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原來是老師 “偏心”

中午，在學校食堂吃午飯時，潘夏梨又和幾個女生端着飯盒一起走到我身前來，很奇怪地選擇和我同桌吃飯……以前從來沒有過，莫非別有意圖？

“老師，班裏的這個‘笑話’真是影響深遠啊，好多別班的同學都來問我，誰是杜雨嵐，漂亮嗎？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潘夏梨流露出似乎有點受委屈的表情，她幹嘛故意這樣。

果然，這只是個引子，接下來她又擺出義正言辭的態度：“這種校園謠言的流毒真是猛於虎。我媽媽就叮囑我，和男生在一起時衣服不要穿得太漂亮，話不要說得太多，走得不要太近，否則緋聞滿天飛，很影響學習的心情的。不過還是很佩服杜雨嵐，謠言都是針對她，她也還能在你的課堂上一如既往地表現出積極認真的風貌。”

“是啊，是啊，老師，也就是在你的課堂上，在別的課她都不怎麼說話，像蔫了一樣！”幾個女生很有默契地補充。

“我想杜雨嵐是有點偏科的，她的文科思維能力不錯，理科思維能力就差一點。”我笑着解釋。

潘夏梨又說：“那她在班主任的課堂上怎麼就表現出‘弱不禁風’的，外語也是文科呢。可見她對老師您‘情有獨鍾’，要不就是討好你。”她口中“您”和“你”的稱謂及語氣上的微妙差別，我還是聽得出來，不知道她是對杜雨嵐不滿，還是對我也些微不滿呢。

“你看班幹部選舉時她的表現……別的同學被取笑時也就哈哈大笑，就她怪！以前老師點我的姓名時，也有同學在下面小聲地叫‘潘金蓮’，我都沒有生氣。人家叫她‘美杜莎’，說是什麼女蛇妖的，她就氣得跑出課室去，真是不給全班同學的面子。不過是個綽號，就讓她情緒那麼衝動的，情商真是太……太低了。”言下之意，她自認為自己的情商必定高。

“嗯，是有點衝動，這樣會讓同學們對她的意見更多。既然大家知道發生這種事情，對她的心理衝擊很大，課外時間就多去安慰一下她吧――她也很渴望友情。”我笑着答覆，暗想一個人“怪”肯定是有原因的，在任何學校，像杜雨嵐這樣被懷疑“心理陰暗”的學生，不比潘夏梨這樣“陽光”的學生少。

“老師好偏心啊，難道你沒有隱隱約約地意識到一點什麼，你對杜雨嵐的關愛似乎超過了對其他同學的分量？明明是她自己不善於處理人際關係，你還認為是我們對她關心不夠！難怪別人說……”另一個女生突然把飯碗一擱，用頗為幽怨的眼神看着我說：

“你可能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呢，卻怎麼對杜雨嵐這麼多好感啦。她的語文好，人品卻不好，連她的室友也這麼講，說她經常半夜起來莫名其妙地打開房門，到宿舍樓走廊上散步，影響到別人休息了。有人提醒她，她還屢教不改。你現在也許以為自己是關愛她，將來把她看透了就會後悔，竟然是這樣一個女生，在你來到綠茵湖中學的最初時光里，剝奪了你劑量最多的關愛。這不可恨嗎？”

這位同學的論調，似乎在有意暗示我，杜雨嵐不是什麼正面的好女生，接近她是很“危險”的。我確實是一直很愛護她啊，但不是由於語文科上的欣賞，而是與成績無關的因素。可能是因為在冥冥之中，我覺得她是校園裏的“弱者”才比較同情吧，她由於過度敏感，以至於認為大家對她的不客氣或冷漠都是一種敵意，用“怪異”的行為方式自我保護，但結果只是更不被理解，成為眾矢之的了。

然而，女生們最後揭發的真相卻令我始料未及，“責任”竟在我身上……

她們繼續用怪罪的口氣說：“老師，您知道這個剛入校就烽煙四起的謠言跟你有關係嗎？不是讓我們寫匿名感受來大肆評判一番，而是只因你的偏愛令杜雨嵐更加為眾人注目，所以不少同學就不加克制地表現出對她更多的反感，甚至認為她是馬屁精，特意接近老師，討老師歡心……”

原來在這些學生看來，不是友情隔着重重大山，而是教師失去了公允，令同學們生出不滿的情緒，才致使校園裏錦瑟年華的友愛變調了。

經受謠言事件后，我已經不能像從前那樣單純興奮地站在講台上了，看來我的情商也不怎麼高，彷彿人生被照進任何一點耀眼的強光，所投射的光影都會成為那平靜如湖波般的心靈上的陰翳。

然而綠茵湖的時光並沒有因為我的心情而靜止，它一直在緩緩流淌，帶着所有時光漩渦里的人們，駛向那未可預料的將來時刻。這些學生擁有的最大財富，那就是青春呢，無論此時的人生有過多麼不愉快的遭遇還是受到最惡劣的評價，都只是湖面上飄行的爛草，在湖水流經的任何一個時段里，都會一晃而逝，不必把它們看得太沉重，而使自己背負過重的人生行李，艱難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