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紙人
從墓園離開沒多久,蘇城就隱約聽到鑼鼓聲,三長一短,兩短一長,極具規律,讓他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在哪聽過。
鑼鼓聲漸近,蘇城連忙找了一處隱秘地躲藏。只見數名紙人抬着竹轎,高一步低一步的走來,當先一人手敲銅鑼,大聲開路。
“花隱谷金燈夫人。”蘇城一眼就認出竹轎上的女子,正是花隱谷大管家金燈夫人。在她手裏,還抓着一隻小鬼,一尺大小,背生雙翅,一簇白毛凌亂。
“白毛鬼竟然落在了她手裏。”蘇城驚詫,而且看其氣息萎靡,想來是受傷頗重。
“誰在那裏?”正當他偷瞄的時候,金燈夫人似有所感,一雙鳳眼望了過來。
“還不出來!”金燈夫人冷笑,揚手一揮,一道靈光朝着蘇城藏身之處落下,他只得飛身而出,乾笑道:“金燈夫人,久違了!”
“是你?”見到蘇城,金燈夫人不怒反喜,笑道:“我家谷主正要找你呢,哪想這麼巧!”
“你家谷主?她找我做什麼?”蘇城眼珠一頓,有些驚奇地道,金燈夫人道:“哪有這麼多話,你跟我去就是。而且現在景天宮混亂不堪,你在外邊亂跑亂闖也很危險。”
蘇城乾笑:“谷主邀請,我自當遵從,等我稟明了猴爺爺,定當備好薄禮,前去拜訪她老人家。”
金燈夫人冷笑道:“小公子,你就不要為難妾身了。敲鑼人,你陪着小公子,保護好他的安全。”她對着敲鑼人吩咐一聲,就自顧躺在竹轎里,不再看他。
敲鑼人走到蘇城跟前,一字未發,但身上的氣勢卻勝過千言萬語,蘇城嘆了口氣,心不甘情不願地跟在敲鑼人身後。
紙人速度看似不快,但蘇城全力運轉四靈煉體術才勉強跟上,等到了花隱谷的時候,他的呼吸已經有些粗重。
金燈夫人從竹轎上下來,領着蘇城往前走,道:“半年未見,小公子的實力又進了一步,恐怕已是練力八層了吧?”
蘇城道:“金燈夫人好眼力,正是。”
金燈夫人嘆道:“小公子好高的天賦。”她領着蘇城穿過石林,就見一條銀河垂落,銀河下是一條石板路,蜿蜒着通向深處。
“小公子,走吧,穿過這條懸瀑,就到內谷了。”
懸瀑之下是個小水潭,蘇城路過的時候往裏一看,有數尾錦鯉在其中遊走,悠然自得。
“金燈夫人,這些錦鯉養了多久了?”
“很多年了,自從有了懸瀑、水潭,谷主每過百年都會放一尾進去,算起來,怕不下二十尾。”
蘇城一愣,道:“二十尾?那也不過兩千年,這時間對不上啊。”
金燈夫人指着錦鯉道:“你再仔細看看。”
這一看,蘇城就發現了其中的異常。錦鯉雖看上去與普通錦鯉無異,但身軀略顯僵硬,特別是一雙眼睛,毫無靈氣,也就是常說的死魚眼,如行屍走肉。
“這是……”蘇城露出驚容,金燈夫人道:“看出來了?這錦鯉是谷主用紙折出來的。還有這懸瀑,當初谷主嫌山谷太過安靜,就去古屍林取了數頭水蛟的內丹,用大法力布下這道奇觀。”
“谷主真乃奇人!”蘇城讚歎。
越靠近內谷,谷中的守衛越發強大,堪比觀山境的銀衛隨處可見。
“谷主請你來,想必是有事與你商談,你不要想着逃跑,谷中骨衛無數,光銀衛就有足足三百,你能跑去哪裏?還不如在這裏好好獃着,等時候到了,自然放你回去。”金燈夫人告誡道。
沿着石板路沒走多久,就看到一座座金碧堂皇的殿宇散落在蔥鬱古樹之中,此時天色已晚,各殿宇都點了燈,燈光靜謐,路兩邊種有各色奇花異草,亦是用紙折成的,花紅柳綠,奼紫嫣紅。在這裏,蘇城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氣派,更驚嘆於谷主桃夭的毅力,要弄出這樣一個世外桃源,絕非一朝一夕之功,光谷中的花草樹木就不知耗費多少精力。
接近殿宇,開始看到一些零星侍女書童穿梭其間,他們又比先前見的紙人逼真生動,身上的衣裙長袍有了色彩,眉目也與常人相似。
金燈夫人攔住其中一個叫做半夏的侍女,吩咐道:“半夏,這是谷上貴客,你帶他去客房歇息,好生侍奉,不要怠慢了。”
半夏回道:“是,大管家。”
蘇城驚奇地看了半夏一眼,其眉目嘴鼻皆是黑墨所畫,但眼瞳用的卻是深藍顏料,散發著幽幽光芒。
“谷主這門摺紙奇術真是驚為天人,不知是不是景天宮傳承?”蘇城問道,哪想被金燈夫人嚴厲喝止:“小公子,收起你心中的好奇心,不要打聽谷主的事情,對你沒有好處。半夏,還不帶小公子下去!”
半夏作出邀請手勢,道:“小公子,請跟我來。”
蘇城只得作罷,但對於那個素未謀面的谷主卻已有了模糊樣子,神秘、強大。
花隱谷的客房是用紫檀木搭建的,有一股淡淡的木頭香味。半夏將屋中油燈點亮,將窗戶打開通風,一棵松枝垂落在窗戶旁,深褐色的松果上有一隻瓢蟲在蠶食果實,蘇城趴在窗戶前面看了半天,忽然嘆了口氣:“可憐的小蟲子,一輩子也吃不上松果。”
“小公子不要理它。”
半夏上前將瓢蟲彈走,它立馬又飛了回來,觸角豎立,像是被激怒的公牛。
蘇城大笑。
半夏將窗戶半掩,又去床頭整理枕被,蘇城忽道:“半夏姑娘也是鬼怪?”
半夏搖頭道:“哪有如此福分!”
鬼生靈智,是在渾噩之中誕生智珠,如同妖物成精,是極難的一件事,他好奇道:“不是么?可我看你言談舉止與常人無異,不像是沒有靈智的。”
半夏道:“還要多虧谷主成全,將我從渾噩之中喚醒,不過這畢竟是逆天改命,有違天道,春生冬死,活不過一年。”
蘇城道:“像你這樣的,花隱谷多嗎?”
半夏道:“不過十數人罷了,更多的還是無甚靈智的紙人,只懂聽命行事。”她將床上褶皺扯平,道:“小公子休息吧,我在屋外侯着,有事儘管吩咐。”說著就出了房間。
蘇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也不驚動屋外的半夏,躡手躡腳,從窗戶上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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