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為了繼續學習
從省城回來兩個多月後,王大妮生了一個女孩,取名叫劉詠梅。
劉詠梅出生后沒有多久,王大妮就把她交給母親,繼續參加到生產隊的勞動中去了。
就在劉詠梅快到一周歲的時候,王母摔了一跤,把骨盆摔壞了。這一來,不但不能看孩子,反而還得讓別人來伺候她。王大妮頓時就着急了,自己要是在家看孩子,伺候母親的話,就不能去掙工分了!於是,她當機立斷,決定不讓王五妮再去上學,而在家帶孩子、伺候母親。
當她把這個決定告訴王五妮后,愛學習的王五妮當然不同意。
第二天王五妮照樣背着書包去上學。
當他剛剛走到校門口時,就被氣呼呼的王大妮追了上來。她二話不說,就用手裏正好下地時帶的钁頭照着王五妮的臀部就是一钁頭背,王五妮頓時就被打得兩眼直冒金星,倒在地上半天才爬起來。
“給我回去!”王大妮命令道。
“就不!”王五妮忍着痛,瞪着眼說。
“不回去就打死你!”王大妮喊着,又舉起钁頭。
“打死我也不回去。”王五妮也氣呼呼地說。
姐弟倆的打鬧聲驚動了田老師,他趕緊跑了出來。
“怎麼回事?”田老師問道。
“老師!她不讓我上學了!”王五妮委屈地哭着說。
“為什麼不讓他上學了?”田老師問王大妮說。
“我娘摔了,躺在床上不能動,我要下地,他得在家伺候我娘,還得給我看孩子。”王大妮理直氣壯地說。
“噢!那就讓他請幾天假吧!”田老師想了想說。他知道王五妮幾天不上課,也不會太多地耽誤學習。
“行!那就等我娘好了再讓他來吧!”王大妮說。
“行!”田老師答應說。他以為王母幾天後就會好起來。
一看老師也同意了,王五妮只好無奈地回了家。
和田老師一樣,王五妮也以為母親幾天後就會好起來,自己就可以再去上學。誰知道兩個星期過去了,王母還是不能動。這下他可急了,又嚷着要去上學。
“不行!沒有看見娘還不能下地嘛!”王大妮說完后又說:“我再給你去請假。”
“不用去了!老師肯定不會再同意了!”王五妮說。
王大妮哪聽他的,照樣去給他請假。
一聽王大妮還要給王五妮續假,田老師果然急了。
“你這要耽誤他學習的,他今年就要上高小了,怕到時跟不上!”
“跟不上就跟不上唄!跟不上更好,就不用再上學了!”王大妮說。
“這叫什麼話!”田老師不高興地說。
“實話!”王大妮翻了一下白眼搶白說。
“你——”田老師被她搶白的說不出話來,半天後才忍了忍說:“五妮是個好學生,將來肯定有出息,不上學會耽誤他前途的!”
“不耽誤掙工分就行!”
田老師一看和王大妮“叫花子遇到兵,有理講不清”,就想了想說:“我看這樣吧!要不讓他帶着孩子來上課吧!”
王大妮一聽,覺得這樣倒可以。只要孩子有人看了就好辦了。再說母親也好點了,只要早晚給她弄口吃的就行。於是她便痛快地說:“行!”
第二天,王五妮就把劉詠梅帶進教室,開創了劉庄第一個帶孩子上學的先例。
上課時,他把孩子放在旁邊的凳子上,給她玩具和吃的東西。好在這孩子從小就不怎麼鬧,所以不怎麼影響大家上課。
孩子是不鬧,但攔不住她拉屎撒尿呀!她時不常地就在上課時搞得教室里臭臭烘烘的。
雖然同學們很有意見,但由於老師不說,誰也不敢說什麼。
後來,王母雖然好了,但為了讓她也能去掙工分,王大妮還是繼續讓王五妮帶着孩子上學。
就這樣,王五妮一直帶着外甥女上到初小畢業。
讀完初小后,王五妮、劉五、史楚生、劉小亮就到興坪鎮上的完全小學讀高小了。
班裏有個女同學叫蘭麗華,不但長得秀氣,學習成績也非常優秀,一直是班裏的第一名。
蘭麗華在家排行老三,父親是公社衛生所的所長,母親也是衛生所的醫生。其實在衛生所,她的母親才是水平最高的醫生。
人說父親聰明,聰明一個,母親聰明,聰明一家。由於聰明母親的遺傳基因,再加上她對女兒們的後天正確教育,家裏的“四朵金花”個個都很聰明、懂事。她的大姐和二姐在文革前就分別考上省城的高中和縣裏的初中。
王五妮非常崇拜蘭麗華,並以她為榜樣。通過努力,在六年級時,王五妮在班裏的學習成績已僅次於她了。
六年級那年冬天的一個白雪蓋地、寒風刺骨的早上。當王五妮和劉五去鎮上上學剛走到村口時,就聽到有小孩的哭叫聲,他們順着聲音望去,看見一個灰乎乎的“大狗”正叼着一個3歲左右的小女孩往南河灘的樹林方向跑去。他倆一看不好,就一邊喊,一邊追,並不停地撿起路邊的石塊等東西向那隻“大狗”砸去。那隻“大狗”因為叼着孩子,跑的不是很快,跑了一陣后,一看甩不掉他倆,就無奈地放下孩子跑了。他倆跑到孩子跟前一看,發現那孩子是劉雲生不到3歲的女兒劉靈靈。
由於追“大狗”追得急,王五妮把右腳上的棉鞋跑掉了,當他返回來找到鞋后,腳早已凍得沒有知覺了。
有人從“大狗”在雪地上留下的蹄印認出,那是狼蹄印。
原來,那天早上小靈靈鬧肚子,她哥哥把她送到廁所的小茅坑上后,就自己回屋去了。孩子拉完后,並沒有回屋,而是從柵欄里鑽出院外玩雪去了,結果就被冒然進村的狼叼走了。因為天氣很寒冷,街上正好沒有別的人,所以誰也沒有看見。直到狼把孩子叼到村口時,才被一早上學去的王五妮和劉五發現。
到了學校后,史楚生和劉小亮就把王五妮和劉五“狼口救人”的事情告訴了老師和同學。
第二天,劉雲生把對他倆的表揚信送到學校,並送給他倆每人一隻鋼筆。
很快他倆就被評為學校“見義勇為”和班裏“學王傑,做好事”的優秀少先隊員。
過了幾天後,王五妮發現右腳的大拇指上的指甲開始變黑,指甲縫裏往出滲着膿水,而且每走一步都鑽心地疼。王母讓他請假,但他怕耽誤學習,執意不肯,堅持每天一瘸一拐地去上學。從劉庄到興平鎮五里的路程,他要走上近兩個小時。
為了不遲到,他只能每天摸着黑就出發。
為了怕他一個人走得那麼早害怕,劉五就陪他也一起早走。
為了怕這麼早碰到狼,他倆還每天帶一把鐮刀。
劉雲生知道王五妮的腳凍壞以後,就讓弟弟從生產隊借了小平車,每天早晚接送他上學,直到他的腳疼得不是很厲害為止。
一個月後,大拇指上變黑指甲才萎縮脫落,慢慢長出新指甲。
轉眼兩年就要過去了,王五妮就要高小畢業了。
那時的農村孩子,一般讀書讀到高小就止步了。有的是家裏覺得他們可以回家掙工分了,不讓再讀了;有的是家裏沒有經濟能力讓孩子再去縣城讀中學了;有的倒是想繼續上中學,但卻考不上;有的是更沒有出息的孩子,不願意再干學習這個苦差事了。
老師覺得王五妮考上初中沒有問題,所以就鼓動王老四,希望王五妮能繼續讀書。好在王老四已經在公社加工廠當了工人,家庭狀況有了很大的改善,所以他就同意兒子考學了。
“你要能考上,我們就讓你去上。”王老四平靜地對兒子說。
父親的支持,讓王五妮非常高興,便加緊了考前複習。他首先把高小兩年來做過的作業全部重新做了一遍,然後把做錯的題再做一遍。
這年6月初,王五妮和蘭麗華等同學在縣第二中學的考場進行了小升初的考試。
考試結束后,王五妮自我感覺良好。與蘭麗華對答案后,覺得自己考的不錯,考上肯定沒問題,就開始做起中學畢業后,當個工人和教師什麼的,永遠離開這個給他的幼年帶來心靈創傷的窮山溝的夢來。
正當他日夜盼望着初中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縣中學停止了招生,他離開農村的美夢遭到破滅。他感到非常失落。
有人愁,有人歡喜。王五妮上不了中學,王大妮卻非常高興。首先,她弟弟可以回家掙工分了。其次,也減輕她照顧家裏的負擔。
正當王五妮沒有學上的時候,公社成立了農業中學。
農業中學的培養目標是把學生培養成為有文化、有農業技術的新型農民,畢業后留在農村。所以除了文化課的學習外,還要學習種植。
王五妮不顧王大妮的反對,上了農業中學。在他的心裏,上農業中學也比沒有學上強。
與王五妮一起上農業中學的高小同學還有蘭麗華、王座英、劉五、史楚生等。
農業中學每年只招一個班,校址設在完全小學。行政上統一管理,教學上相對獨立。
蘭麗華和王五妮這兩位在高小時的正、副班長仍然擔任了班裏的正、副班長。
由於農業中學還有一些社會青年,文化基礎普遍較低,班裏一直在補習着小學知識。王五妮和蘭麗華幾個學習好的學生向校領導提出開設初中課程的要求,但校領導不置可否。這讓他們感到很無奈。
“我們自己學吧!我們不能只停留在這最初級的教育上呀!那麼多同學連初小都沒有上完,學校怎麼可能開設中學課程呢!”王五妮對蘭麗華提醒說。
“我也覺得是!我們不能再這樣一天天地浪費青春了。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只能靠我們自己了。自學也許不容易,但不管學到多少知識也是我們自己的。我相信,沒有白學的知識,總有一天它會有用的。”蘭麗華說完后,又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回去找一下我姐他們的初中課本。我覺得應該都在呢!前些日子,我還看到過她們滿滿的一箱子上中學時用過的書呢!要是都在的話我倆正好一人一套。”
“太好了,我正苦於沒有書本自學呢!”王五妮說:“現在就是想買都沒有地方賣!”
第二天,蘭麗華高興地對王五妮說:“他們倆的中學課本果然都還在呢!”說著,遞給他一套。
“哎呀!太好了!”王五妮高興地接了過來,像得到寶貝一樣。
“昨天晚上我看了一下《初中代數》,覺得不是很難。如果咱兩個能相互幫助,我覺得就更沒有問題了。”蘭麗華高興地說。
“有你我就更沒有問題了!”王五妮真誠地說。
從那天起,他們倆晚上各自在家看書,白天在學校上課時就做題。如果遇到不清楚的地方,兩人就討論。實在討論不清楚的,蘭麗華就記下來,找機會去請教姐姐們。
有一次,教小學四年級的老師因父親病重回了老家,學校就讓王五妮和蘭麗華給這個班代課,蘭麗華教語文,王五妮教算術。班裏有的學生雖然比他倆年齡還大,但也和別的同學一樣,稱呼他倆為“王老師”和“蘭老師”。
後來,他倆就成了麻將牌里的“混”,哪個班裏缺了老師,他倆就去哪個班頂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