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如日方升
薄暮冥冥，風起時混合了幾分寒氣。陽光逐漸偏向西方，步入申時。
儲存草藥的庫房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魏禾提着一個空蕩的籮筐，一一收回已經晒乾的草藥。
“禾兒啊，你別忙活了！乾爹來就好，時辰不早了，該去私塾了哦！”蒲信連忙放下手中的鳥食，將魏禾手中的籮筐接過。一臉笑眯眯地說道。
魏禾無聲點頭，只好作罷。把衣服整理齊凈，低頭查看了一眼學牌，便從後門走去。
蒲信抬頭，亭台里的三人還在談天說地。
“還在玩！不去私塾了！”
聽到吼聲，三人這才驚覺。馬上要誤了去冠雲的時辰，當即小跑加狂奔。
一行經過的路人，竊竊私語：
“哼，聽這小聲兒。就知道是神農醫館的館主蒲信！”其中一人像是見怪不怪一般，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怎敢直呼蒲醫士的名諱呢？”其中一年輕小伙聽后，張口大驚。
“可拉倒吧！自從三年前他髮妻突發病症，不治而亡。蒲信不經刺激，猝然性情大變，喜怒無常！連自己的祖傳命根都棄於不顧，不知害了多少人！”那人一臉藐視回頭看着神農醫館的金字招牌，不屑道。
神農醫館館主蒲信祖上為神農氏一族，後人所學之醫術，更是精湛高明。倚雲端中大大小小藥鋪無數，只有神農醫館最為聞名遐邇，有口皆碑。
三年前卻忽然開始緊閉館門，不再開張。眾人不解，他只答：
因妻亡故，為其守喪。
……
冠雲私塾，倚雲端內最大僅有。即便不同於朝廷專為名門貴族所設立的官塾，雖收納普通平民子女，但主要還是以富豪財主和權勢大戶人家為主。因此分別配置的先生與師傅，都是秉文兼武的一流人材。
精刻着盤雲繚繞的學牌，便是此上二者其一的重要標誌。不單單隻作為出入冠雲的通行證和一件浮華的裝飾品，還象徵著佩戴此物的人，定為賢身貴體。
由於貧富懸殊過大，無權無勢的尋常人家也心知肚明。漸漸地，不少人放棄了這條通往仕途的學路。
私塾入口，喧鬧嚷嚷的人群結伴而行。步進冠雲后，便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蒲鳴歡的腦門不停往外冒汗，上翻翻下找找，口中自言自語：“我明明就掛在腰間的！奇怪，怎麼會不見了？”
職守入口的兩名差衛手握木杵，儼乎其然。此時交叉相對，死死擋住了還在找學牌的蒲鳴歡。
已然進去的路延和高葵看得同樣焦急，又無可奈何。任憑几人好言好語，那兩名差衛仍然不為所動。
最首到達冠雲的魏禾已獨自在不遠處活動筋骨，慢慢注意到入口的動靜。
雙臂緩緩放下，垂首掃了一眼腰身緊掛的學牌，如故那般瑩潤通透。
不言苟笑的她心裏莫名煩悶，腦中不自主快速轉動，開始悄悄打量起四周的牆院。再次探向入口時，恰好與路延的視線相撞。
路延暗暗指了下自己的學牌，魏禾目光看似不經意，自然瞥了一眼離入口最近的一道牆。
路延會心一笑，回身不知和憂慮的高葵說了一句什麼，二人便同步朝魏禾的方向走去。
“唉！你們就這麼把我放棄了？不要丟下我一個人！”蒲鳴歡着急地快要哭了出來，照準離自己最近的差衛當頭一捶。感覺不解氣，又狠狠踩他了一腳。
“叫你不讓我進！叫你不讓我進！”蒲鳴歡邊踩邊喊。
“哎呦哎呦！疼唉！你輕點踩，姑奶奶！”那差衛護得住上面擋不住下邊，想拿木杵防衛又怕真傷了哪家的千金小姐，苦不堪言。
路延將學牌偷偷摘下，以手掌遮擋。經過魏禾身邊時，看準機會，不露痕迹地飛快塞到她的手中。隨後，繼續與一旁的高葵相談甚歡。
魏禾趁眾人都在檢查馬匹和弓箭時，敏捷地閃到偏僻的角落裏。
仰頭望着大約有三四米的高牆，讓不會輕功的魏禾實在是頭疼。
靈活爬上盤根錯節的大樹，樹上厚雪融化不久，站在上面一不小心腳底就會打滑。
魏禾深吸一口氣，順着朝牆外生長的樹榦，只跨一步便穩穩站在不怎麼寬的牆瓦上。她片刻不停，一鼓作氣從高處跳下。
則而這一幕，全然被兩名大戶小姐盡收眼底。
“剛才跳出去的，是一名女子嗎？！”出聲的是在大興城中赫赫有名的長孫一族子女，長孫玉璇。家中排行第二，僅有一長兄。
地位尊貴的軍事家族出身，小小年紀愛富嫌貧，性格傲嬌蠻橫。自認面容麗質無人可比，對儀禮柔雅、相貌傾城的高葵最為嫉妒。
“大概是吧！我看那人沒有平常女子應有的長發，分明有大門不走，偏偏跳牆。怪人一個罷！”戴之芝心不在焉，無心多舌。礙於身份，便與側身的長孫玉璇隨意搪塞幾句。
“想必又是窮苦人家的阿貓阿狗混了進來！倘若被我當面抓到，定要狠狠羞辱一番！”長孫玉璇哼聲冷笑，嗤之以鼻。
見戴之芝提不起興趣便轉移話題說道：“方才瞧我大哥瞧得那般入迷！待結業后，可有意向嫁他…”
“好了好了，我們快走吧！馬上要集合了，遲到的話，會被脾氣古怪的寧師傅處罰的！”心思被看破的戴之芝打斷了長孫玉璇的喋喋不休，眼神慌亂。四處亂瞟之間卻看到念念不忘之人就在近旁走過…
魏禾生平第一次想罵髒話…
從高處猛然跳下，腳後跟被震的一陣持續發麻。腦海中頓然浮現起一幕，最初執行任務時，右小腿曾被毒販深劃一刀，也沒疼得這麼抓心撓肝。
“我每天都從這裏來回出入，很好認的！您再想想！要不然我還踩了？”眼睜睜看着馬上要到集合的時辰，蒲鳴歡只得使出渾身解數，軟硬皆施。
“收好了！下次再敢落在我這，試試！”
魏禾從蒲鳴歡身邊飄飄然經過，順手將學牌平穩掛在她的腰間。
魏禾感覺到右腳踝可能輕微扭傷，所以走得較慢，以便於掩飾。
靈敏的感官，發覺到身後有漸行漸近的腳步聲。並不打算理會，繼續向前走。
“你的腳怎麼了？沒事吧？”脫困的蒲鳴歡心情大好，少有的細心，發現了魏禾的不適。小跑至和她並肩同行，問道。
被戳到痛處的魏禾，未停下，只側頭冷冷看了蒲鳴歡一眼。
蒲鳴歡彷彿瞬間掉入冰窟一般，不敢再言，乖乖跟在魏禾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