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突然的幸福

“佳美，看仔細了！”程曉峰將茶葉包放在佳美面前的桌子上。

“坐下，難道站着能做出更準確的判斷么？”

“哈依！”

佳美坐在椅子上，兩隻手有些顫抖地捧起茶葉包。程曉峰站立在她的身側后，陰影籠罩在佳美的身上，還有她手中的茶葉包上。

“報，報告！這個不對！”

“不對？”

“不對！這個繩結打得很松，包裝方式也不一樣！”

程曉峰啞然！對啊，在安全屋裏的那一包茶葉是老何包裝的，這一包呢，是小向包裝的，當然不一樣了！

這幸福來的太突然了，突然得讓他受不了。

一整晚，都在盤算蕭山是否找到小向，是否已經送小向離開了。剛才絞盡腦汁的是怎麼通知小向，是怎麼讓小向離開的，又將個少年安置到哪裏。

原本的死結，這一下子便生出偌大的轉機！

自己剛才的表演是不是有些過了，早能想到這一步，自己又是何苦呢！真是的，自己竟然犯了如此低級的錯誤！唉，還是年輕啊，不夠穩重。

“好了，標註上38號，簽上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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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神經一直緊繃，出現了這個結果，頓時讓程曉峰鬆懈下來，有些茫然地坐在窗前，讓自己平靜下來，思考接下來局面。

因為接下來的還有包裝紙、紙繩和茶葉！這三樣，可是無法避開，也無法繞開的。

‘噔噔噔，’腳步聲傳來，還不止一個人。

敲門聲在腳步聲停了許久，才很不情願地響起，顯然門外之人是下了極大的勇氣，才敢面對這個帶着煞氣的中國人。

“進來！”這個聲音已不是那麼威嚴了。

門被緩緩推開，兩個結伴而來的特務，誠惶誠恐地將五包茶葉放到桌上，然後，快速離開。

接下來，茶葉包陸續送來，佳美也認真地開始忙碌起來。

別說，這個女孩工作還是很有章程，把茶葉包的相似度分了五個等級，讓下一道辨別篩選工序變得方便。編號，送達時間，送達的人都記得清清楚楚，茶葉包也被碼放得整整齊齊。

38號茶葉包的相似度被標上了三等，畢竟是學徒，當然跟師傅的相似度還是比較高。

“佳美，不錯啊，看來你非常細心啊！”

“多謝程副官誇獎，其實，我想跟您學習破解密碼的技術！”

“哦，你想破解密碼？”

“是的，程副官非常了不起，是佳美崇拜的偶像，佳美是個女子，不能上陣殺敵，如果學習破解密碼，就能為帝國的擴張盡一份力。”

“你這個想法不錯，容我考慮考慮！”

“嗯，佳美會得到程副官認同的。”

這個魔鬼般瘋狂的民族，塑造出魔鬼般扭曲的心靈，帝國擴張，你可徵得別人的同意，你可問一問中國人答應不答應。

程曉峰漸漸恢復冷靜，兩國的戰爭已經不僅僅是戰場上的拼殺，還是兩個民族精神上的角逐。必須恢復理智，不能感情用事，既然這個佳美想學破譯，那麼未嘗不能利用。

差十分鐘九點，鈴木一郎把電話打到了熊本俊二的辦公室。

還沒等鈴木一郎彙報情況，電話那頭已經傳來熊本俊二聲音：“立即安排佈防毛峰茶葉店，多派人手，不要驚動對方，你們速速趕回，看護好38號的茶葉包！哈哈，曉峰真是了不起，跟我想到一塊了，讓他立即回來！車子已經派過去了！”

“哈依！”

那邊電話就已經掛掉了。

鈴木一郎一頭霧水，看看身邊的程曉峰，程曉峰已經聽到了電話里聲音。事情已經無法挽回，該來的終將會來，自己無論如何不能亂了方寸？

已經是最壞的結果了，蕭山已經有了思想準備，應該不會有問題，只是那孩子，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吧。

“鈴木君，快點安排吧。”程曉峰冷冷地說。

“哈依，你，你，你，還有你們幾個，佈控38號，毛峰茶葉店，一定要秘密進行，對於出入人員實施跟蹤，店老闆要實施重點跟蹤，至少安排三人，交替掩護跟蹤！”

“報告，那個店裏沒有老闆，只有一個小學徒！”

“那就盯住那個小學徒！”

“哈依！”

“剩下的，自行回去，佳美，你，程桑，咱們坐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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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桑，我明白了，為什麼你發了火，那個38號肯定有問題，小野的舉止很可能暴露我們的意圖。”

“今天我也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鈴木君，請多多包涵！”

“程桑，你不要這麼講，你是為了任務，值得敬佩！”

鈴木一郎對程曉峰更增加了一份崇敬，一直跟人家在一起，人家程桑就能發現問題，自己現在還暈暈乎乎，至今也沒搞清楚狀況，為什麼熊本組長和程桑兩人同時對38號這麼感興趣，自己怎麼就沒有他們腦子？

程曉峰此刻沉默不語，後排座坐着佳美，懷裏抱着38號的茶葉，另一名特務負責看護另外的六十多包茶葉。

他知道為什麼熊本俊二如此關注38號，關鍵就是毛峰茶葉店的那個24分鐘的待機電話，對熊本俊二的印象最深了。既然打給三井洋行能夠等了24分鐘，那麼肯定有重要事，在此後，再也沒有給三井洋行打過電話。先前，也沒有打給三井洋行的電話記錄，是啊，這個電話太突兀了。

這個不合理啊，可是老向已經去了常德，名義是去進貨。

對了，如果老向上午打電話沒打通，下午再去三井洋行，發現對方關門，那麼就有緩解的餘地。如果手上有一批新茶，需要銷售到日本。錯過了時機，那麼只有找其它客戶了，那麼也能說得通了。再說老向已經去進貨了，哪裏還有時間顧及三井洋行，此事可能不了了之。

但是，三井洋行幾乎沒有涉及茶葉業務。三井洋行的主項業務是收購生絲，怎麼能與茶葉搭上呢？

與三井洋行貿易的大多是蘇杭一帶的生絲商人，桑茶，茶桑......

自從淞滬會戰後，三井洋行的生絲貿易受到極大的衝擊，中國的愛國商人拒絕與日本人的商行貿易，那麼，應該向其他領域擴展，茶貿易也是一個可選的項目。

如果三井洋行有人，再需要一個生絲商人，給搭一下橋，涉及到茶葉貿易，那麼這就講的通了。

對了，馮源，馮源就是銀行貸款業務的經理，負責麵粉、棉麻、生絲。

馮源，就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他可以補救這個佔線電話背後的漏洞。

還有，就是這個小向，如果能通過這個學徒的口，透露出老闆想聯繫一批新茶賣到日本，那麼一切都可以順理成章了。

那麼怎麼才能將這些事情一一搞定？看來還要去一趟陸軍醫院啦！劉悅欣應該已經能夠熟練地操作電話轉移，回去就得立即給教會聖心醫院去個電話，但願時間還來得及，周慧，你可千萬不要提前請假。

可眼下這一關將如何通過，這包茶葉除了包裝方式和紙繩的結扣有差異外，其它的與安全屋幾乎完全一樣啊。

以熊本俊二的思維，應該可以判定這是店鋪兩個人的所為，一點不會影響熊本俊二的判斷。

不過以熊本俊二的謹慎，應該不會立即採取行動，他還要等其它的檢查結果，即便行動，也不會立即動手抓人，至少，老闆回來之前是不會動手的。

但願，有那麼幾包茶葉能夠轉移熊本俊二的視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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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一進特高課的大門，就看到松田裕太和熊本俊二已經在會議室窗口翹首以待。

下車的四個人，明顯已經看到上峰在盯着他們，可是誰也沒有露出任何錶情，動作迅捷，神情默然地從後座取出一包一包茶葉，然後表情冷峻地快步上樓。

“熊本君，你的行動隊作風還真是嚴謹！”

“曉峰帶隊，錯不了！”

“你可是對這個學生偏愛有加啊！”

“機關長，難道你不是么？”

哈哈，兩人同時笑起來。

四人走進會議室，齊刷刷地躬身敬禮，然後非常利落地將茶包擺在會議桌上。佳美恭敬上前，先把統計表交給松田機關長，又將那包茶葉送到熊本俊二的手上，然後恭敬後退。不像是是一個文弱的譯電員，更像一個凱旋的戰士。

松田裕太和熊本俊二對望一眼，都露出些許意外，那意外透着欣賞和驚喜。

“不錯，很好！”松田裕太一邊瀏覽統計表，一邊點頭。統計表字跡工整，數據詳細，很難想像這是在匆忙中完成的。

“曉峰啊，曉峰，你還有所隱瞞，你以為老師看不出么？”

“老師當然能想到這一層，因此，學生親自去為老師取來。”

不過熊本俊二開始端詳手中的茶葉包后，面色變得凝重，立即坐在椅子上，拿起那包從安全屋帶回來的茶葉包，相互比較，面色越來越黑。

拿出放大鏡，仔細觀看外層露出來的切邊，開始搖頭。

他的表情，讓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熊本俊二的表情。

程曉峰更是疑竇叢生，難道切邊有什麼不同么？不會的，怎麼能不同呢？

顫抖着手，熊本俊二將茶葉包打開，程曉峰上前幫助將另一包打開！

完全出乎兩個人的預料，兩根紙繩相差兩寸，紙張大小也有差異，裁邊都比較平整，不過很明顯，一個是刀子，一個用的是剪刀。

最讓人接受不了的，是這兩包茶葉，相差甚大，剛買回的那包38號茶葉，茶葉參差不齊，有大有小，甚至裏面還有茉莉花。

程曉峰恍然大悟，原來蕭山昨晚沒找到小向，便潛入了茶店，將所有的紙繩剪去兩寸，又把所有的包裝紙裁去一圈，再將一些茶摻進新茶。

忙了一晚上，所以才疲憊不堪，所以才眼睛通紅，這一切應該是在黑暗中做的。

當聽到熊本俊二吩咐鈴木，降低38號的監控等級，只留一個人在那裏，將店主和夥計的住處搞清楚之後。

程曉峰終於透過氣來，最危險的情況已經過去，是蕭山拯救了小組。

但是，這不能完全消除熊本俊二的疑慮，那個電話立即要打。

“那個組長，我要去一趟陸軍醫院，有個密電破譯的問題要跟汪星處長交流一下。”

“好吧，你去吧。”熊本俊二的語氣綿軟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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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喂，請接陸軍醫院7506。”

“好的，請稍等。”同樣，監聽室沒有人。

兩人的語氣一樣的冰冷，一樣的毫無感情。

“周慧在么？”

“我就是。”

“大哥大嫂不用請假回家了，讓大哥問一下三井洋行的近藤富衛經理，他介紹的茶葉商人在星期三電話沒打通，下午三井洋行又沒上班，不知道後來去沒去過沒有。再就通知茶葉鋪的小夥計，他必須知道老闆準備聯繫一批茶葉賣到日本。還有，大哥的銀行經理身份可以利用。”

“明白了！”

“你先掛電話！”

教會聖心醫院的電話掛斷之後，程曉峰的電話又立即接通了。

“喂，您好，這裏是陸軍醫院！”

“你好，我是特高課，請問汪副組長今天怎麼樣？傷勢可以會客么？”

“可以的，不過最好下午，病人今天上午需要一次治療，清理感染部分，需要一段時間。”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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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曉峰又回到會議室，熊本俊二還在認真地篩選，隨着送回來的茶葉越來越多，相似度高的已經有不少了。

熊本俊二重點關注，那些相似度高的茶葉包，每當找出其中的差異時，就會舒心的笑一笑，與剛才失望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程曉峰看到那個單獨存放的38號茶葉包，突然明白了：熊本俊二這是用排除法，只要能將所有的茶葉店的嫌疑排查掉，那麼就會證實他當初的判斷，那個電話的時間太可疑了，24分鐘的佔線，偏偏在刺殺前十分鐘掛斷。

“老師，還有個情況，就像38號吧，這個茶葉店有一個掌柜的還有一個夥計，兩個人就會有不同的包裝方法，最近新茶上市，銷量不錯，而且新茶數量有限，很快就可能被賣空，再進的新茶已經不一樣了。”

“是啊，數量少的樣本這種排查還是有效的，上海二三百家茶店，上面的這些不確定因素就會大大增加！從案發到現在，還不到兩天的時間，我們還是有一點點機會的。”

“老師，我打算去調查那個電話的可疑之處！”

“嗯，我們出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