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三嶋亭巧遇

第二十二章 三嶋亭巧遇

一路順風,饒是這樣,鈴木一郎還是戰戰兢兢地將車豎放在三嶋亭料理店旁邊。

程曉峰和鈴木一郎連忙下車,一人打開一扇後門,並用身體護住後座上的松田裕太和熊本俊二。

“哈哈,沒必要,你們是年輕人,還有大好前程,即便有殺手,也是我們老傢伙擋在前面。”

“哈依,保護長官是我的責任!程桑這沒有肌肉的身子板怕是擋不住子彈的!”

“鈴木君,你......”

“哈哈,曉峰君,你確實需要鍛煉,要不給你找一名教官?”

“松田機關長,他就是這副德行,我說了也沒有用。”

“哈依,卑職聽從機關長閣下,從明天起,我也出外勤,鍛煉鍛煉。”

“這算出什麼外勤,又不是動刀動槍,買包茶葉而已,你今天不是買了三十包,兩個小時,比鈴木還要多出十包,動作還是不慢啊!”

“是啊,程桑,沒看出來啊!我可是一路小跑。”

眾人說說笑笑,走進三嶋亭料理店,渾然沒有將殺手存在的風險放在心上。

其他人或許沒有注意,程曉峰已經注意到了,門口還有兩輛轎車,一輛是憲兵司令部的,另一輛就是在關卡遇到的那一輛。

時間已經七點半了,難道那個女孩還沒有回家么?不應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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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店老闆,在門口恭迎。

他當然知道,這幾個人就是昨天遇刺的高級軍官,槍聲響過,一位少佐死在他的門口,讓他這個店老闆戰戰兢兢了一天。如今特高課的人又來了,怎麼能讓他不提心弔膽。

“感謝各位光臨本店,本人加佐太郎,玉田將軍已經在包間了等候多時了。”

“昨天的槍聲沒影響您的生意吧,治安不好,我們軍人的責任,讓您受驚了!”

“不敢不敢,有你們坐鎮,支那人哪怕來一個部隊,我也不怕!”

“謝謝老闆,謝謝對我們的信任,你們前來中國開店,讓我們有了回到本土感覺,以後,中國是可以安家!不過,以後不能叫支那,否則,我們的曉峰君要不高興的,*****,中國,日本一家人。”

“是的,是的,裏面請!”店老闆說完后,頭前帶路。

走進玄關,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前方的一副繁重古樸的武士盔甲,濃重的戰國風情瞬間撲面而來,攝人心神。鎧甲前面是一柄超長的日本武士刀,黑色的刀鞘,黑色的吞口,黑色的刀柄,讓人不寒而慄。

兩側木板牆壁掛着大小不一,形狀各樣的木板刻畫,刻畫的主題卻是一樣的,都是菊花,各種的菊花。

“菊”是日本皇室家徽,“盔甲”是武家文化象徵,“刀”就是是征服。

菊與刀,完全迎合了時下日本軍人的心態,為皇家征服世界。

看到幾個人饒有興趣看着那副盔甲。

“這是戰國時代佐竹義重的一副盔甲?”看着戰盔正中刻有‘佐竹’二字,鈴木一郎問道。

“是的,這副盔甲已經有快四百年的歷史了。”

程曉峰笑了笑說:“在戰國時代最為著名的,自然是有‘鬼義重’之稱的坂東太郎佐竹義重,他既是戰場上的勇者、又是外交權謀的高手,兼備猛將與智將的素質,算是當時關東政治界的一大主角。”

松田裕太和熊本俊二相視一眼,兩人均笑而不語。

就在此時,一扇木門被拉開,玉田少將當中而坐,左邊是木村拓野,雖然左肩受槍傷,此刻身穿軍裝,神態自若,一點沒看出來他是個傷員。右邊是尾崎大輔,是一位得力的行動指揮官,曾是海軍陸戰隊的一名中隊長,在淞滬會戰時受傷,被玉田少將看中,傷后調到憲兵隊。

“哈哈,你們來了!快請坐,看來還是特高課公務繁重,聽說你們已經找到殺手的安全屋了!”

“多謝玉田將軍,我們確實掌握一些線索,有些進展,這還多虧憲兵隊的大力支持啊!”

“嗯,今天,我們首先為澤田少佐表示哀悼,同時也為木村君和各位表示恭賀,尤其是曉峰君,兩次子彈擦身而過。也不知道是曉峰君的運氣太好還是太差。哈哈,曉峰君是一名福將啊!”玉田少將哈哈大笑。

“也不能說是全靠運氣,別看我這學生身子弱,槍法差,可這兩次刺殺都是被他機警躲過,昨天,若不是我這個學生,我就與澤天君作伴了。”

“這隻能說熊本君是有眼光的,我們曉峰君不管是能力還是為人都是中國人中的典範,尤其還是帝國軍人,應當委以重任。”

“他是你們特高課的秘密武器,目前,中國的一些地下抵抗組織的電台也甚為猖獗,我們憲兵隊的電訊課有些應付不來,我想請松田機關長明日一起商討對策,你們特高課可是這方面的專家。”

“好的,不過今晚喝酒,不談工作。”

“哈哈,向機關長學習,保密!喝酒!”說罷,玉田少將拍拍手。

房門拉開,兩個身穿和服的日本女孩將盛菜肴和清酒的托盤一個接一個地擺在眾人面前。

“請,不要客氣,三嶋亭,京都幾十年的老店,這裏的壽喜燒......啊,哈哈,我忘了,熊本君就是京都人吧,肯定對三嶋亭不陌生吧。”

“玉田將軍,實不相瞞,我十歲就隨父親離開了京都,那時候家裏窮,哪能去料理店吃牛肉,後來一直在東京。很遺憾,雖然是京都人,在國內卻無緣吃到家鄉的壽喜燒。”

“哈哈,那今天就滿足熊本君的願望。”

“加佐老闆,你的家鄉人在這裏,這第一道菜,就上壽喜燒。”

“哈伊,壽喜燒已經準備完畢,就等將軍閣下示下。”

接着躬身走進四名和服女孩,將平底燒鍋捧到客人面前,每個女孩服務兩名客人。

那些女孩先用竹鑷子夾牛油塊潤滑鍋底,待牛油融化,再夾起一片牛肉鋪在牛油上,發出滋滋的響聲,再撒上白糖和醬油,那肉香便在水汽中瀰漫開來。

“哈哈,你們看,尾崎君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眾人鬨笑,松田裕太微微搖搖頭,這漁民到底是漁民啊。

反正面煎好后,那些女孩就將牛肉片蘸上生雞蛋,送到每個人的面前。每個人面前的盤子裏鋪了一層菜蔬,在那些女孩酥嫩的小手下,捲成一個肉菜卷,塞上薄薄的蒜片,用筷子送到每個人的口中。

牛肉咸甜軟嫩,蘸着蛋液更增添了香滑的口感,幾乎是入口即化,而蒜片和菜蔬中和了油膩,讓人對下一片充滿了期待。

“嗯,這口感比本土的還要好!”

“嗯,比起生魚片也毫不遜色!”

“一定是吃完第一片牛肉,充分領略到壽喜燒的美味后,大家才可以飲酒了!”

“哈伊!”幾位少壯軍人對酒的渴望,甚至超過了美味。

......

不消多少時候,桌上的清酒就被掃蕩一空。

又沒有多少時候,幾個行動隊長就開始吆三喝四地划拳,唱歌,帶頭的是玉田少將。

玉田少將帶兵,當然懂得怎樣籠絡軍心,乾杯,就是衝鋒的口令,酣暢淋漓才是為將者追求的境界。

特高課就不一樣了,這些睡覺都要睜一隻眼的高級特工,永遠不會讓酒精麻醉自己的意識。在酒場,不但不會喝醉,還能趁機冷眼看眾人的反應,從對方酒後的表現,挖掘平日看不到的秘密,松田是這樣的人,熊本也是,程曉峰更是。

酒喝多了,除了胡言亂語,就是進進出出地去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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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大廳傳來吆喝和打鬥聲!

那聲音很熟悉,程曉峰發覺,座上少了尾崎大輔。

玉田少將正在帶着鈴木一郎和木村拓野唱拉網小調,不光唱,三人還脫去外衣,在頭上纏條毛巾,模仿着拉網的樣子。

程曉峰立即起身,準備出去看看。

熊本拉制止了他,松田對他點點頭,示意熊本出去看看,如果是打鬥,程曉峰這個身子板肯定不行。

熊本俊二推開門,程曉峰跟出。

果然,是尾崎大輔在與人打鬥,尾崎一邊與人打鬥,一邊暴躁地咆哮!

程曉峰立即發現與尾崎大輔打鬥的是正是那個神秘的年輕人,與近藤富衛在一起的那個人。

而在大廳一角的有四個人,一名老者護住身後的兩名女子,擋在老者前面的是近藤富衛。

尾崎大輔純是軍人出身,靠的是一股子蠻力,加上喝醉了酒,腳步踉蹌,出手力道不小,可是處處落空,氣得他哇哇大叫。

反觀那個神秘人,沉着應對,躲閃靈活,也不趁機傷人,一看就是一名搏鬥高手。

而這一切被松田裕太看到了,松田裕太一愣!立即起身衝出門外,程曉峰借勢躲回門裏。

“巴嘎!尾崎,山本,你們住手!”

尾崎一下怔住了,還要上前,熊本順手從消防水缸里拎出半桶水,給尾崎當頭澆下。

冷水過後,尾崎一個機靈,酒意稍退,清醒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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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憲兵隊,你是哪個部隊的!”待場面平靜,近藤富衛沖老闆喊道。

“這位先生,不用找憲兵隊,先說說怎麼回事?”

這時候,小紅沖了過來,指着尾崎喊道:“松田機關長,這個人趁着酒醉,對我動手動腳。”話務課在外界看來是一個獨立部門,實則隸屬特高課,小紅當然認識自己的大領導。有大領導撐腰,她也不怕了。

“嗯,你沒有什麼事吧。”

“還好,不過這個人有損帝國軍人的顏面,理當交給憲兵隊處理!”

“既然你沒事,那就好說了,這個人喝醉了,交給我吧,你還不相信我么?”

“我當然相信您啦!”

“好,你回去,需要我派人護送么?”

“謝謝機關長,我們一起開車來的。”

“行,一路多多小心。”

“謝謝機關長,走,咱們走吧!”

於是,幾個人一起向外走,劉悅欣經過松田裕太跟前的時候,沖松田裕太微以含首,恭敬地說:“謝謝機關長!”

松田裕太也是含笑點頭,他認得這兩個女孩,尤其是那個小紅,吃午飯的時候那簡直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機關里的大小特務沒有不認識她的。

看到幾個人的背影,松田裕太思索一會,反身回到房間,看到門邊的程曉峰,無奈地搖搖頭。

程曉峰給出一個‘我懂得的’笑容,然後出門去攙扶還把眼睛盯在門外的尾崎大輔。

“哈哈,曉峰君,花姑娘!”

“尾崎君,那是我們的同事,正經人。”

“啊,話務課的?”

“是的!”

“哦,那我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了,這個不犯法吧。”

“如果正常追求,當然可以,但是如果你給對方造成不快,或者影響對方的生活,那就犯法了。”

“嘿嘿,其實我也沒什麼,就是覺得她真美,美人,大美人,哈哈!”

一個小插曲就這樣過去了,看似一切都歸為平靜。

然而這個插曲,卻被有心人看到心裏,程曉峰和劉悅欣兩人心裏就生出極大的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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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極速地飛馳,小紅今晚打扮的異常鮮靚,出入這種場合,難免讓人想入非非。就在眾人要離開的時候,被那名鬼子軍官看到,欲罷不能,非要拉着喝酒。

結果雙方大打出手,讓兩個女孩子受驚不小,所以幾個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語。

坐在車子的後排坐,劉悅欣看着前面那個人的後腦,那板寸的頭髮,透出一股精明之氣。

這個山本憲藏究竟是什麼人?不是爸爸的一個日本學生么?今晚他與父親討論一晚上的金融啦,貨幣啦,戰爭啦,金本位,銀本位啦什麼的,兩個人越談越投機,時間一拖再拖。可見他在金融方面造詣匪淺,也應該就職於某個金融機構才是。

但是,山本憲藏剛才的表現大大出乎她的預料,沒想到這麼個文質彬彬的書生,身手會這麼好,不要說那個日本軍官喝醉了,即便不喝醉,也遠遠不是山本憲藏的對手。山本憲藏用的不是花拳繡腿,而是非常實用的格鬥招式,雖不好看,但是直接、快捷、有效,顯然是經過了特別訓練。

就在他們打鬥的時候,那邊出來的人竟然是特高課的高層,而且那個機關長竟然認識山本憲藏,一口喊出了山本。這可能是他情急之下喊出的,因為事情發展到後來,場上兩人停止了打鬥,自那之後,松本機關長與山本憲藏竟裝作互不認識。

日本人非常懂禮節,怎麼會連個招呼都不打。

明明認識的兩人裝作不認識,而且達成了共識,顯然是不想讓他人知道,山本憲藏與特高課有某種聯繫。

想到在過關卡的時候,憲兵讓建議不要開車,山本憲藏脫口而出的那句:‘軍人怎能怕死’,這口氣不是在嘲笑對方,而是在標榜自己。

從這兩方面來看,這個松本憲藏有可能就是一名軍人,而且,隸屬特高課,目前正執行某個特殊任務,一個不願意被公開的秘密任務,而且這個秘密與三井洋行有關。

那麼這個山本憲藏的身份肯定不簡單。他這麼竭力接近父親,一定有什麼目的!

父親,一個落寞的大學教授,哪裏會被山本憲藏惦記呢?

自己在大學期間,就是民國二十四年,父親和幾名金融界大佬,曾經隨英國駐中國的財政顧問李茲羅斯爵士,對中國華北、華南和長江流域進行考察,這次考察就是為國民政府發行法幣做準備,當年十一月,民國正式發行法幣。

第二年,父親又一次參與考察,那次歷時兩個月,涉及華東、華中、華北、整個長江流域,以及華南。那是為了考察法幣的發行,以及民間使用法幣的情況。

金融,貨幣,是父親常常掛在嘴邊的兩個詞,他自己卻依然是個窮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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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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