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泣血

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住的吳債揉着腦袋站起了身子。

那該死的投資人！

自己不就是多喊了兩句嗎？用得着下這麼重的狠手？不知道鬼會不會有腦震蕩？

不過也怪那陰間的門居然是開在自己的頭頂，還沒有半點提示！

又過了一會，終於完全緩過了神的吳債開始觀察起自己所來到的世界，遍地綠草，耳畔鳥語蟲鳴，白黃色的太陽高懸空中，刺目的陽光讓他覺得非常難受。

就好像渾身爬滿了蟲蟻，時不時便傳來一陣瘙癢。

刺鼻的氣味順着鼻腔湧入肺部，讓吳債有一種想要咳嗽的慾望，直到好一會之後才慢慢適應。

這裏的空氣污染也太嚴重吧？

但很快吳債便反應了過來，這應該是陽間對他的排斥，只不過因為他現在名義上是陰司正神，所以這種排斥的力度比較小，自己適應環境的速度也遠遠超過了一般的鬼物。

如果換成一般的遊魂野鬼，此時或許早已在陽光下灰飛煙滅了吧！

吳債又嘗試着活動了一會四肢，感覺身體的整體靈活性和在陰間時相差無幾，就是走路時總感覺自己的身體下一秒便要飄上空中，腳底還有一股推力，讓他的腳跟完全挨不着地。

這種奇怪的行動方式讓他總覺得有些彆扭，但好在還並不怎麼費力。

遠方數百道炊煙徐徐升起，不時還能聽到幾聲不明意義的吆喝，似乎是一個規模不小的聚居處。

吳債鬆了一口氣，還好這第一次隨機開門沒有把自己仍在荒無人煙的山郊野嶺，不然自己這人生地不熟的可能得在野地里逛上一年。

找到了人煙，後面就好辦了。

走着走着吳債似乎也找到了鬼魂的正確走路方式，那就是半飄半跳，跳一步、飄五米，趕路速度極為不凡。不到半刻鐘的功夫，他居然已經翻過了好幾座山頭，炊煙升起的源頭也出現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座建築造型整齊且井然有序的小鎮，從房子數量上來看，約莫有一千多戶人家。建築的外觀在吳債看來非常眼熟，和他學生時代在歷史書上看到的古代建築極為相像，只不過這裏的房子似乎都大得有些異常，完全不像是古代科技所能建造出來的。

莫非這裏世界還有其它超凡的能力？還是說這個世界其實和電影裏描述的鐵頭戰士社會一樣，科技發展不均衡，只有某些方面比較發達？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超凡者，那麼自己會不會有危險？

萬一自己剛飄進鎮子就被人一拳打死了，那該找誰說理去？不過鬼還會死嗎？好像是會的，有本古書里說過，鬼死後為聻，而聻好像還可以死上幾次。

吳債站在鎮子對面的山頭上，心裏有些猶豫。雖然理論上來說，他是這什麼清璃界的酆都大帝，陰間執掌，鬼中至尊。但同時他也是個遊魂級的小鬼，從系統給的評語裏也能看出他到底有多弱。

那自己到底是該進去還是不該進去呢？

深思了許久之後，吳債決定先飄近一點，觀察一下進出的行人，等心中有底之後再做打算。

此時應是正午，或許是大家都已回家吃飯，吳債在鎮口附近一等就是一兩個時辰。在他適應了陽光之後蟻走感倒是消失不見，但在那溫暖的光芒之中還是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不過，為了自己的還債大計，再難受也得忍着！

吳債蜷縮在一顆不大不小的樹下，樹的陰影讓他好受了不少，但這裏的太陽似乎格外古怪，一個時辰之中就可以變換好幾個方位，往往吳債好不容易在一個地方躺舒服了一會，突然太陽一轉，又給他來了個聖光洗禮。

三番兩次下來，吳債差點要蹦起來指天罵日。

就在吳債忍不住要返回陰間的時候，他的餘光忽然瞥到了兩個慢慢吞吞的身影。

終於來人了！

吳債的精神大振，焦躁的心更是陡然一清。

待兩人走近之後，他才看清這原來是兩個身材羸弱的小孩，一男一女，身上背着的是與他們身材完全不成正比的巨大柴捆，兩人幾乎是緊咬着牙，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蹭。

這幅模樣，看得吳債暗暗心疼。但無奈自己身為鬼物，就是想幫也無從下手！

看着難受，又毫無辦法，吳債只得勉強將注意力轉移到其它方面，開始分析起這個世界中居民的能力。

有沒有超凡能力似乎不好說，但是就論力量，這個世界上的人絕對要超過洪荒星人許多。那兩捆木柴，最輕估計也得有個一兩百斤，而挑起它們的卻只是兩個年在十三四歲的小孩。雖然行動非常困難，但至少還可以移動，這放在洪荒星上，完全是不可想像的。

在外貌上，這裏的人似乎也與洪荒星人沒有太大的差異，只是瞳孔和頭髮的顏色有着一點不同。

就在吳債認真的分析着兩個小孩的時候，突然一陣蹄鳴聲從小鎮中響起，聽聲音從遠到近，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朝着這邊來了。

或許是馬？

吳債按着自己所看過的古裝片給出了個猜測，但轉頭一看，才知道這個世界還是有着很多不同的！

那是一匹藏青色的四足怪獸，肩高約有三米，四肢結實有力，每踏出一步，身上的肌肉便如水波般層層盪開，眨眼間便跑過了數百米的距離。獸臉上有四隻血紅色的眼睛，兩隻鼻孔，沒有鼻樑，巨大的嘴微微張開，露出其中粗糙厚實的牙齒。

它的身上端坐着一名褐袍大漢，滿臉鬍渣、目露凶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惹之輩。

這難道就是小說里所寫的魔獸？那人是馭獸師？

不等吳債繼續聯想，越來越近的異獸讓他的心裏感到了幾分不妙。

它沒有減速。

眼看着那一人一獸離兩名小孩越來越近，異獸卻仍然沒有絲毫要減速的徵兆，而那兩名小孩雖然已經儘力朝路邊避開，但那兩捆沉重的木柴讓他們的速度太過於緩慢。

最關鍵的是，那異獸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不好！吳債心中一驚，反射性的想要衝上前撲開兩個孩子，但卻只能絕望的看着自己不受阻礙地從兩人的身體之中穿過！

兩聲包含着痛苦的驚呼聲響起，隨後是一大片重物落地的聲響，好似暴雨般密集。

吳債回頭一看，還好，那兩個小孩還活着。雖然背上的柴捆散落了一地，但人似乎只是受了輕傷。

看來是那異獸在最後關頭減速了。

“哪來的野猴子，敢擋大爺的道？”突然而來的暴戾之聲將吳債震得往後一退。定睛一看，只見那獸背上的大漢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地上，正一臉不善的看着跌坐在地的小孩。

而那兩人似乎非常害怕，聽到對方怒罵，連自己身上的傷顧不得去理，匆忙翻身跪下，不住磕頭，其中看起來較大的男孩更是不斷出言討饒。

但大漢卻只是一聲冷笑，道：“饒過你們也不是不行，接我十鞭便是！”

說罷，從腰間抽出一根似乎是由某種柔韌金屬編織而成的鞭子，啪的一下重重抽在男孩的背上，直抽的皮肉綻開，血液四濺！

“住手！”

吳債只覺得一股怒火從腳底直衝顱頂，開口一聲怒喝，衝上去便想阻止大漢繼續動手，但魂魄一動，卻只能徒勞的從對方身體中穿過！甚至在那大漢呼吸的瞬間，他還感覺到有一股極為灼熱的氣息撞在他的魂魄之上，將他遠遠推開。

大漢眨眼間揮出了四鞭，兩名小孩早已沒了聲息，就連痛苦的呻吟也再不能傳出分毫，但那鞭子卻仍沒有停下的意思。

吳債瘋狂地不停向那大漢撲去，然後一遍遍的被遠遠推開，隨着又兩鞭的落下，吳債的怒吼之中已經帶上了哭腔。

“我求求你不要打了！他們都只是孩子，我真的求你了！”

吳債無力的跪在大漢的身旁，嘶吼着幫兩個孩子求饒，但那大漢沒有聽到，這世界上，沒有人聽到！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的無能，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有要悲哭的慾望。

就連他知道自己死了的時候，就連他知道自己要背上可能永遠都還不完的債時，他都沒有像現在這麼痛苦。

隨後，

兩道璀璨的白色光芒從兩個孩子的身上升起，然後在大漢的下一鞭中破碎飄散。

吳債知道，兩個孩子都死了。

魂飛魄散！

他獃獃的望着大漢不屑地將屍首遠遠踢開，然後駕獸遠去。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一直沒有動作的吳債，臉上突然劃過兩道血痕。

鬼是沒有淚的，能流的，

只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