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靠過去，實在沒忍住輕輕的用手拍了拍他那顆蓬蓬鬆鬆的頭顱，溫和問道。“那你，準備怎樣去處理，這件事？”

“小啞巴，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怎樣做呢？”

我的手頓了頓，又提了提面上的口罩，聲音從布料的縫隙里透出來，“這世上，沒有如果，我又能當誰，人人都在走着不同的路，只用遵從本心，將來有一天不會後悔就好。”

“呵呵”，一陣悶笑從那顆埋着頭裏傳來，“小啞巴，你可真算不上個好員工，將來我要是管了園子，一定把你開除，一點也不懂得為老闆分憂解難的大騙子。”

我看着遠處的藍天白雲，微微笑道：“也好。”

花霖抬起頭，目光突然轉向我，斑駁的陽光在他臉上打下一片陰影，但卻沒遮住他眼裏的堅毅。

“我已經過了十八歲的生日，是個成年人了，我········會去找她商量，如果她不願沒了孩子，那我們就把他生下來，爸爸不同意又怎樣，可我必須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總之一切，我會········尊重她的意願。”

“花霖。”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全名，不曾想卻是要給他潑一盆冷水，“無論你們最後留不留下這個孩子，你都即將面臨一段很難的路要走，你，你的父母，她，她的父母，都是這件事的承受者，那你，準備好了嗎？”

他微微一怔，又慢慢把頭低了下去，我十分理解他此刻的行為，本應是青豆般的美好年紀，卻要承受突如其來的霜降，還須逼自己放棄父母的保護傘，像一顆老豆子一樣的抗過去，這世上許多比他年歲大的都沒這份擔當。

過了許久，我也沒言語，就這樣陪他靜靜的坐着，突然，他又呵呵笑了起來。

“明年這個時候，我該是一個爸爸或者丈夫了吧，如果她願意的話，小啞巴，她其實······是個不錯的女孩。”

我心頭沒來由的一松，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想好了？”

“嗯。”

眼前這個青澀少年，啄了啄下巴，似乎正在努力學會用雙肩扛起什麼。

我再次問道：“確定了？”

“嗯，不管將來怎樣，至少眼前我做的事，我必須得負責。”

我發至內心的一牽嘴角，再次摸了摸他的頭，笑意直達眼底。

“果然沒看錯，是個好孩子。”

他立馬嫌棄得炸毛一般跳開，一副飽受噁心的模樣。

“誰·····誰是你孩子啊，小啞巴，別用那麼噁心的詞來形容我，我已經是個男子漢了！”

“哦。”我敷衍的點點頭。

他突然眸光一轉，追問我道：“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快給本少爺道歉，為什麼騙我你不會說話。”

我心頭一緊，沒想着他居然還惦着這事，抬腳就往外走，還一本正經的耍賴道：“我從沒說，我不會說話，只是不愛說話。”

他被噎住，跟着後腳就追了過來，嚷着鬧着不管其他，非要讓我道歉，我當時只覺耳鳴頭疼，卻也沒忘了那時陽光剛好，微風恰柔，而那個少年在光暈中，是如此朝氣蓬勃。

這世上，如果人人都會未卜先知該多好，那樣，很多悲痛傷心的事就不會發生。

我再次看見花霖時，是在三天後的私家醫院裏，他就像一隻剛從狼嘴裏僥倖逃脫的兔子，傷痕纍纍，毫無生氣的躺在那張白花花的病床上，蓬鬆松的頭髮被繃帶綁成一圈，奄奄的耷拉在額頭，嘴角、鼻骨、眼睛、脖子······到處都是青紫一片，他緊閉的雙眼微微顫動着，似乎還在做着什麼可怕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