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 聞到錢的味道
這個時代“醒”的早,凌晨五點的關門村有些許涼風輕輕拍打貼着薄紙的木窗戶,外面的大道上慢慢喧鬧起來。
李明芳提着煤油燈走到了蘇偉床邊,揉了揉他的臉頰。
“兒子,起床了,今天趕場,你把家裏的雞蛋提去賣了,換兩米布回來,我給你做一身衣服!”
又在蘇偉枕頭邊放了一塊錢,“錢拿着,在路上買兩個油餅吃。”
蘇偉迷迷糊糊睜開眼,笑着點了點頭,麻溜穿上了衣褲,在堂屋提着雞蛋籃子出了門。
李明芳不放心,追到門口叮囑幾句:“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和別人鬧矛盾,雞蛋二角五分一個,不能少,能賣多少就賣多少,回來的時候,買白布就行了,家裏還有染料,自己能煮,場上藍布賣的貴,不划算……”
若是前世的自己,蘇偉一定覺的母親太啰嗦,而這一世情感更細膩的他,更多體會到的是母親的關心。
“知道了,媽,你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跟上了趕場的大部隊。
九十年代西部山區的農民們大多還靠鋤頭吃飯,改革開放的春風在東部沿海刮的盛,而在西部山區,不過呼呼兩聲,少數人聽說而已,趕集對他們來說,是重要的日子,鄉場成了一些人這輩子見過最大最熱鬧的“城市”!
今天和往日一樣,路上的行人多的數不過來,有熟悉的面容,但蘇偉一時也記不起來。
偶爾會有人嘲諷兩句。
“喲,這不是蘇建國的崽兒嗎?聽說打架被學校送回家了,還賠了四五百,搭了一頭大肥豬,真夠行啊,年輕人!”
“我覺得還是他老子厲害,找了個年輕的婆娘,想着就爽……”
蘇偉不僅沒有動怒,心態反倒如湖水般平靜,這些話已經不入他耳了,見過了大起大落,心無波瀾。
他禮貌的笑着沖那些人點頭,給人一種“謝謝你關注我全家!”的感覺,那些人慢慢閉上了嘴,心裏猜測着指不定是他行兇的前兆。
耳朵邊清靜了下來,頭頂的太陽撒下了普照大地的陽光。
蘇偉停下了腳步,在路邊的小吃店買了一個油餅,花了五毛錢!
晃眼一看,覺得眼前的地兒好熟悉!
儲藏腦海深處的記憶如細水噴泉一點點溢了出來。
記憶里好像有過鄉場搬遷一事,仔細想,好像發生在九一年春節之後,而現在十七歲的他,處在九零年。
想到這兒,蘇偉笑了,他彷彿聞到了錢的味道。
前世走馬鄉鄉場在搬遷的時候,政府看準的是挨着河家壩的那一片地,地勢平坦,容易展開,是最容易規劃的地,很多人都認為鄉場會搬到河家壩。
河家壩,如其名,在河溝的下游,屬於河流沖積扇地區,水源豐富,土地肥沃,對於靠着種田為生的村民們來說,那就是他們的命根子。
自古以來,窮人最不怕死,為了搬遷的事情,河家壩整個村的人差點把鄉政府給掀了。逼的鄉政府妥協,將搬遷的新址選在了蘇偉眼前的這一片貧瘠的黃土沙地上,就連農民都很嫌棄只是象徵性的種了幾顆苞米。
蘇偉感覺幸福生活在向蘇家招手。
又走了十來分鐘,到了趕場的地兒。
一條狹長的道路兩旁擺滿了攤位,街上還沒幾間門市部,大部分人都是席地而坐,將背來的東西擺放在地上,條件好點,找了兩根長凳子,鋪上一塊寬木板,擺上要賣的東西,吆喝着。
蘇偉來的已經算晚了,好位置沒有給他留着,只能靠在鄉場的邊緣坐了下來,放下裝雞蛋的籃子,坐在石頭上,等人上門。
鄉場雖小,但商品一應俱全,紅糖,臘肉,糧食蔬菜,煤炭……凡是這個時代生活中能用上的基本都能找到。
這個年代沒有擴音器,沒有音響,沒有炫麗的電子大屏,全靠商人們扯着嗓子喊,誰喊的大聲,面前圍着的人自然就多一些。
至於賣出去多少東西?另當別論,電視視稀缺的年代,農民們都喜歡看熱鬧,哪裏鬧騰,就往哪裏靠!
蘇偉的心思沒完全放在買賣雞蛋上面,此刻他心裏最關心的事情是怎樣存錢圈地?
他思考着!
不久!
一個身着背心和蘇偉差不多個頭兒的小青年跑了上來,氣急呼呼,“偉哥,不好了,我姐被糧站那龜兒子騙到苞米地去了!”
蘇偉的思緒被小青年打斷了,小青年的話,蘇偉聽的模糊不清,你是誰?你姐姐又是誰?
能夠讓他提起重視的是“苞米地”這個地兒,那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奇迹。
一個女人往苞米地去了,還是被“騙”去的,蘇偉情不自禁有些擔心。
蘇偉問:“你姐是誰?”
小青年更急了,“偉哥,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快點救我姐吧,晚了你就當不了我姐夫了!”
姐夫?
蘇偉遲疑了,有點懵圈,難道重生回來還給自己安排了一個媳婦兒嗎?
救人,對,先救人要緊,說不定來個英雄救美,真被人家看上了。
“杵着幹啥?還不去救你姐。”蘇偉說。
“我這不是回來抄傢伙嗎?”小青年拿着一把大剪刀說。
“剪刀有啥用?”
“龜兒子,要是敢欺負我姐,我把他弟弟給剪了!”小青年咬着牙狠狠的說。
有點殘暴!不過現在不是討論怎麼修整人的時候。
蘇偉說:“行了,帶路,你姐往哪個方向去的?”
小青年飛奔了起來,蘇偉緊緊跟着,從場上跑下來將近五百米。
“在那裏,偉哥,我姐在那裏的!”
百米外,束着長發的姑娘輕輕的撥開身前的苞米,小步小步往裏走。
“姐~”小青年喊了一聲。
姑娘停下了腳步,轉過頭,束着的長發甩到了右肩上,太陽有些晃眼,她伸手靠在額頭上,往蘇偉的方向望了過來。
蘇偉愣住了。
黃文靜!
是她嗎?
那個前世讓他夜不能寐的女人?蘇偉側頭向小青年確認,“你姐是叫黃文靜?”
小青年感覺蘇偉怪怪的,“偉哥,你今天怎麼了?我們兩家就隔着兩丘田,小時候光着屁股玩兒到大的,我都把你當姐夫了,你不會把我給忘了吧?”
真是她!
如果沒記錯,九零年,黃文靜才十六歲。
想到這兒,蘇偉牙齒磨出了聲兒,太可惡了!
他很憤怒,“簡直是畜生,不可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