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精怪
晚上，蘇城修鍊蛇龜吐息術，一口氣吸入，經過吐納，只留下最精純的一縷清氣，化為一抹暖流進入鼻通穴，被穴中的先天氣吸收。足足吸收了三縷清氣，先天氣這才酒足飯飽，蜷縮在鼻通穴中，任他如何吐納都不再吸收半縷，蘇城頓時明白每天三縷清氣就是先天氣吸收的極限了。
閑來無事，翻開書桌上的黃天符經，找到甘石星經這一章，看了起來。
甘石星經講的是星辰之變數，符陣之至理。蘇城自上次去了觀星台以後，因為要消化觀看星空所帶來的衝擊，最近一直沒有碰觸這方面的知識，如今過去了半個多月，識海平穩，所以這才重新開始溫習裏面的經文。
將經文從頭到尾過了一遍，以前覺得艱澀難懂的現在再看就是平鋪直敘，有一種信手拈來的從容淡定。
將床頭的制符筆以及畫符的黃紙拿出，略一思量，他決定嘗試煉製陰靈通靈符。陰靈通靈符是中級下品符籙，此符並不具備攻擊能力，唯一的作用就是通靈，可與一些妖魔鬼怪交流。要畫出這種符，對於符籙的理解要深刻，勾畫符紋的時候要一氣呵成，以前煉製此符有些吃力，但去了一趟觀星台，蘇城有把握把它煉製出來。
蘇城手裏的制符筆叫做真靈符筆，也叫點真靈。老猿猴說這是黃天符宗的傳承重器之一，筆桿是用真龍的脊柱骨雕刻的，筆頭是用鳳鳥、九尾狐以及鯤鵬等真靈最精華的一縷毫毛煉製，所以取了點真靈這樣一個奇怪的名字。不過蘇城猜測他是吹牛的，因為手中的制符筆灰不溜秋，筆桿用得太久，外面都有了一層包漿，筆頭呈雜灰色，毫不起眼，用起來倒是很順手。
景天宮有很多鬼怪生存，一類是從神魔戰場誕生之初就存在的凶魂戰靈，這類鬼怪最少，但實力最強，每一頭都有不下於紫府境的修為，絕大部分都在古屍林。一類是景天宮的門生怨靈，老猿猴說這是因為景天宮死去的弟子心有怨念，成為了惡靈邪魅，入不了輪迴。最後一類則是從冥土過來的鬼怪，它們本是來搶奪吞噬景天宮的魂魄，卻被景天宮的絮亂天機阻斷了回去的路。
不過鬼怪雖多，他真正接觸的卻少。老猿猴對他保護很嚴，天一黑就把他關到房裏，不准他出門，白天雖不禁他，但陰靈鬼怪最怕陽氣，白天都躲了起來，想見也見不到。從黃天符經中看到陰靈通靈符的煉製之法以後，他才動了心思，偷偷在房間畫符，以前雖偶爾成功過幾次，但鮮有溝通到陰靈鬼怪。
把真靈符筆拿起，從懷中掏出一枚靈石，鑲嵌到筆桿上的暗槽上，一道靈光從筆身散發，整支筆都變得靈動起來。把黃紙攤開，沾上硃砂，右手沉穩有力，但見筆走龍蛇，點點靈光從筆尖落在黃紙之上，逐漸形成一道繁雜玄妙的符籙，線條流暢飽滿，像是一團流動的靈光。
蘇城生下來的時候就五行不全，陰陽不濟，這種情況一般都是在娘胎落下的毛病，遇了“陰邪”，是早夭的命。老猿猴說他能活下來是仙人保佑，為了此事，還特意立了一道長生牌，初一十五都要去祭拜一次。
陰陽五行乃是修行根本，蘇城這種體質註定了與修行無緣，老猿猴就讓他選擇煉體這條道路，走肉身成聖的路子。至於符籙一道，則歸功於符筆點真靈，此筆有鑲嵌靈石的暗槽，可以提供書寫符籙時的靈力，否則以蘇城的情況，是萬萬不能畫符的。
一筆符成，蘇城臉上也是露出了一抹笑意，此次畫符只覺一氣呵成，毫無生澀之感，再看符籙，更是圓潤飽滿，渾然天成，是難得的佳品，自己的煉符水平已經不知不覺的提升了一大截，讓他頗為驚喜。
符籙既成，接下來就是請靈了。蘇城把青銅燈點亮，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一丈的距離，他深呼一口氣，把手中的紙符在燈上點燃，紙符燃完也不落地，黑色的灰燼翻滾，慢慢出現一張青面獠牙的黑色巨臉，眼如銅鈴，張嘴一吸，把符燃盡后的灰燼一口吸入，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只是蘇城看了幾眼，眼中卻露出嫌棄神情，道：“怎麼又是這種渾渾噩噩的鬼東西？”說著符筆一抖，一道靈光落到黑色巨臉上，只見其神情僵住，臉上徒然出現一道道細碎的裂痕，裂痕越來越大，砰地一聲，如漫天飛雪，消散無蹤。
他接着又畫了幾道陰靈通靈符，但無一例外，請來的都是沒有誕生意識的陰靈鬼怪，這讓蘇城頗感驚奇，景天宮有不少鬼怪擁有靈智，像是觀星台的靜元，夕望亭的鐵公公銀婆婆，花隱谷的金燈夫人，寶香樓的九厭，但為何自己不能請到他們？
難道是供品品級不夠？想了想，他慎重的拿出一張硃色符紙，朱紙品級比黃紙要高，他也沒有幾張。
又是一道陰靈通靈符，此符一成，蘇城的臉上頓時閃現一抹蒼白，神識消耗嚴重。“用朱紙來畫中級符籙對我來說還是太勉強了一些。”他心想。
為了確保能請到有靈智的鬼怪，他還點了一柱引魂香，此香有凝神安魂之效，對鬼怪而言則是一種美味。
朱紙符慢慢燃盡，引魂香青煙渺渺，蘇城瞪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朱紙符，時間一秒一秒過去，他臉上的神情也在一分一分變幻，噗，朱紙符燃盡，灰燼掉在了地上，蘇城看着這一幕，就像是吞了只蒼蠅般硌得慌。
但就這時，屋中忽然起了風，吹得青銅燈燈光搖曳。
“這符紙是你畫的？還有沒有？”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蘇城回頭，就看到一個高不過三寸的小書生站在自己肩膀上，臉上帶着意猶未盡的神色。
蘇城心猛然跳了一下，但故作鎮定，笑道：“符紙還有一些，你想吃？”
小書生生得精緻，粉雕玉琢，如瓷娃娃，聞言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已經白吃你一道符紙了，怎好再要？不過你若還有，我願意跟你交換一些。”他在身上一摸，就發現自己身上似乎沒有什麼可以跟他交換的東西，頓時露出頹然之色。
蘇城道：“我叫蘇城，你叫什麼？”
“書硯。”
“書硯，真是個好名字，那你住在哪？”蘇城又問，小書生書硯道：“你不認識我，我卻見過你，我常看到你在琅嬛經閣的雜書處看書。”
蘇城眼皮跳了跳，道：“你是從琅嬛經閣里出來的?我竟然一直沒有發覺。”
書硯點了點頭，道：“你這院子有神祇護佑，生了靈智的鬼怪精怪不敢靠近，要不是紙符味道太美，我也不會來。”
蘇城畫了一道黃紙符給她，道：“你嘗一下這個的味道。”
書硯用手接過，掌心冒出一朵黑色火花，將黃紙符點燃，張嘴一吸，盡數沒入口中，然後笑道：“沒有剛才那道朱紙符美味，卻也比我常吃的東西好吃多了。”
“你平常都吃什麼？”蘇城隨口一問，書硯的回答卻嚇了他一大跳。
“不過是些筆墨字畫罷了。”
“筆墨字畫？這也能吃？”蘇城瞪大着眼問，書硯道：“我自小就吃這些，味道雖不好，但能量充沛，對我修行大有益處。”
蘇城嘖嘖稱奇，伸出手讓書硯坐在他掌心，一股淡淡的墨香傳來從小書生身上傳來，提神醒腦，神魂清明。
“書硯，你身上有股香味呢！”蘇城驚奇地道，書硯嗯了一聲，道：“是筆墨書香。”
蘇城笑道：“好聞得很呢！”
書硯道：“是真的？”
蘇城點了點頭，道：“不騙你。”
書硯就笑了起來，道：“沖你這句話，下次畫符的時候，我來替你磨墨。”
蘇城道：“那就謝謝你了。”
書硯從他手心站起，道：“我要回家了，下次若要找我，再畫一道通靈符就是，要用朱紙畫的。”話一落音，人就化作一縷清風消散，墨香拂人醉。
呆在左廂房的老猿猴感受到書硯氣息消失，氣得咬牙，低罵道：“這個傻子，連精怪這種天地靈物都不知留下，養來何用？蠢材！”他有心出手將這小精怪留下，但想到自己掌管琅嬛經閣數千年，雖知閣中誕生了一隻精怪，但此物有靈，不在人前顯現，且極難馴服，若非自願追隨，就會玉石俱焚，所以精怪在妖魔鬼怪當中數量一直是最少也是最珍貴的，沉吟半晌，氣呼呼睡了。
“蠢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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