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光景（2）

“她來得正好，朕也有這話要跟她說。請她進來吧！”說罷。元崇帝又對攸寧和楚逸道，“你們兩人也一道聽一聽。”

馮皇后很快就進到了殿中，她頭上只別了幾支素色的鳳釵，一改往日裏雍容華貴的派頭，甚至臉上都多了幾分憔悴的神色。

有備而來——楚逸心想。但她這事兒做得不足之處，恰恰就壞在了這番準備上。皇上應是早朝時才聽到的消息，皇后的消息比皇上還及時，怎麼都算不上好事。

果然，元崇帝方才開口道：“朕近日聽聞你那新認下的義妹……”

馮皇后不等皇帝說完，一下就跪在了皇帝面前，眼角適時地流出兩行清淚來，道：“都是臣妾管束晚輩不嚴，義妹才與四王妃起了衝突，推搡間一不小心害得四王妃落了水。臣妾今日特來向皇上請罪，還請皇上責罰。”

“地上涼，你先起來。”元崇帝倒是沒有十分生氣的樣子，反而溫柔勸道，“朕也不過是早朝時聽了個大概，具體發生了什麼尚且不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劉家丫頭怎麼就和四王妃起了衝突？”

他的語氣太過溫柔，似乎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楚逸在心裏暗笑這老宋家滿門可都真是做戲的高手，令人不得不佩服。

“皇上可能不記得了，幾年前定州劉氏曾經想要與四王府議親的就是臣妾這位義妹。當時皇上覺得四王年輕，又不懂事，後來就不了了之了。”馮皇后道，“想來本是小姑娘家之間含酸拈醋的事情，誰知正巧就碰上了臨洲河邊的木頭欄杆朽壞了，四王妃才落了水。”

“眾目睽睽之下，成何體統。”元崇帝這一句不知道到底是在評判誰，“楚卿，你昨日是不是也在謫仙樓，可看見了些什麼？”

“回聖上的話。”楚逸拱手回道，“臣昨日在謫仙樓上與一群世家公子飲酒，並未看到事情發生的經過，不過是在四王妃的侍女在樓底下求救之時才隨眾人在平台上瞧見了一些。”

楚逸看了看元崇帝的神色，接着道：“彼時四王妃已經落水，水裏頭也沒什麼動靜，四王妃的侍女被那位劉姑娘帶來的人攔着，大喊大叫着救命，還有幾個想要下水施救的人都被奴僕攔住了，隱隱還聽見劉姑娘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話。”

元崇帝打量了他片刻，道：“你的意思是，落水雖是意外，可那劉氏女子確實有攔着不讓人及時施救的嫌疑？”

“臣自幼喪母，多虧了長嫂對臣時時照料，實在是如同半母。”楚逸對自己拉偏架的姿態沒有絲毫避諱，“所以這事情落在微臣眼裏就是這樣的，聖上若想要徹查，不如多問幾個目擊者，昨天街上人來人往，怎麼都能問出個大概來。”

元崇帝見他一臉坦然，不禁笑道：“說得是，這世間萬事均是各事入各眼，後人都不過是從三言兩語間拼湊出個真相罷了。”

“皇上聖明。”楚逸的樣子永遠是萬般清淡，這樣的清淡，讓他話里話外的諂媚都顯得真心實意，讓人尋不出錯漏來。

皇后在一旁聽着他們說話，一直默不作聲，倒是攸寧先有些忍不住了，對元崇帝和楚逸道：“請皇上恕臣妾多嘴，四王妃她……”

“朕尚且不知細節，不過朕瞧着，皇後知道得似乎比安陽侯還要清楚些。”元崇帝的話仍然是漫不經心，馮皇后的身子卻微微抖了抖。她還沒來得及做聲，楚逸已經開口道：“回娘娘的話，晨間微臣出門時聽人說起，四王妃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受了些傷，嗆水可能傷了肺，好好養着也就是了。”

“多謝安陽侯告知。”攸寧的禮數半分不錯，轉而對元崇帝道，“臣妾這樣就能安心了。”

元崇帝上前兩步，親昵地拉住了她的手，軟言軟語地安慰道：“你莫要擔心，過幾日待表妹身子好些了，朕親自派人去用轎子把她抬去長樂宮見你。”

言語之間，親疏立見。馮皇后神色微微發冷，突然開口道：“麗妹妹大可放心，王爺一身輕功如燕，定能護王妃平安。”

攸寧只覺得今天這一道接一道的消息砸得自己腦袋一陣發暈，這才不過幾日，怎麼就鬧出了這麼多的事情來？

“皇后，這事非後宮議論之事。”元崇帝的聲音這一次是真的冷了下來，“朕不願再聽到。”

馮皇后沉聲道：“是。”

“你與麗妃退下罷。”元崇帝道，“朕有些話，要與楚卿商議。”

攸寧垂首道了句“是”，馮皇后本還想再說些什麼，如今也不好開口，只好先行離去。

“楚卿。”元崇帝見殿中只剩他與楚逸兩人，開口道，“昨日你在場，情形到底如何？”

“皇上是指四王爺？”楚逸微微一笑，“三腳貓的輕功罷了，怎麼到了他們嘴裏倒成了神功蓋世的樣子？微臣自幼也曾學過幾招功夫，依微臣看，四王爺的功夫不足掛齒。”

元崇帝眯起了眼，楚逸接着道：“微臣從昨天到今天，處處聽人誇讚四王爺輕功蓋世，實在是有些不痛快，不如改天微臣也去跳個城牆，讓他們看一看什麼才是真的輕功。”

他的神情確實是十分的不滿意，就連滿是心事的元崇帝看了也忍不住露出了些笑意，打趣道：“安陽侯還真是非要與四弟爭出個高低來。”

楚逸皺了皺眉頭，道：“聖上有所不知，自從臣到了臨洲，碰見的姑娘各個兒都誇四王爺，這個說四王爺博古通今，那個說四王爺通曉音律，十個有十個半都說四王爺風流俊俏。微臣自認哪裏都不遜色於四王爺，卻處處都被他壓了一頭，實在是憋屈得很。”

他這一番話說得太過真切，確確實實是一個處處被人壓過了一頭的紈絝子弟的樣子。元崇帝心裏頭雖然仍然裝着這樁事，一時間也不再那麼陰沉，只笑着道：“今日還早，楚卿，我們再下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