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尋找狀元郎(2)
事情出了岔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岔子,章子丘的父親章古朗常常跟他說這句話。
章子丘在楓樹下等了三天,還不見師伯回來,知道事情出了岔子,忙在楓林里找師伯,從太陽露頭找到月上枝頭,尋過了每一顆紅楓,仍是不見師伯的蹤影。
師伯現在身在何處?三天前師父說前去看看便回,如今難道已遭人毒手?呸,呸,師伯為人和善,不曾與人結仇,絕不會遭人毒手。可師伯失蹤已經是事實了。自己第一次離家出遠門竟弄成了這個樣子,回嵐州怎麼和父親交代?
章子丘越想越慌,他又想起此次和師伯來應天還有任務在身,他們還要找一個新科狀元,那個狀元名叫季長醉。
算了,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與其乾等着,不如先去找找這個狀元郎,同時打探師伯的消息。章子丘做好了打算,鎮定了許多,心思從空想回到現實,頓時感覺餓的發慌,畢竟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章子丘出了楓林,進了一家名為雨禾居的小酒館。
正是晌午,雨禾居人來人往,幾乎座無虛席。
章子丘掃視了一陣,找了張桌子坐下,點了一碗回鍋肉、一碟花生米、一份水蒸蛋、一大盆白米飯和一小瓶松花露。
雖然客人多,但菜上的也還不算慢,過了一刻鐘,菜已經上齊。章子丘扶起筷子,開始大嚼大咽,填飽肚子。
雨禾居規格不高,客人多是穿白衣汗衫的小民和掛劍背刀的小俠。小民往往吃完飯就會離去,小俠吃完飯卻通常會自命不凡的胡扯一通。
章子丘於是在吃飯的同時,兼顧着俠客們的胡扯。
一個大漢自稱自己的拳法天下第一,曾經深入虎穴,僅憑兩隻鐵拳殺光了穴中的白額大虎。立馬就有人說他是吹牛,就憑他的拳頭,別說打死老虎,恐怕連黃狗也打不死。於是一場打鬥在所難免,可酒館雖然小,不準在館內比武鬥狠的規矩卻是確實存在,並且人人都遵守的,因此兩人相約在館外的空地決鬥。是決鬥就有輸贏,贏的人如果不很小氣,都會請館裏的人喝酒,輸的人則只能丟下一句“後會有期,來日再比過!”然後轉身離去。
這樣的事情第一次見往往覺得有趣,但見多了也就深感無聊了。因為酒館裏的“天下第一”實在太多了,讓人應接不暇的同時,也讓人覺得他們實在是不自量力,只會胡扯瞎編。
不過這樣的酒館中,也會混雜着一些很有用的訊息。至於能不能聽到,那就全憑聽者自己了。
章子丘在九十九條沒用的胡扯中,聽到了一條他認為極其重要的信息——整個江湖都在尋找的狀元郎季長醉,就在應天城南的竹里巷!
不管這個消息是真是假,就當是去碰碰運氣,章子丘尋思着,付了飯錢,向夥計打聽竹里巷的具體位置。
夥計不懷好意地笑着說:“過了定水,往東南方向走五六里路,看見一片紫竹林,再往裏走半里路,看見一片仙境,就是竹里巷了,客官記得帶足了錢去,不然難得出來。”
仙境?還要帶足錢去?章子丘有點不解,但沒有多問,他謝過夥計,出了雨禾居,按夥計說的,往定水去了。
定水上有十二座拱橋,拱橋溝通定水兩岸,橋上的車馬行人,販夫走卒,來來往往,晝夜不息。
章子丘到達一處拱橋時,正是落日時分,夜市已經營業,拱橋周邊燈火初盛,在日光的餘暉之下,充滿了迷幻的富麗氣息,讓章子丘滿眼迷離,駐足不前。
“小哥請讓一讓,我要擺攤啦。”一聲溫柔的軟語把章子丘從迷幻中驚醒。
章子丘轉過身,眼前是一個推着一輛專門做糖人的推車的少女。
少女穿一件褐色長裙,頭髮又粗又黑,全都梳在腦後,紮成了珠簾似的髮辮,露出了淡黃色的額頭,額頭下是一雙黑夜般純粹的眉眼;少女鼻翼兩側有一些微斑,嘴唇鮮紅透亮,四肢修長而健壯,整個人像一頭鮮活動人的梅花小鹿。
章子丘從沒見過這樣的少女,他從前所見過的不管是少女還是女人,都是弱柳病花似的模樣,而眼前的少女卻如此健康活潑,這讓他欲言又止,一時間愣在原地,好像一個痴獃。
“小哥,你怎麼啦,如果這裏不能擺攤,那我換個地方好了,只是平常擺攤都是在這裏,突然換了地方,生意只怕會差一些。”少女見章子丘好像痴傻了一般,推車欲走。
“姑娘且慢,”章子丘回過神來,“我剛剛是被姑娘的容貌所震撼到了,所以一時連話都忘了說,打擾了姑娘做生意,還請姑娘原諒。”這是章子丘十六年來對一個“女性”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他母親生他時,難產而死,嵐崗派又從不收女弟子,這導致他從小到大就沒見過幾個女人。
“不要臉,說這麼多慌話,也不臉紅,只怕是騙人無數了。”少女嗔怒道。
章子丘急忙解釋道:“姑娘誤會了,我絕對沒有撒謊,句句都是真話。”章子丘說的確實都是真話,他最大的特點就是快言快語,說話不經腦子,往往讓人難堪。
“好啦,不要說這麼多,快些讓開,我要擺攤了。”少女顯然沒有閑心跟章子丘浪費時間,夜市已經開了,時間就是金錢。
章子丘聽了趕忙把位置讓了出來,為了表示歉意,他還買了一個糖人。
少女的糖人是現做現賣的,她做糖人時,章子丘就在一旁看着。
糖人有吹糖人、畫糖人、塑糖人三種做法,少女是畫糖人。畫糖人只需要一勺一鏟,勺子用來畫糖人,鏟子用來起糖人。
少女把由紅糖,白糖和飴糖做成的糖料放在推車的爐子上,用文火把糖料熬成粘稠的糖水,同時把推車中央的石板刷了一遍油。糖水已經粘稠到可以牽絲了,少女用勺子舀出糖水,對章子丘說道:“要畫什麼樣的糖人?”
“像姑娘這樣的!我從沒見過像姑娘這樣美的人!”章子丘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說出了這句話。
少女沒有說話,手中勺子在石板上飛快澆鑄起來,糖人畫的極快,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已經畫成,從第一畫到最後一畫,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等糖人完全凝固,少女用小鏟子小心地把糖人起了出來,用一根細棍黏住,遞給了章子丘。
章子丘接過糖人,那糖人與少女幾乎一模一樣,簡直就是縮小版的少女。
“這糖人真好看,讓我不忍吃進肚子裏去。”章子丘說道。
少女笑道:“你總是滿嘴傻話胡話蠢話,就是沒一句正經話。”
“姑娘的話說的真漂亮,我慚愧的很。”章子丘說道,“我叫章子丘,敢問姑娘芳名?”
“我叫季韻。”
“季韻,季……不好了,耽誤大事了!”章子丘想到狀元郎,大驚道,“師伯還不知道在哪裏受苦,我卻在這裏玩樂,真是沒有良心。”他把糖人遞還給季韻,說道,“糖人先還給你,我現在要去辦一件必須要辦到的事。”
季韻接過糖人,問道:“這樣晚了,你要去辦什麼事?現在應天城來了許多武林中人,晚上可不很安全。”
章子丘道:“多謝姑娘關心,可我必須要去竹里巷找狀元郎季長醉,越快找到越好!”
“竹里巷?季大俠決不會去那種地方!”季韻突然震驚道,“你找季大俠有什麼事?”
“你稱季長醉為季大俠,你認識他嗎?”章子丘又驚又喜。
季韻正色道:“何止是認識,季大俠救過我的性命,我一輩子都記得他。所以我了解季大俠的為人,他不可能待在竹里巷這種青樓妓院裏!”
“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
“不知道。”
“我得到消息,季長醉就在竹里巷,如果不去親眼看看,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死心!”章子丘說道,“所以竹里巷是青樓也好,是妓院也罷,我現在都要去。”
“你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季韻簡單地將推車推進一個角落,說道,“我和你一樣,如果不去親眼看看,我死也不會相信季大俠在竹里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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