屋子。再按照前日去賭坊的方式，翻牆離開了院子。尚書府大門緊閉，只有左右兩側屋檐上的燈還亮着，一路上也沒遇見什麼人，店鋪也都關着門，只依稀聽得見巷中人家犬吠聲和牆角的幾個蜷縮着睡著了的乞丐。
兩人一邊膽怯的往前走着，又要時不時的回頭看看，這三更半夜的實在是不知道往何處去。連個投宿的酒店都沒有，就算是想要出城也得等到天亮了才行。走了幾條街也沒找到個落腳的地方，俞歆然和小夕只好找了個隱蔽巷子坐下了。
“我們坐在這裏休息一下，等天一亮我們就出城。”俞歆然說道。
“嗯。”
坐下之後，小夕從包裹里取出一件披風來披在俞歆然身上。俞歆然靠在牆角，看着小夕這麼照顧自己很是感動，卻又想着這一路不知還要受多少苦。要是自己也就算了，只是可憐了小夕，明明可以無驚無險的度過此生，卻還要跟着自己東奔西跑。
倆人靠在牆角一直睡到天大亮，街市上的生意人的貨物都陳列好了，喧嘩吵鬧的聲音都沒有吵醒她們。想必是昨晚為了逃出來一直等到半夜都沒睡，之後又在街上轉了這麼久累壞了。
“哎哎…，醒醒，快醒醒。”
突然一個男人在倆人耳邊響起，還用腳尖踢着俞歆然的腳。她們這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了看周圍才發現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天已經大亮了。
“你們擋着我做生意。”
叫醒她倆的男人指着店面朝她倆說道。看來是這家店鋪的老闆，開門看見兩人睡在門口，就想趕走她們，好開門做生意了。
“不好意思啊老闆。”
俞歆然起身拍了拍衣服向老闆說了聲抱歉，讓小夕拿好東西就朝巷口走去。老闆也沒有過多的刁難，只是盯着看了幾眼便轉身進了店鋪。
離開后也沒有在街上瞎逛，而是直奔城門而去。眼看城門也快到了，俞歆然就想着當初自己剛來的時候就是在城外遇到的墨麒風，兩人那次不知走了多久都沒見到一家店鋪，甚至連戶人家都沒有，想喝口水都沒個地方，最後還直接暈在了荒郊野外。於是便尋摸了街邊的一家早點鋪吃起了東西，吃着還不忘讓小夕多買一些裝再包裹里。
“多吃點，吃飽了才好趕路。”
俞歆然低頭喝着豆漿對小夕說道。
“嗯，小姐你也多吃點。”
小夕朝嘴裏塞了一口包子，微笑着朝俞歆然說道。
主僕兩人抬頭相視一笑，像只是一時偷偷逃出來玩樂，全然沒有為前路的兇險艱辛而憂愁的神情。笑過之後，又吃起了東西。
就在兩人吃完正要起身朝城門走去的時候，街上突然跑過一大隊人馬，着急忙慌的朝城門走去。俞歆然看着那些人穿的衣服覺得很是眼熟，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才想起是尚書府的人。
“遭了，李明延已經發現我不在尚書府了。”
俞歆然立刻背過身去說道，並一邊在心裏痛恨着自己這麼能在街邊也睡得怎麼死，為什麼不早點醒。
“啊？！那…那我們怎麼辦啊，小姐？”小夕瞬間一臉愁容的問道。
俞歆然挽着小夕的胳膊，左右迴避着路人的目光朝城門靠近。好在現在穿的是男裝，和女裝比較起來差距還是很大的，要分辨出還是有一點難度的，說不準還是可以混出城去的。
“咱們先去城門那看看，說不定憑着這身打扮能混出去呢。”
小夕雖然聽着俞歆然的話點了點頭，但她還是很害怕，整個表情都是僵硬的，身體都快說成一團了。
“抬頭挺胸放輕鬆，像個男人一樣往前走。”
看着小夕的模樣，俞歆然擔心遲早會別人發現，於是拍了一下小夕的頭和背提醒着她。就這樣兩人假裝若無其事的在人群中走着，可是就在快到城門口的時候。小夕發現守城的官兵都拿着小姐的畫像，對出城的人進行一一比對。還又尚書府的家丁也都拿着小姐的畫像在附近轉悠，見人就問有沒有見過。
“小姐，他們手裏都拿着你的畫像。”
“啊？”
小夕反應過來立刻拉着俞歆然走到旁邊的貨架后躲着，俞歆然從縫隙里朝城門處觀察着，確實每個人手裏都有自己的畫像。這李明延也太狡猾了些，知道俞歆然不會直接逃出就回將軍府就立刻派人來圍住城門。
倆人站在貨架後面畏首畏尾的，不知該繼續朝前走還是往回走。可是尚書府的家丁越走越近，抓到一個可疑的人就對着畫像看了又看，比了又比。俞歆然心裏想着雖然自己現在穿着男裝，但是也不敢保證不會被認出來了，畢竟又不是沒有人認出來過。
眼看着兩個拿着畫像的家丁越走越近，俞歆然左右回望着決定帶着小夕先往回走，先避開他們再說。
她和小夕低頭快步的轉身朝城門的反方向走着，估計兩人走得急促了些，在人群中顯得有些突兀，引起了兩個家丁的注意。兩個家丁也加大了步子想要跟上來看個究竟，會不會就是出逃在外的葉芷。
俞歆然也從余光中看到兩個家丁跟了上來，她一臉緊張的抓着小夕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往回看。不敢回頭看也不敢跑，就這樣繼續前進着，而後面的兩個家丁也緊盯着不放。這時兩人終於走到街的一個拐角處，俞歆然想着正好可以轉進去找個地方躲起來然後甩掉那兩個家丁。
然而俞歆然和小夕拐進的這條街上人跡稀少，明顯不是什麼熱鬧的街段。零星開着幾家店，但是就這距離一準會被後面的家丁找上。慌亂之中俞歆然目光鎖定在了旁邊停着的一輛馬車上，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拽着小夕就是狂奔。
“小夕快上馬車！”俞歆然推着小夕說道。
兩人手忙腳亂的鑽進了馬車，屏氣凝神，不敢出一絲的動靜，兩雙眼睛緊張的從門帘縫裏盯着外面。
果然那兩個家丁跟了過來，站在街口朝裏面看了兩眼，見沒有剛才的兩個男子模樣的身影。便也沒在繼續往裏走，而是繼續拿着葉芷的畫像繼續朝路人詢問。
看着他們慢慢離開了自己的視線這才鬆了一口氣，慢慢放鬆的癱坐在了馬車裏。簡直太驚險了，差一點就被發現了，緊張的兩人的出汗了。
俞歆然用手掌扇着風，把眼睛裏從縫隙處一開，對着小夕說：“剛剛真是嚇得我半條小命都沒了。”
卻全然不知後面有一雙冷冽的雙眸一直盯着她，從她鑽進馬車那一刻開始。
“我看剩下的那半條小命你也不想要了吧。”
那雙冷冽眼眸的主人語氣慵懶的說道。
“爸爸呀！~”
俞歆然原本剛平復的心臟被背後這一聲嚇得口頭禪的出來了，欲哭無淚的轉過頭去，朝坐在馬車裏的人揮了揮手，那動作如同吊著線的木偶。
“真是好久不見~”
說完還朝他笑了笑，以緩解在這樣場景下相遇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