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同歸於盡
靈獸谷，風月河。
距河岸里許的半空之中，一團瀰漫數十丈，連綿數里的晶霧正在向前方極速漫延。
晶霧前方，光芒閃爍；晶霧後方，細雨迷濛；晶霧上方，五頭妖蝠振翼翻飛，厲聲尖鳴；晶霧下方，沙石揚擊，水流涌盪，草木狂搖，三頭妖狼縱掠奔騰。
迷霧冰晶之中，二十八根骨刺左右盪射，兩根獠牙前後穿梭，兩塊圓石上下撞擊。
趙月融風閃盪，躲過圓石，收回擊飛獠牙和骨刺的三支寒冰小劍，合入腳下飛劍，巽風元力灌注，催動毒舌鞭，八根毒刺電射而出，再次佯攻五頭妖蝠與三頭妖狼。
“嗡——”就在這時，體內經脈巨震，轟鳴響起。
突破了，十功修為再度突破！
元力洶湧衝擊之下，十功主脈如江河破堤，數十條支脈與數百條絡脈瞬間打開。
這是開戰以來第四次突破。
繼十息之前突破到鍊氣九層，此刻突破九層巔峰，進入到鍊氣圓滿。
元力河流在奔騰之中一邊開經拓脈，一邊在法武合一的功訣之下開始壓縮。
就象之前突破到七層、八層、九層時進行的七十、八十、九十倍壓縮一樣，此時此刻，混元太極功的法武合一功訣，正在以先天罡氣的凝聚之法對元力進行百倍壓縮。
法力百倍壓縮，對其他鍊氣修士來說，是進入鍊氣大圓滿的標誌，是築基前的最後一步，但趙月知道，這只是混元太極功的圓滿一階，距離真正的大圓滿還相差九階。
哥哥說過，混元太極功法武合一的大圓滿，將是千倍壓縮，元力化液。
三粒聚元丹的兩千年藥力已經煉化大半，在修為連續突破的帶動下，一直在運行的周天煉神訣煉元化意，洶湧的元力不斷被小周天搬入泥丸宮，在意念漩渦中化為汩汩意元。
傷勢盡復的意念此刻正因為修為連升四階的暴漲而快速生長。
意念感知的距離在瞬息之間便增長了一倍，而且還在繼續增長。
原來的意念感知只有六里，現在明顯超過了十二里，看樣子還會超過更多。
趙月眼中星芒閃耀，心中興奮更盛。
接下來，意念攻擊可以隨時發出，而且威力倍增，巽風域可以催動，範圍也會更大。
更重要的是，在發現四頭築基妖獸時，因戰意昂然而冒出的那個想法，可以實施了。
融風閃盪之中，收回佯攻的八根毒刺，感應着前方里許以及後方二、三里御空而來的四頭築基妖獸，趙月就象哥哥準備消滅敵人時一樣，大眼睛眯了起來，心中殺意激揚。
很好，情況比預想的要好，好很多很多。
離河水只有一里了，不到兩百丈，也許，用不着同歸於盡。
…………
對趙月來說，此刻之所以感覺很好，修為提升和意念力暴漲，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對於前後夾擊的四頭築基妖獸，對於已經縮小到即將接戰的包圍，對於比之前不知險惡了多少倍的局面，對於已經陷入所有鍊氣修士都不可能逃脫的絕境，她同樣感覺很好。
她感覺非常好，而且對此無比期待。
因為這樣的局面，是她為了爭取時間，為了恢復意念，主動選擇的結果。
就在四頭築基妖獸出現，絕境降臨的時候，她立刻便決定將這絕境催毀。
“無可撼動，無堅不摧”，是明月潭每一個人早已融入法武合一意境的品質。
她現在極其希望，正在後面御空追擊的兩頭妖獸，能再快一點兒。
…………
在剛發現前方出現兩頭築基妖獸時候，趙月吃了一驚。
但也只是吃了一驚而已，因為沒人說過靈獸谷裏面有築基妖獸。
她馬上想突圍，不過，瞬間否了這個念頭，立刻決定與兩頭築基妖獸迎面對進。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選擇，是因為就在前方出現兩頭築基妖獸的同時，她感應到從身後兩側山谷之中又繞出了兩頭築基妖獸，後面還跟着六頭六階妖狼。
當時意念還沒有完全恢復，感知探查不清，除了確定後面有一頭是築基妖狼，無法確定另外三頭是什麼妖獸，但可以確定前方兩頭是築基一層中期，後方兩頭是築基一層後期。
這個時候，她無法做出更多思考，甚至沒有時間思考，只能下意識地做出決斷。
因為這個時候，之前飛離的八階妖蝠已經迴轉，同時兩側山林之中又鑽出三頭七階妖蝠，新加入的三隻妖蝠各自催動四根骨刺，十二根骨刺雖然只是一級上品妖器，但同樣致命。
這四頭妖蝠從迷霧冰晶兩側發起攻擊，而九階妖蝠繼續從後方攻擊。
五頭妖蝠圍在數十丈迷霧冰晶的邊緣，音攻漣漪不斷暴發，二十八根骨刺漫天飛射，這還不算，地面的三頭妖狼一面催動飛沙走石，一面加快了兩根獠牙和兩塊圓石的攻擊。
這突然增強的攻擊讓她應接不暇，沒有時間思考，一切全憑本能。
如果換做其他鍊氣修士，在面對四頭築基妖獸前後包抄，前方兩頭還在十七、八裡外，後方兩頭尚在四、五裡外，一定會當機立斷，選擇從八頭鍊氣境妖獸的攻擊下突圍，哪怕身受重傷也在所不惜。道理很簡單，如果四頭築基妖獸前後匯合，一點兒活路都不會有了。
但趙月沒做這種選擇，她選擇迎着前方御空而來的兩頭妖獸風遁突進。
在她下意識的想法當中，意念力的傷勢還沒有完全恢復，無論催動意念攻擊還是展開巽風域都難以自如，如果強行反攻，戰鬥之中出現疏漏，意念力肯定會被五道音攻重傷。
如果意念重傷，之前的恢復就會前功盡棄，到時候法力遲滯，法器催動不便，也許用不着四頭築基妖獸趕到，就會喪命，就算能勉強堅持，可一旦四頭築基妖獸趕到，同樣沒命。
既然如此，還不如爭取一些時間，讓意念力完全恢復，讓修為再度提升，反正最終都要面對四頭築基妖獸，那就以最好修為和完全恢復的意念去面對。
前方兩頭築基妖獸還在十七、八里之外，就算兩下對進，也要二、三十息才能接戰，有這個時間，已經好了九成的意念一定能完全恢復，而且隨着修為突破，還有可能增長。
只要意念力完全恢復，能施展意念攻擊，能催動巽風域，她就能拼一下，至少能拼個同歸於盡，如果意念力還能提升，就可能爭取到一線生機，提升的越多，希望越大。
至於面對四頭築基妖獸，她知道自己不敵，但卻難掩躍躍欲試的心情。對付築基妖獸，四頭不行，三頭不行，但對付一、二頭的話，只要意念力能夠完全恢復，她很想試一試。
她有過數百次對戰築基修士的經驗，無論是法器，法力，還是意念攻擊。
這些經驗都是從哥哥身上得來。
在明月潭，在盤龍鎮，和哥哥的每一次對練，都相當於和築基修士對戰。
當初哥哥帶她去見寒香，就在行宮門口，以鍊氣九層修為擊敗築基一層的展氏兄弟，還擒住了一個，當時的戰鬥她也參與了。
哥哥在鍊氣九層就能打敗築基一層，她雖然在功法和經脈的數量上只有哥哥一半，元力也只相當於哥哥的一半，但只要突破到鍊氣九層，就能和築基一層鬥上幾合。
只要能鬥上幾合，把這些妖獸全都引到一起，就能以同歸於盡的方式，全部殺光。
當然，也不一定非得同歸於盡。
只要意念力恢復，只要能到達河邊，就有一線生機。
雖然這一線生機現在看起來連百分之一都沒有。
…………
距離河邊更近了，只有百丈。
風遁閃盪之中，趙月探出意念感知。
和無時無處境只能感應到一團纏繞流動的妖力相比，意念感知如目視物。
在意念已經恢復，已經倍增，並且還在增長的情況下，此時的探查極為清晰。
前方來的是一頭金錢妖豹和一隻通背妖猴。
左側，金錢妖豹御空縱躍，周身灰黃妖力鼓盪，形若騰雲，此刻正催動妖力，拱身前躥，其疾行之速，宛若築基修士御劍，這會兒已經越過數十丈寬的河水，從百餘丈外撲來。
右側，通背妖猴御空躥騰，兩臂伸縮揮舞，灰白妖氣繚繞，勢如駕霧，已至河水上空。
百餘丈，雙方對進，相遇最多一息。
後方兩里，左側是一頭白眼灰狼，右側是一隻長尾巨蠍。
這兩頭妖獸都是築基一層後期，修為比前面兩頭高出數一些，御空更快，氣勢更猛。
白眼灰狼御空奔騰，妖力鼓盪，如踏黃煙，長尾巨蠍排趾划動，鞭勾拖曳，似乘黑雲。
…………
接戰時間不足一息，妖狼、妖蠍追到近前大約還有五、六息。
瞬間做出判斷，趙月突然御劍回身，於迷霧冰晶之中衝天而起，周天煉神訣衍化之下，意念漩渦極速運轉，寒風意念如狂風般襲卷而出，動念之間便將五頭妖蝠籠罩。
正在迷霧邊緣催動攻擊的五頭妖蝠突然一滯，迷霧之中正在穿梭的骨刺驟然失控。
這時，趙月已然催動巽風域，穿出毒舌鞭，圓滿一階的巽風元力灌注，十根毒刺暴射。
巽風域剎那間延展而出，形成一個急速旋轉的風渦。
風渦一現，便將周邊四十丈全部籠罩。
四十丈，這個範圍，是原來的一倍。
巽風域中，小蛇風影彈射而出，借風勢旋轉，緊跟三根毒刺，直奔下方妖狼。
半空之中，五頭妖蝠振翼掙扎，凄聲厲叫，。
突如其來的寒風意念攻入識海，讓它們所料不及。
妖識正在潰散，魂魄正在凍結，極度的冰寒讓痛楚無時無處不在。
五頭妖蝠拚命凝聚妖識，但以它們鍊氣八、九層的修為，面對趙月已經增長到可以感知十五里，相當於鍊氣圓滿七、八倍的意念力，根本無法將潰散凍僵的妖識凝聚起來。
正在掙扎，一股異風襲卷而至，吹入皮毛，滲入血肉，透入骨髓，穿入經脈，五妖立刻感到身上出現無數縫隙，風進風出，骨軟筋麻，妖力渙散，連翼膜也難以扇動。
“噗噗噗——”血花迸綻，厲叫中止，五頭妖屍從半空掉落。
趙月看得清楚，寒風意念和巽風域出手見功，毒舌鞭射向五頭妖蝠的七根毒刺，全部命中，九階妖蝠與八階妖蝠各中兩刺，皆入腦透心，三頭七階妖蝠各中一刺，俱洞穿頭顱。
…………
“呼——”烈風激蕩，迷霧消散，陽光映照。
半空之中，趙月御劍急轉，一面招回十根毒刺，一面打出藤蘿系甲，鷹翻撲擊。
地面，轟鳴過後，元氣激蕩，三頭妖狼剛剛擋住三根毒刺，正在翻滾吐血。
攻守已經易勢，此時三頭妖狼合力，也敵不過趙月十功經脈百倍壓縮的圓滿一階。
這樣的圓滿一階，除了法力尚未化液，若論法力總量，已經接近初入築基的修士。
三頭妖狼剛一起身，藤蘿系甲便已攻至，地面長草灌木纏繞穿刺，其堅其韌，猶若鍊氣法器，三狼鼓盪妖力，想要掙脫，怎奈異風透體，妖力渙散，渾身癱軟，已然無法逃脫。
風影御風而至，遊動之中噴出一線毒液。
“噗——”血花綻放。九階妖狼撲通栽倒，黑血噴濺，頭顱上的孔洞迅速腐爛。
趙月風遁下行，寒風意念凝出兩針，動念穿向兩頭八階妖狼。
兩頭妖狼踉蹌翻倒。風影躥行吐息，風刃連發，狼頭掉落，鮮血噴洒。
“快回。”趙月心印傳音，抬手攝引，風影順勢纏回手臂。
…………
五頭妖蝠已死，再不必擔心意念受傷，三頭妖狼已亡，更不用擔心羈絆糾纏。
剩下就是大戰一場，視死如歸，轟天一響，摧毀絕境。
趙月感應周圍，一聲清嘯，融風鶴舞，乘風鷹翻，閃盪飄移。
“呼——”身側勁風襲到，是兩隻凌空飛來的骨爪。
這是兩隻沒有皮肉的豹爪，是其它妖豹身死所留。這兩隻大如蒲扇的骨爪是二級下品妖器。骨爪十指張開，威壓蓋頂，十道尺許甲刃如同十把彎刀。
兩隻骨爪之後，御空而來的金錢妖豹已經撲入四十丈巽風域當中。
妖豹撲進巽風漩渦，身形稍稍偏移了一下，撲擊的速度略略遲緩了一下。
巽風域對築基妖獸有效。不過，無時無處境感應到其中的細微，趙月心中凜然。
妖豹的護體妖力極其凝鍊，巽風元力雖然無孔不入，雖然有一些吹進了護體妖力，但只透入毛孔和皮膚就被消耗殆盡，再也無法深入。
這和剛才巽風域順利穿透妖蝠和妖狼的護體妖力，並且連血肉和經脈都能穿透的效果無法相比，看起來對妖豹的影響連一成都沒有。
趙月明白，這就是境界修為的差距。她的元力雖然在總量上已經接近初入築基的修士，但必竟沒有鍊氣化液，在凝鍊程度上無法和實力相當於數名同階修士的妖獸相比。
不過，有增長已經接近神識的意念，有堅韌足以擊殺築基妖獸的二級中品法器，有修為大幅提升之後速度不亞於妖豹的風遁，就算境界修為不足，也可一戰。
而且，這一戰只要撐過五、六息，待白眼妖狼和長尾妖蠍趕到，就可以結束了。
面對已經攻入身前二十丈的兩隻骨爪，面對撲入巽風域的妖豹，趙月不敢怠慢。
心念動處，寒風意念凝針攻出，毒舌鞭十八根毒刺全部催動，十四根小刺漫射，四根尺許毒牙，兩根迎擊骨爪，兩根穿向豹眼，同時鞭梢攢做鎚頭，彈伸穿撞，直奔咽喉。
剎那間，寒風意念攻入了妖豹識海。
對於寒風意念的攻擊效果，趙月心裏有點兒底，起碼比巽風域的攻擊有底。
這個心中有底，同樣來自當初和哥哥的對練。
哥哥的元力並沒有凝氣化液，所以巽風域對築基修士的護身法力有何影響，她不清楚，但她知道寒風意念對築基神識的影響如何，因為哥哥衍化過各種築基神識，她都試過。
現在意念修為已經大幅提升，攻擊效果想必比和哥哥對練時還要好。
情況果如所料。金錢妖豹築基一層中期的妖識雖然異常凝聚，但在她已經接近築基神識的意念攻擊之下，在巽風和寒冰兩種異五行意念的混融攻擊之下，還是被穿透了兩成多。
雖然這一縷寒風意念最終消耗殆盡，但在穿過之處，遇者無不潰散凍結。
這潰散凍結只有一剎那，而後就在妖識的收縮凝聚之下恢復大半，但就在這一剎那，趙月透過無時無處境感應出來，妖豹經脈中的妖力驟然減速，骨爪陣紋中的妖力也突然變弱。
意念攻擊和巽風域疊加，妖豹實力瞬間銳減三成。趙月信心大增。
…………
撲擊之中，妖豹突然打了個冷顫，身形搖晃，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轟——”烈風吹拂，骨爪與毒牙相撞，各自崩飛。
“嗷——”妖豹搖頭掙扎，妖力鼓盪，兩臂揮動，爪刃掄劈。
“砰砰砰——”毒牙被擊飛，鞭錘被拍落，毒刺被震開。
元氣激蕩之中，妖豹穩住身形，晃了晃頭，再次摧動骨爪，長身撲出。
…………
“咕——”趙月咽下一口鮮血，翻手握住被拍落的毒舌鞭。
若不是毒舌鞭的握手可以纏在腕上，這會兒已經被劈落地面。
剎那之間的交手，讓她認識到築基妖獸的強大。
築基妖力極其渾厚，極其凝聚，在妖識有兩成潰散凍結，妖力催動遲滯的那一剎那，護體妖力仍然震飛了毒舌鞭漫射而至的十四根毒刺，並且短暫失控的骨爪沿襲慣性的一擊，以及倉促間揮出的豹爪，其中所攜的妖力仍然洶湧奔騰，仍然攻入她的體內，將她震傷。
護體妖力震飛了十四根毒刺讓趙月十分震撼。
這十四根毒刺原本是妖蟾舌頭上的鉤刺，經土金二老煉入極品星紋礦和毒蔓菁，已經成為二級中品法器，完全可以穿透堅韌的豹皮，但就是這樣的法器，卻無法穿透護體妖力。
無時無處境感應到了這一過程。灌注於毒刺中的元力，在隨毒刺穿入護體妖力時，被凝若實質的妖力瞬間消耗大半，就象箭支射進膠泥，後繼無力，結果被妖力鼓盪震落。
趙月馬上意識到，細小的法器，陣紋細小，容納的法力少，又是御空攻擊，所以雖然可以輕易洞穿鍊氣境的護身妖力，但在築基境的妖力面前，根本沒什麼用。
倒飛閃盪之中，趙月催動法訣，十四根毒刺收入鞭梢，四根尺許毒牙護在身周。
…………
“咔——”兩隻再度攻來的骨爪突然妖力鼓盪，抓握彈伸，射出十道甲刃。
再來一合，要反擊。趙月心有不甘，立刻催動毒牙與寒冰劍。
四根尺許毒牙呼嘯而出，攻向妖豹頭面，腳下寒冰劍分出一劍，化做厚厚水幕迎向十道甲刃，法訣一畢，寒風意念立即凝針穿射。
妖豹悶哼一聲，身形又是一滯，但隨即在狂吼之中催動妖力。
吼聲一起，兩隻骨爪下沉攔截，十隻甲刃強行穿擊。
轟然巨響之中，冰水飛濺。
四根毒牙被骨爪擊飛。水幕剛剛化冰，凝結其中的甲刃便突然加速，破冰而出。
倒飛之中，又咽下一口鮮血，趙月舞動毒舌鞭擊飛力竭的甲刃。
兩次受傷，差距太大，不能蠻幹。感應到通背妖猴已然進入四十丈巽風域，趙月立刻改變想法，連融衝擊之風，借巽風域旋轉升騰之勢，鷹翻而起，鶴舞穿雲，御劍向高空風遁。
…………
“呼——”烈風蓋頂。烈風來自一條當頭劈落的骨鞭。
這是一條碗口粗，十丈長的骨鞭。
骨鞭有數十節，每節有尺許長短，骨節上凸起鋒利的尖刺，就象是一條蟒蛇的脊骨。
這條骨鞭就握在通背妖猴掌中。
通背妖猴極其靈活，近距翻騰無比迅捷，追擊之中一個筋頭攔住，掄鞭就砸。
“嗚——”又一叢低沉嘯音響起。這是十道甲刃穿行的聲音。
妖豹又一次催動了妖力，兩隻骨爪和十隻甲刃從下方襲來。
上下夾攻，不能硬接，風遁纏鬥。趙月不打算硬擋了。如果再硬擋下去，勢必重傷，一不小心就完蛋，不要說堅持五、六息，一息都堅持不到。
對付這種情況，她早有經驗。以一敵眾，以弱對強，是明月潭眾人的日常修鍊。
趙月動念之間，寒風意念如旋風般席捲而出。這種漫卷而出的攻擊，效果不如凝聚成針，但勝在可以敵眾，而且寒冰意念和巽風意念混融，兩種異五行意念疊加，攻擊力也不弱。
果然，兩頭妖獸立刻身形一滯，眼中閃過一絲掙扎。
趁兩頭妖獸失神的剎那，趙月兩手法訣連出，一發即收。
她打出一道水漩渦，一道迷霧術。
水漩渦和迷霧術是水系功法最尋常的法術，沒有任何攻擊威力。
趙月其實可以催動壬水寒冰劍化做水漩渦，再施展化冰術，以寒冰障凍結敵人。
壬水珠化成的水漩渦是二級中品靈水，也是二級中品法器，比控水訣引動的河溪之水強大許多倍，比此刻以法術引動天地元氣形成的水流，更是強大數十倍。
但現在，她暫時不想催動。之前催動寒冰劍化水凝冰，對戰十隻甲刃，化冰術被破去，她被震傷了。修為差距過大，法器硬撼之下，弱的一方一定會受傷。
她現在以法訣催動水漩渦，可以最大限度避免受傷。
在法訣一催即收的情況下，這兩個法術的阻敵效果雖然會大為減弱，但正因為法訣一催即收，故而可以極大減輕法術被破除時受到的衝擊，避免受傷。
這個辦法，還是在盤龍鎮時，哥哥教的。
…………
“轟——”一聲巨響。
通背妖猴與金錢妖豹各自悶哼一聲，身形暴退。
就在妖識被寒風意念襲卷的剎那，骨鞭和骨爪短暫失去控制，撞在了一起。
兩妖急凝妖識，緩解潰散冰寒，招回各自妖器，怒吼一聲，騰躍追擊。
“嘩——”一道水漩渦突然湧現，迷霧升騰，視不見物。
兩妖被水流淹沒，驟然減速，立即抖身鼓盪，水漩渦轟然飛散，迷霧消失。
十餘丈外，現出小姑娘御劍逃遁的身影。
趙月正在向河邊的山崖逃遁。
剛才這一戰，她已經堅持了一息，再纏鬥幾息，妖狼和妖蠍就能趕到。
不過，她得小心再小心，確保妖狼和妖蠍追到時，她能趕到河邊，鑽入水中。
風遁之中，趙月收起巽風域，催動混元太極功，煉化攻入體內的妖力，補充消耗。
巽風域的威力其實很大，就象小胖的烏龜域一樣，但對付高一個境界的妖豹和妖猴，效果就差多了，而且消耗巨大，她要趁逃遁的機會多恢復一點。
…………
“轟——”冰水飛濺，一條漆黑的蠍尾穿過寒冰障，撞開毒舌鞭，釘在趙月胸口。
“噗——”張口噴出一蓬鮮血，趙月重重地撞向山崖。
飄蕩之中，纏在肩頭的風影躥起半身，全力御風，順勢拉着趙月落向地面。
落到地面，趙月緩了過來，催動法訣，寒冰劍懸於身前，左手握鞭，右手撫胸。
幾次受傷疊加，導致這一次傷得很重。
胸口劇痛，胸前已經血跡斑斑。
山風吹過，破衣飄動，露出貼身內甲。
內甲上又增加了一道刺痕。
這件內甲是土金兩位爺爺築基之後，哥哥請二老煉製的，是二級下品護甲。
如果沒有這件內甲，她已經死過幾回。
這一次，她融風躲過了骨爪、骨鞭、巨石，攪飛了十根甲刃，但終究沒躲過蠍尾。
蠍尾和十根甲刃一樣，衝擊風極其凝聚，就算此刻無時無處境已經能感應四十里，寒風意念已經能感知十八里，但仍然無法連融其中，對於這樣的攻擊，只能用法器硬擋。
其實為了防止受傷更重，她並沒用寒冰劍或毒舌鞭硬擋，而是佈下了三道防禦。
第一道防禦，她把壬水珠化為水幕，水幕是河眼之水，二級中品靈水，柔中帶韌，遲滯削弱了衝擊，讓甲刃和蠍尾攻速銳減。第二道防禦，水幕化為寒冰障，阻滯凍結。
毒舌鞭是最後一道，負責纏攪卸去余勢未盡的攻擊。
可是因為修為的差距，再加上同時應對兩道攻擊，她卸不去蠍尾的穿刺了。
“哥哥，小胖。”感應着四頭妖獸，趙月呢喃一聲，伸手摸了摸腰間的儲物袋。
她要動用兩件最珍貴的東西了。
她被擋在了河邊，已經兩衝擊不過，第三次必須要衝過去。
前方，通背妖猴輕搖骨鞭，金錢妖豹緩催骨爪，兩頭妖獸正要再起攻殺。
後方，白眼灰狼和長尾巨蠍已經追進五十丈，巨石和蠍尾迴旋之間就會再度攻來。
一息之內，生死必分。
情況不太好，如果不能爭取到一線生機，就只有同歸於盡。
…………
就在剛剛過去的幾息，情況變得跟設想的大不一樣。
趙月原本想借意念攻擊和巽風域，借融風閃盪，借水漩渦和迷霧，一邊逃遁，一邊周旋，待白眼妖狼和長尾妖蠍追進百丈，再遁入河水。
她這樣想了，也這樣做了，剛開始的時候還不錯。
妖豹和妖猴的攻擊雖如疾風驟雨，但她總能在意念攻擊之後，在融風閃盪中躲過衝擊風強烈的骨爪和骨鞭，雖然時不時要擋一下幾隻甲刃，但傷勢並不重，而且聚元丹藥力的余勢總能穩住傷情，混元太極吞噬煉化的妖力總能及時補充元力。
最讓她有信心的是，她能在閃盪和抵擋之中找到機會，繼續向河邊逃遁。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可是兩息之後，出乎預料了。
白眼妖狼和長尾妖蠍在追進里許時就發起了攻擊。
白眼妖狼御出一塊棱石，這塊頭顱大小的棱石御出之後能突然變成房屋大小，一撞一大片，而長尾妖蠍竟然可以催動丈許長的蠍尾離體攻擊，並且蠍尾是二級中品妖器。
因為離得遠些，再加上這兩頭妖獸修為更高，妖識更為凝聚，意念攻擊對它們的影響也差了不少，而四十丈的巽風域對位於一百幾十丈外的兩頭妖獸根本起不到作用。
這種局面讓她迭遇兇險。
在四頭築基妖獸聯手之下，趙月不停地閃盪抵擋，接連受傷，再沒有任何機會逃遁。
要不是後來白眼妖狼和長尾妖蠍追得近了，意念攻擊有了明顯的效果，四頭妖獸的妖識也積累了損傷，攻擊速度有所減緩，而她趁機逃遁，恐怕連山崖都到不了。
現在，她終於到了山崖之下，但抵擋蠍尾之時，妖豹和妖猴攔在前路，現在後路追擊立至，如果不能及時脫身，不能遁入河水，一線生機就徹底沒了，只剩下同歸於盡。
…………
烈陽當空，微風拂動。
風月山下，風月河邊。
四頭妖獸齊聲嘶吼，暴發出合力一擊。
甲刃暴射，骨鞭搖砸，巨石蓋壓，蠍尾穿刺。
四妖眼中透着殘忍的興奮。
做為妖奴，有機會毫無顧忌地擊殺和主人一樣的人類修士，是它們最大的快樂。
自從成為妖奴后，這種快樂已經超過和母獸融為一體共享美好妖生。
小女孩的寒風意念世所罕見，冰風法力也極為稀有，但境界修為的差距無法彌補。
就算妖識被意念攻擊，已經有所傷損，就算妖力會有瞬間遲滯，就算妖器會有短暫失控，但在數十丈的小小範圍之中，以築基妖力催動的四道攻擊，只憑妖器中已有的妖識和妖力，只憑攻擊慣力，不要說一個鍊氣境的修士，就是一名築基二層，也會被當場擊殺。
…………
山崖之下，一聲清嘯。
趙月眼中透出無堅不摧的戰意，勢變蛇形，蟒翻而起，寒風意念席捲而出。
迷霧翻滾之中，壬水寒冰劍化做一潭十丈水幕，迎向巨石、蠍尾、甲刃。
這三件妖器，分別由妖狼、妖蠍、妖豹操控，位於後方和左前方。
她要防住這三個方向，而後向妖猴所在的方向突圍。只有承受住這三道攻擊，才能徹底擺脫糾纏。只有擺脫糾纏，才能在同歸於盡的時候，爭取到一線生機。
嘩然水幕剛起，無聲無息的寒風意念便吹進了四頭妖獸的識海。
四妖御空撲擊的身形驟然一滯，三件攻至半途的妖器忽見遲緩。
見此情景，趙月催動混元太極功，十功經脈中的元力，剎那間衍化為陰陽太極之炁。
陰陽太極之炁，沒有攻擊之力，連一塊石頭都打不碎，但卻有歸一之能。與之前對戰時元力當中只混融了一成相比，現在十功經脈全部衍化為陰陽太極之炁，吞噬力提升十倍。
…………
“轟——”三件妖器攻入水幕，水波蕩漾，暴散四射。
蟒翻升騰之中，趙月噴出一口鮮血，借震擊之勢，如蛇驚躥，直奔通背妖猴。
雖然有陰陽太極之炁十倍煉化歸一，但妖力洶湧澎湃，沖裂了一些支脈和許多絡脈。
傷勢應該極重，但趙月感覺不到痛，現在什麼也顧不得，只能向前沖。
蛇行風遁之中，趙月一拍腰間儲物袋，手中出現一個透明的七彩葫蘆瓜。
這個只有兩尺長短，胖乎乎，長着尖錐和鈍刺的千斤重瓜，正是“小胖的葫蘆瓜”。這是王再興臨別時送給她的禮物，是哥哥用混元虛無之炁，煉化極品空冥石所制。
空冥石，產自明月潭鎖龍窟，非木、非火、非土、非金、非水，不知到底是種何材質，但就連玄空風雷陣里的風刃陣、雷光陣、雷火陣、風雷陣、裂空陣，全都無法損傷分毫。
玄空風雷陣的攻擊，哥哥演示過，隨便一道，就可以讓金紋石化做飛灰，金紋石，這種礦石，是金丹境修士煉製金系法器的主要靈材，由此可見空冥石的不凡。
“小胖的葫蘆瓜”就是這麼厲害。
只是，這個瓜並不是法器，只是一個無比堅硬的石頭。這個瓜無法用元力催動，因為任何內力、法力、元力注入其中都會消失，只能拿在手裏砸，握在手中戳。
…………
“嗚——”骨鞭搖蕩，呼嘯着砸了過來，妖猴攻擊已到。
趙月蛇形螣霧，迎着骨鞭泛起的妖芒，突進之勢不改，一式吐信，持瓜撞刺。
“噗——”一聲悶響，碎骨迸射。
就象沉重的鐵槊刺入泥石，葫蘆瓜刺碎了骨鞭前段。
“噗——”又一聲悶響，骨肉飛濺。
妖猴封擋的一隻利爪被刺得粉碎。
“呼——”趙月身形飛遁，如蛇驚躥，掠過失措跌落的妖猴。
突圍了！趙月心中無比興奮，混元太極功衍化，寒冰訣催動，一頭扎向河水。
這時她感受到了痛，劇痛，周身內外，無處不痛。
剛剛的兩式毒蛇吐信，小胖的葫蘆瓜刺碎了骨鞭，刺碎了猴爪，但就在刺碎的同時，兩道洶湧的妖力攻入了體內，經脈中的陰陽太極之炁完全煉化不過來，傷上加傷。
體內更多的支脈和絡脈被妖力衝破，到處都在滲血。
這兩道妖力是透過葫蘆瓜傳過來的。趙月心中閃過一絲詫異，但沒時間再想。
無時無處境感應之中，剛才被阻擋的三件妖器，巨石、蠍尾、甲刃，現在已經擺脫凝冰水幕，正在迴旋蓄勢，就要再起攻殺。
河水就在下方數丈，瞬間可入。趙月定住心境，無邊劇痛彷彿與己無關。
下落之中，趙月收起葫蘆瓜，攝出一枚金符，水系法力衍化，功行隱靈訣暴發陣，招回寒冰劍，打出控水訣，攻出寒風意念，而後突然加速，閃電般鑽向水面。
在河水之中，有水系法力融合，有隱靈訣暴發陣倍增體內法力流速，法術威力暴漲。
就在趙月入水的瞬間，轟然一聲，一潭寬達二十丈的水漩從河中升起。
這潭水漩是由寒冰劍所化河眼水與風月河水混融而成。這種混融，可以讓河眼水源源不斷，可以讓風月河水防禦力大增，可以在身後形成一潭柔韌而厚重的防禦，以柔克剛。
漫天大水升起之時，隨心意法訣而動，避開身體，盪過身周，涌到身後，奔騰衝擊。
在這一潭水流之中，有一片寒冰，內藏一枚金符，如同一片落葉，隨水漩流動。
水漩如河水決堤，極速奔流，源源不斷，瞬間便淹沒了再度攻擊而來的巨石、骨爪、蠍尾，淹沒了十餘丈外的妖猴、妖豹，淹沒了二十餘丈外的妖狼、妖蠍。
趙月鑽入水中，如蛇蜿蜒，如箭離弦，向深處極速遊動。
遊動之中，左手毒舌鞭催動，鞭身穿射，瞬間彈伸二十丈，鞭梢爪刺探出，抓入山石。
毒舌鞭迅速收縮，游速再度暴漲。
就在毒舌鞭抓住山岩之時，趙月衍化寒冰意念，向外感知。
寒冰訣是水、冰兩系法訣，寒冰意念在水中可以自如催動水系法訣，自如感知。
寒冰意念感知之中，河水連融一潭水漩，水漩與河眼水混融，淹沒四妖。
金色的雷水符正在四妖身下的水流當中飄蕩。
四妖已經重聚妖識，鼓盪妖力，從水漩之中掙脫一半。
她現在水下十丈，距雷水符三十餘丈，中間隔着河水和水漩，其中還混着河眼水。
以四頭妖獸的修為，只要掙脫水漩，瞬間就能御空掠出很遠。
趙月再運混元太極功，將十功經脈中的九功衍化為陰陽太極之炁，佈於身周，只餘一脈水系法力，而後心意一動，催發了雷水符。
就是這枚雷水符，讓趙月有十足的信心幹掉四頭築基妖獸。
趙月一直認為，師父寒香之所以沒收回這枚雷水符，可能是因為收了哥哥的千年雷魂草。這枚雷水符，是哥哥在相遇洞從孟嬌身上繳獲的，來潛龍峰之前，十分鄭重地交給了她。
前段時間寒香傳功的時候說過，雷水符激發之後，會放出一道雷霆。這道雷霆，相當於金丹中期全力一擊，範圍波及百丈，五十丈內，金丹以下屍骨無存，魂飛魄散。
寒香說，當初借給孟嬌這道符，不是讓她用的，只是用來威懾，現在送給趙月，也是這樣，既然是威懾，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只要亮出來嚇退敵人就行，不必真的激發。
但趙月知道，對方沒給她這個機會，更沒給她這個時間，就是要把她快速殺掉。
雙方你死我活，就在瞬息之間，所以，這些妖獸，現在就得死。
即便是同歸於盡。
風月河邊，山崖之旁，突然漫起一片白光。
白光如波蕩漾，一閃而逝，席捲百丈。
山崖崩塌，地面沉陷。
轟天巨響，聲傳百里。
靈獸谷口，禁陣嗡嗡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