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8章 （十九）

眾人吵吵嚷嚷了好一陣兒，堂上堂下完全沒有了章法，任憑茅良卿、曾廣恩他們“肅靜、肅靜”地喊破了嗓子也是沒法約束住這些別人家的驕兵悍將。這個時候，王知節猛然站起身來，就把大伙兒唬得噤若寒蟬了。他往堂下威風凜凜地掃了一眼，大聲說道：“曾大人言之有理，時下裁撤兵勇，利國利民。王知節定當遵從朝廷意旨，儘速裁撤本部的冗兵冗將！”

此番兵馬裁撤編遣的差事，作為江州實力派的王知節、高季左二人的態度最為關鍵。原本，孫全、榮祿等人預計着高季左是文官集團里的人物又得了皇帝陛下的寵信，自然是心向朝廷的，朝廷要在江州裁軍他理所應當不會反對的。難就難在了王知節那裏，他屬於老王爺的舊部，與朝廷本就不是一條心。更不要說，此人野心勃勃，權欲熏心，讓他裁撤本部兵馬豈不是與虎謀皮嗎？所以，曾泰他們來江州以後，對待王知節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話惹毛了他，自己再做了那堂弼第二。

可是，現在王知節居然會贊成裁撤兵馬，這實在讓曾泰喜出望外，更讓高季左這些人面面相覷，不得要領。

“好好好！”曾泰大喜道，“王公子深明大義，視民如傷，真乃我輩楷模。我務望各位要像王公子這樣，以忠君愛國自勉，恪盡厥職，為朝廷除患，替陛下解憂。”

王知節絲毫不在乎眾人怪異的目光，上前一步說道：“大人，我輔佐茅大人治理地方多年，深知江州的風土民情和官場百態。此次，朝廷有旨意要在江州精兵簡政，知節斗膽自薦，願意擔此重任，為諸位大人分憂。然後，厲兵秣馬殺過靖南關，對叛賊斬草除根，以圖恢復越水。”

他雖然沒有明確提出自己要主持江州軍隊裁撤編遣的事情，但眾人一聽便知，王知節真正的用意就是要把持這個差事，把控了這門兒差事，該裁誰不該裁誰還不是憑他一人決斷，正好可以藉機打擊排斥異己，壯大己方勢力。

高季左冷冷地說道：“方才曾大人已經言明了，兵馬裁撤之事全由指揮使司負責，我等皆屬被編遣之列，只需約束好部曲，聽從調遣即可，怎好橫加干預，授人以柄，落人口實？”

五姑娘笑道：“哎，昔日漢王劉邦博採眾長，從諫如流，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得有天下四百載。而霸王項羽自誇功勞，剛愎自用，自以為霸王之業已成，逞一己私智，專憑武力來征服和治理天下，不到五年至於國破身死。由此可見，大到一個國家，小到一個家，還是要讓人說真話的好，不要搞獨斷專行的那一套。讓人家說話，天又塌不下來。現如今，大家都是替皇上分憂解難，應該以坦率直言相處，不必如此生分才是。”

高季左皺着眉頭，說道：“倒不是說不準王公子對裁軍的事情發表見解，只是王公子轄下的兵馬屬於編遣之列，讓其插手裁軍事宜，未免有失公允了。”

五姑娘卻不以為然道：“既然知節有兵馬需要編遣，就更應該讓其參與裁軍事宜了。自古都是兵隨將走，不讓他參與決策，光憑指揮使衙門定出來的規矩，他手下的那些大頭兵也不服氣吧。到時候，再因為裁軍的事情鬧出事端來，可就不好看了。”

這時，堂下的義烏兵頭領陳大成等人又吵嚷起來，說道：“既然孫夫人如此說，那麼高先生也得須參與此事才行！否則，我們義烏將士也是心中不服的！”

五姑娘大笑道：“那是自然的，高先生身為朝廷欽差到江州負責平叛事宜的大臣，若是不參與裁軍事宜，朝廷的臉面又往哪裏擱呢？”

曾廣恩一聽這話，心中尋思道：“這可壞事了。高季左、王知節在江州都是一手遮天的，我雖為江州兵馬指揮使，但兵微將寡哪裏能鎮得住這兩頭老虎？他們倆若是因為裁軍的事情鬧將起來，我可不就成了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不行，這燙手的山芋我可是不能接！”趕忙說道：“在下的才智本不及高、王二位將軍，在此主持裁軍大事只恐不能服眾。近日，身體又染病恙，精力也不如往日，這江州兵馬編遣之事實實不能勝任，懇請朝廷委派一位得力大臣來江州主持此事。”

曾泰不禁皺眉道：“老弟說的這事兒我們不能為你做主。這還是得需要老弟遞摺子上去，恭請聖上裁奪。”

“這……”曾廣恩又扭頭看向了旁邊的五姑娘。

五姑娘打量他一眼，說道：“照這意思，你今晚回去寫個辭呈上去，不出三四天皇上申斥的詔書就能到江州來了。我勸曾大人你可得想好了龍顏大怒的後果……”

“這……”曾廣恩心裏亂糟糟的，說不出個滋味，連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曾泰又溫聲撫慰他道：“你在這裏的心思，皇上還有幾位樞機都是知道的。叫你在這裏負責江州軍馬編遣的事情，這不過是走走場面，前人撒土，迷迷後人眼罷了。你只管安心。你對皇上、對朝廷忠貞不二，皇上和朝廷斷沒有虧負你的理。”說到這裏，他又指着高季左，對曾廣恩說道：“高先生博學多識，軍事、民政無不通曉。過去，他跟隨老相國辦差的時候，先帝就稱讚他很有才能。因此，梁平舉兵反叛后，眾人商議推舉他來江州主持平叛軍事。朝廷以為，他對江州的軍政事務有很多獨特見地，你們在裁軍的事情上面要是碰到什麼不能決斷的事情，盡可以聽從他的建言。”

經過曾泰這一番代朝廷對二人的“點撥”，非但是曾廣恩，連茅良卿都頓時找到了組織。二人忙不迭地點頭應道：“是是是，高先生自來江州以後，軍事民政無不治理的井井有條。即使有叛軍侵擾而江州人心不憂，官民皆安居如故。此番功績我等皆自嘆不如。日後，江州之事，無論大小，我等都去諮詢先生，然後施行，必能彌補缺失，集思廣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