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擦亮世界的雙眼，為此誕生的聖光
葉燼認真地回答道：“我回答不了你的問題，不過，你或許可以從書中找到答案，畢竟，比你聰明的人大有人在，不是嗎？孩子？”
漆安本來就有此打算，於是他同以往一般獨自來到書店。
“老闆您好。”漆安和平時一般先老闆輕聲客氣地打招呼。
書店老闆高興地點點頭，然後問道：“這次要看什麼？”
漆安：“看點關於「地底隧道」的書。”
書店老闆偷偷撇了撇周圍，然後小聲說：“還是在原來的地方。”
於是漆安靜靜地上樓，輕聲輕腳地越過那些正在陶醉地看書的貴族們，徑直地走到一道關閉的門前，然後敲了三聲。
門後傳來女子的聲音：“有什麼事？”
漆安輕車熟路地說：“兩天前的事情。”
“請進。”女子答道。
開門是樓梯，通往屬於老闆和老闆娘私人空間的三樓。把自己家作為商鋪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沒有人懷疑。
房間裏有三個老頭，兩個大叔和阿姨。他們都圍坐在上面，互相爭吵着，看見漆安來了，先是沉默了一會，然後又恢復談話，彷彿見怪不怪。
那個女人面貌年輕且文靜，平時的她應該會露出笑容，熱情地帶他去找書，但是今天她沒有露出那往常的笑容。漆安連忙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那女人微垂着頭，漆安這才發現她平靜的臉上淡淡的淚痕，她輕輕拍了拍漆安的肩膀：“你還記得坐在那裏開會的那幾個叔叔嗎？他們被教會發現了。孩子，可要好好珍惜這些筆記，因為那是那些叔叔用生命換來的。”
漆安掃視了桌上的那些喋喋不休的人們，似乎比平日少了一半。
他閉上眼，作禱告姿態：“正義之人化作神聖之光，為吾等照亮道路。”
女人也作出禱告姿態，卻什麼也沒說。
漆安在爭論聲中，默默找書，其中有一本名為《我們的戰鬥》的書籍，靜靜地躺在那裏，漆安翻開了那本純手寫的筆記本，這本筆記字跡清晰卻飄逸，但經常有寫錯而劃掉的字，書本的紙張都比較新，應該是最近才出。
漆安沉下心來閱讀這本不為世人所知的「反動」之書。
不時耳邊還是聽進吵鬧聲：
“祁山犧牲了，你就這樣對待他？”
“為什麼他會犧牲？還不是因為他聽了你的話，搞什麼群眾的戰爭嗎？”
……
漆安不知不覺看了幾十頁，起初覺得此書言論奇艷：“教國的所有問題的源頭，本質上是生產關係與產能分配的問題”、“魔法是強大的力量，但比不上人民群眾”、“國內的思想已經被操縱，我們需要從其他途徑尋求力量”、“一個人不能稱之為完整的人，因為人是社會的一部分”……
漆安覺得此書略顯晦澀，但也很簡潔明了。它通過唯物主義的論證和常見的事例論證了社會各種亂象的本質是產能分配不合理導致的，這個社會的體質是扭曲的，農民百姓耕地一年的糧食八九十通過重稅變成了貴族和教廷里的金銀首飾，這是對於生產者赤裸裸的剝削，在此之上，他們通過宗教和政治的操弄愚弄百姓的思想，讓他們被迫承認這些事情的合理性。通過創造虛無縹緲的神意來分高低貴賤，讓辛苦生產的人無法得到應有的人權和財富，卻讓無所作為的人收穫顯赫的地位和財富。
這就是這個社會的黑暗。
“我們一定會戰勝神父的，千萬死去的戰士的血不會白流……”
“不，他們的血就是白流的！我們根本上就走錯了反抗的道路！”
……
魔法是強大的力量，一個魔力充盈的魔法師小隊可以單挑一個身被重甲的獸人旅。但是即便如此，魔法的力量只是死的力量、是物質的力量、是沒有生命的力量。他們不能和人的力量相提並論。神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並非只是通過高超的魔法戰鬥力，主要還是通過思想上的操縱。
“我們目前不可能推翻那三座大山，尤其是那座被精心堆砌起來的思想之山！神父是撥弄政治的好手，偽善的捐助和祈禱讓他成為精神領袖，外部的戰爭也成為他斂財的借口，我們先養精蓄銳，再想辦法……”
“不，我們現在就應該反抗，讓世界知道正義從來沒有停止反抗，正義的人倒下，還會有無數新的正義站起來！我們要讓所有人知道，正義是不會失敗的，我們永遠都在反抗！”
……
但這本書主張本土上宣傳思想、進行鬥爭，卻要把重心藉助於外部的力量，漆安還是覺得有所不解。
“靠外族的力量，來拯救人類的國家嗎？難道外族不會仇視我們嗎？”
“「外族」這個字眼，說明你根本沒理解領袖的意思！具備人的社會屬性、自然屬性，那就和我們是一樣的人。只是因為身體和文化的差異，他們才顯得和我們如此不同。無論是吸血鬼、獸人還是天使，他們和我們本質是一樣的，可以和我們合作，而且就算他們想要亡族，我們也有「漆黑聖魂」……”
“「漆黑聖魂」？先不說這個下落和能力都不明的神物在於何處，就連號稱堅不可摧的「神之水晶」都已經支離破碎。這個被神拋棄的世界，恐怕早就逃脫不了毀滅的命運。”
三個小時后，漆安看完了這本著作。雖然還有諸多不解，但裏面有很多思想依舊讓他獲益匪淺（這也是史萊姆國王經常會邀請漆安來出朝議政的原因，儘管偶爾他的話有些尖銳，讓國王經常皺眉頭，但立竿見影的成效打動了國王，讓他每次選擇向漆安讓步）。
其中有一句話：“實踐中出真理”讓漆安明白，光是在村裡發獃是什麼都做不到的，於是從那天後，漆安每天都在鑽研魔法。
期間，他也學會了那些自創的魔法，比如「思維竊取」。
而茶也默默陪他練習，茶的魔法天賦也十分驚人，或者說，比起漆安依賴神物而得到的魔法構築能力，茶的天賦更加出眾。而漆安的自創魔法能力也讓茶羨慕不已，兩人共同研發了許多這樣的魔法，甚至還有為茶量身定做的特殊魔法。
16歲時的漆安出眾的魔法才能已經另威廉感到驕傲不已，但同時，人類與血族的戰爭已經白熱化，連漆安所在的村莊都已經開始駐紮軍隊，漆安也要負責去治療傷員，但村裏的其他男人都被抓去上前線了……
威廉每天的臉上都沒有了笑容，終於，有一天，血族還是對這座村莊發動了進攻……
“所有人撤退！女人和孩子先撤！喂，村裏的牧師，你們去幫忙，會什麼就都用出來！”領隊的軍官一邊指揮撤退，一邊呵令着漆安等牧師。
雖然漆安想要去救茶，不過想必這麼大的騷動，以茶的警覺已經逃之夭夭了吧？
“老師。”漆安順着火光，給威廉遞上了一瓶魔法藥水。
“不，你來吧，我輔助你。漆安，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不能每次都讓我來做。”老師把魔法藥水還給了漆安。
漆安：“不是這樣的，我畢竟是個小牧師，軍隊更相信你。”
威廉卻說：“你能拿出實力他們也無話可說，而且這瓶藥水是「軍資」，明白了嗎？”
漆安喝下了魔法藥水，然後開始構築。
（你釋放了光系4級魔法太陽神怒。）
瞬間，以漆安掌心為起點，覆蓋了整座村莊，讓人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還有混亂的踩踏和驚恐的叫聲，等到一切平息下來后，萬眾矚目的感覺讓漆安有所不自在。
他想從眾目睽睽下離開，卻被將軍攔住了。
“乾的不錯！我會給你申請獎賞的。”將軍誇獎道。
“不用了將軍。”漆安剛想離開，將軍又攔住了他。
“現在還不能去森林，等我們的軍隊排查了之後再去吧。”將軍又一次攔住他。
漆安心裏非常的矛盾，可大家都盯着他，他想了想，這次襲擊的血族都不是很強，只是最低階的血族罷了，說實話守軍也不強，他們想僅僅依賴速度和數量取勝，結果嚴重低估了這裏的戰鬥力。
戰鬥持續了整晚，但其實大部分都被漆安和威廉解決掉了，士兵們看到黎明的曙光，不禁喜悅相擁，而失去親人和戰友之人則在那裏痛苦流涕。
漆安終於可以拖着疲憊的身軀來到森林，而看到的，只剩下奄奄一息的漆叔抱着一對被扯下來的鳥人的翅膀。
那是一對熟悉的翅膀。
葉燼感到有點自責，雖然他明白這個精心策劃的謊言會讓漆安非常難過，但沒想到會讓漆安整整一年在家頹廢，讓他不得不推遲了自己「詛咒至死」的計劃，而努力讓漆安在陰影之中走出來。
事實上，也只有一對翅膀被扯了下來，而茶已經學會了讓翅膀重生的魔法，現在的她通過被動魔法，不仔細辨認的話和人類無異。她可以自由控制是否長出雙翼翱翔。
不過不知道實情的漆安非常悔恨。昔日朝夕共處的人卻離他而去，讓他痛徹心扉。如果當時可以不顧阻攔去救他們，是不是茶就能活下來呢？
17歲的漆安從噩夢中醒來。他驚訝的發現自己虛度了一年。他終於恢復了清醒，從那段痛苦的回憶之中。
是什麼讓自己如此頹廢，以至於一年沒有到過那家心愛的書店和上學？漆安從別人身上尋找原因。
他聽見村口有着一陣急促煩躁的鳥叫，於是走向前去，發現一隻綠色的小鳥正憤怒的張開雙翼，準備對比自己大上數十倍的貓發動攻擊。
是什麼讓原本害怕貓的小鳥如此不理智？原來小貓的腳下，是一隻被咬的渾身是血，已經斷氣的黃色小鳥。
漆安終於明白了。是愛人讓不理智，愛是美好的，也是偉大的，但同時也會成為一個人的致命弱點。
漆安趕走了那隻貓，防止公鳥被咬死的悲劇發生，同時也深刻的自我反思。
如果我是剛才那隻綠鳥，我應該馬上逃走，就算報仇，也只有等我攢足了力量再報……但我如果真的是那隻綠鳥，恐怕我也和它沒有什麼區別，會作出那種不理智的行為吧？
但如果那隻黃鳥與我素昧平生，那我就不會這樣了。
漆安覺得這種想法很愚蠢，但也很無可反駁。他明白了為什麼干大事者，必須要孤獨自己的內心。所以即便一年後有一個讓他一見鍾情的少女，他也只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
因為他害怕美好，害怕自己愛上一個人。
漆安又回到了那樣的日常，也更開始關注漆叔的安全。因為他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
葉燼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一天凌晨，一個穿着厚實的男人找到了他，告訴了他他的使命。
他的使命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哪怕是這個孩子，所以，他選擇了逝去。
沒有人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會得血咒，而且還是連威廉都無法醫治的可怕血咒。
終於這個男人停止了心跳和呼吸，如同死人一般。他聽着一個男孩五天的痛苦，感受到自己被邁着沉重的步伐的人默默地用魔法和身體埋進了厚土。
以及那段與命中注定之人傳奇的邂逅……
命運的齒輪終於在神意下轉動，世界從沉默中醒來，睜開了漆黑的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