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強,你去趕圈兒吧?”姥姥拿着個瓢,對着自強說。

“趕圈兒是幹啥?”自強歪着個小腦袋問姥姥。

“趕圈兒就是,莊裏有人家辦喜事兒,會擺酒席待客,你拿着瓢去了人家門口,管事兒的看見就會招呼廚房給你盛上豬肉、大米飯等好吃的,你想不想去?”

“去!”

自強拿着瓢就去了隔壁結婚那戶人家的大門口,這是很大的葫蘆破成的瓢,又圓又深,有自強兩個臉那麼大。等了一會兒,自強有些緊張,畢竟只是個孩子,他甚至想回家了,就在他猶豫的當口,管事的看見了他,一看是個男孩兒,管事兒的人果然像姥姥說的一樣做了,給她盛了滿滿一大瓢好吃的。白花花的大米飯,晶瑩剔透,一顆一顆米粒閃着油亮的光,散發著一陣陣誘人的香氣,厚厚的豬肉塊兒,兩層肥三層瘦,切得四四方方,燉得爛乎乎的,躺在米飯上一抖一抖的,走了油的肉皮兒上還殘留着蜂蜜的顏色,自強直咽口水,偷偷的舔了舔瓢沿兒上的油,真香!

其實,趕圈兒也是有講究的,大多是圖個吉利,看到男孩子趕圈兒更是個好兆頭,結婚的希望早點生個男孩兒,這也是重男輕女習俗變化來的陋習,其他的喜事也感覺男孩子趕圈兒更能增添喜慶的意味。

自強卻沒想到那麼多,他每天惦記着那幾塊肉。姥姥家的生活也很貧苦,姥爺是跛腳,舅舅身體不好,家裏的勞力只有一個半,一家幾口人就靠並不肥沃的五畝地,省吃儉用才能剛好餬口。家裏主食是包米茬子、高粱米,夏天的菜就是水煮青菜、野菜蘸大醬,冬天的菜就是酸菜粉條、水煮蘿蔔,上頓吃完下頓吃,由綠的煮成黃的,青湯青水。那些趕圈來的肉,一家人足足吃了兩個月,大塊切成小塊,小塊切成肉丁,每頓只有自強可以吃幾塊,其他人都不吃,剩下的再挑出來,留着下頓炒着吃。這樣的窮苦生活在農村也是比較少見的,以至於姥姥身上形成了奇怪的現象,每年四五月份家裏糧食緊張的時候,身體很硬實,到了十一二月份,糧食都收穫了,她卻常常病着。

自強也是姥姥家的寶貝疙瘩,姥爺姥姥把好吃的都給他留着,後院的棗樹上結了棗子,姥爺就一顆顆的攢起來,用布袋子裝着,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送到自強家裏,給他打零嘴兒。舅舅小姨更是順着他,舅舅沒有成家,格外珍愛這個外甥,趕着驢車,讓他坐在車轅上,當小車老闆兒,給他捯飭喜愛的玩具,彈弓、打石子兒的槍,自強要什麼,舅舅就給做什麼,自強淘氣了舅舅也不怪,看到自強時舅舅滿臉都是寵溺的笑;姨姨比自強大了整整一輪,時常帶着自強一起玩兒,在姥姥家,自強就要和姨姨一起睡,因為她的被子最乾淨,有時會有甜甜的雪花膏味道。姨姨教會自強數數,教他唱歌,有時也會被自強氣的發火,但從沒贏過,無論對與錯,姥姥姥爺都會罵姨姨,自強任性起來甚至把姨姨欺負的東藏西躲。自強的多數啟蒙是小姨完成的,也教給他東西,背古詩,學數數,還教他唱歌,唱《珍珠傳奇》的主題曲,一個大孩子帶着一個小孩子唱着跑調的歌,會引人側目,童年的時間裏,自強最喜歡待在姥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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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難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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