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冰雪離神（七）
幽暗到幾乎分辨不出事物的地底空洞，一面安靜懸浮於空中的冰制鏡子，忽然從當中心處蔓延出了無數細小的裂紋。而後隨着“咔擦...咔擦”的碎裂之聲愈發密集、愈發響亮，冰鏡表面也開始大塊大塊的跌落，與堅硬的地面岩石碰撞成了滿地“冰沙”。
站在鏡子兩方的人同時有了動作，他們似是想藉此機會動手，但都很快又忍了下去。唯有另一個彷彿是由大塊冰晶雕琢出來的長袍女子，她就像完全無視雙方之間的緊張氣氛一般，默然無言的從雙方中央飄下，輕輕地觸碰着地上的冰粒。
她的臉上刻畫著一種非常古怪的神色，既有些像所謂的惆悵，又有些像那書中所說過的如釋重負。她輕輕的來回飄蕩在空洞之間，直到將所有冰沙全部收集到了手中，方才停下，並不看着某一方說道：
“吳大人，是你贏了。”
她的聲音悠遠且虛幻，明明其人就在吳債面前不遠，但她的聲音卻好像來自於夢幻與現實之間的夾縫——
水中之月，鏡中之花！
“承讓了。”吳債面帶微笑的朝女子拱了拱手，語氣非常客氣，雖然他一直都對曹全和陸仁賈有着信心，但是當他發現女子手中冰鏡的真實能力之後，還是忍不住為曹全等人捏了把汗。
那面鏡子遠比丁心台記憶中所知道的還要更強，甚至遠遠超過了系統所能夠直接收取的極限，讓他的計劃落到了空處。
原本，他是根據南疆沙漠中的情況猜測出這北域冰原中或許也有着某種先天靈寶存在，並且這個想法也得到了丁心台的證實。在確定這則信息之後，吳債便更下定了決心。他一定要先拿下這塊九天聯盟的重地，讓目前已經佔據的地方，不再受到南、北、西三側的圍堵。他想着既然南疆沙漠中的那朵先天靈火能收，那麼北域冰原中的這件靈物，系統應該同樣能收，只要計劃成功，那麼九天聯盟賴以固守的地理優勢就不復存在，只剩下和司陰府、陰司正面硬碰硬一途。
而之後丁心台進階為大羅金仙，他獨自拖住九天聯盟的至強者，也就可以在極短時間內拿下整片冰原，將九天聯盟的勢力徹底給驅逐出去。
這個計劃在一開始也有着一定的風險，不過並不如實際情況這麼艱難。比如丁心台之前強行壓制住太多次晉陞，導致她目前積攢下的劫難之數不知幾何，只要她放棄壓制實力、向上晉陞，那麼最多半個時辰之後，她的天劫便會降臨。屆時至少會有三重大羅金仙階天劫一同襲來，最好的後果，也是丁心台身受重傷，暫時喪失全部戰力。
至於最壞的結果...
他們並沒有打算去承受，如果天劫真的強大到了丁心台完全無法抗下的程度，那麼他們就會選擇避開天劫，直接放棄掉晉陞為大羅金仙階的機緣。大不了以後丁心台就一直留在天仙階之中，亦或是散去真元，改修司陰。
這是丁心台自己做出的決定，她為了打敗九天聯盟已經等待了很久很久...所以當她現在能看到機會的時候，她也就絕對不會白白錯過！
可是，這個計劃最後還是失敗了。
跟來的兩個大羅金仙階強者、去埋伏丁心台的天仙階修士、驅動靈物去攻擊曹全、陸仁賈等人...
這一切的一切，他們都算到了！唯一沒有算到的，是這北域冰原的地底之下，所暗藏着的靈物並不是只有一件，而是存在着兩件！
一件是那冰晶雕刻出來的女子，一件，是那已經墜落於地摔得粉碎的鏡子。
如果不是她們身上不知被誰施加上了重重封印，如果不是曹全和陸仁賈兩人在陰司之中位列同職，能夠心有默契，做到不差一丁點的同時踏在冰鏡中心...
或許，他們已經敗了！
吳債語氣中的客氣，不只是單純的客套，也帶有着對一個強者的尊敬。
他不得不承認，要是解開冰晶女子和冰鏡身上的封印，那麼就算他和九天聯盟的兩個大羅金仙階強者聯手，也絕對只能求平，而不能求勝！
對方的力量已經達到了僅次於超脫者的地步，吳債在看到對方時，甚至會生出一種對方能夠取代清璃界本源和清璃界天道，成為清璃界至高主宰的感覺。
浩浩蕩蕩，高廣悠遠，不落於私，不拘於物。
她已經擁有了成為至高主宰的一切基礎條件，所差的，就只有吞噬清璃界世界本源和清璃界天道而已。
“吳大人客氣了。”冰晶女子幽然還了一禮，隨後轉向九天聯盟的大羅金仙們那方，語氣一轉，多了些冷漠：
“他們打碎了我的鏡子，所以是我敗了。按照約定，我欠你們的情已經還清了。”
“我知道。”
李姓大羅金仙點了點頭，翻手從亞空間中取出了一卷捲軸，對着冰晶女子緩緩展開。
上面的內容是用清璃界通用語言寫成，吳債也能看懂，其中大意大致是這冰晶女子遭到清璃界天道和清璃界世界本源聯手封印之後被限制在這北域冰原地底，不可離開地底空洞半步。萬年之後，成為大羅金仙階的李姓修士來此，以每年帶給冰晶女子一份新鮮事物的條件，“利誘”冰晶女子答應下未來幫他出手一次的條件，並簽下了被天道認可的契約。
由此，方才引發了陸仁賈和曹全等人身陷冰鏡陷阱的事件。
待冰晶女子仔細看完捲軸，並確定這就是她當初簽訂下的條約之後，李姓大羅金仙手腕一抖，手中捲軸立刻化為了飛灰飄散。
他們也不再想要繼續多留，對着冰晶女子隨便行了一禮，就對吳債說道：
“吳宗主，這一場又是你勝了！”
“僥倖，僥倖！”吳債皮笑肉不笑的應了一下，他知道這次雙方估計又打不起來，裝模作樣的拍了拍長袍，也想飄往地面，去看看丁心台那邊的情況。
然而，異變又生！
一層堅實厚重的球形冰牆忽然憑空出現，將剛動身離開的吳債和兩個大羅金仙階強者全都關在了地底空洞之中。冰晶女子的袖袍無風自動，身形緩緩上升，一頭冰絲變作的長發，在其腦後中肆意飄舞！
“冰前輩，你這是何意？”李姓大羅金仙面無表情地問道。
“抱歉了，我答應你們的事情是完成了。可是我答應其它人的事情...還沒有做到！”
詭異的幽藍色光芒從她的雙眸中湧現，一股能夠凍結世間萬物的力量頃刻於她的手掌之間爆開，轟然將吳債和兩個大羅金仙階強者覆蓋在內！
她的身軀隨即開始崩解，化為一顆顆螢火蟲般的藍色光點，飄往漆黑一片的岩石。為了在封印狀態下完成那人讓她務必重創吳債和兩個大羅金仙階強者的要求，她不得不燃盡了自己的靈魂，施展出了她最為致命的法訣。
當冰的力量強大到極致，那麼即使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也只不過是冰雪之中的塵埃。
“你的事，我也做完了。”冰晶女子沒有去管自己正在飄散的神魂，她只是頹然伏倒在地上，儘力揚起腦袋，看着天空所在的方向。
在她越來越模糊的視線中，她彷彿真的看到了那隻令她熟悉無比的巨大瞳孔，感受到了對方那冰冷且高高在上的氣息。
“您滿意么？‘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