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車陣橫行
鄂嫩河畔,轟鳴漸止,適時刮來的一股強風,吹散了濃稠的硝煙,將血旗車陣前的煉獄場景,完全展現給了不服部分的北胡聯軍。僅僅片刻的屠戮,兩萬胡騎在炮銃火力網的絞殺下,除了僥倖潰逃的兩三千人,余者皆已變成了滿地的屍體,橫陳堆砌,血流成河,其間更是夾雜着數不盡的斷肢殘軀,整一副修羅屠場!
火器的冷酷殺戮,不免令首次接觸的漠北胡人們噤若寒蟬。只是,不待他們想清應對之法,對面的血旗車陣卻已開動起來。人騎馬,馬拉車,龐大的玄襄軍陣,以快於常人小跑的速度,勢不可擋的西向橫行,洶洶然壓往北胡大軍。
“血旗軍殺過來啦...那些長生天的雷火神器就要過來啦...”北胡陣中,恐懼氣氛飛速蔓延,驚呼聲響此起彼伏,“咱們草原勇士自然不怕死,可那些是長生天的神器呀...還是暫避其鋒吧,咱們不能平白尋死呀...”
大纛之下,眺望正在穩步逼近的血旗車震,再聽着周邊胡騎們的嗡嗡之語,一干聯軍主首們面色極為難看。正面硬頂血旗車震,他們沒那麼傻,也沒誰再願派出麾下兵馬去做炮灰;可八十萬北胡大軍面對二十萬血旗敵軍,這般僅僅一個照面,就行避讓亦或後撤,他們丟臉事小,八十萬大軍膽氣更喪,士氣更挫,那才是無比憋悶的悲催呀。
“轟!轟!轟...”猶在一干北胡主首們猶豫之際,愈加逼近的血旗車震前端,騰起了火光煙雲,響起了連串轟鳴,那是血旗軍示威的炮火,雖沒傷及敵人,卻妥妥透露了濃濃的譏嘲和不屑。
“鐵罕盟主,當斷不斷,必生其亂。正面硬抗血旗炮銃絕非明智之舉,我草原鐵騎素來長於襲擾奔突,而非正面硬磕漢人軍陣,漠北如此之大,他血旗軍總不能一直組成車震,從東走到西吧。”眼見漠北諸首猶自不決,拓跋斯律急了,遞出台階道,“昔年的冒頓大單于,乃至檀石槐大單于,應對漢軍北征之時,初期也多採用正面避讓、包抄游擊之法呀。”
得,有冒頓和檀石槐兩位蓋世英雄做鋪墊,哪怕並不確信拓跋斯律其言的真假,鐵罕終也放下思想包袱,沉聲令道:“傳令下去,大軍兩翼左右避讓,中軍後退...”
鐵罕的命令是下達了,不過,畢竟是八十萬烏合之眾,想要迅速執行命令卻非那麼容易。尤其是北胡中陣,近四十萬人的後撤,各有從屬,號令不齊,本就易生忙亂,更兼中陣之後還有着數十萬的隨軍牛羊,之前北胡們可沒覺着自家會被逼退,並未太過管束,這一下頓添了許多混亂。
“呃,北胡大軍這架勢,未免退得太誇張了吧,簡直都有點誘敵之計的意思誒。呵呵,宋襄公當年就是這麼退避自亂的嗎?”麒麟旗下,紀澤驚愕之餘,果斷下令道,“傳令左、前、右三陣,各出兩萬騎軍,給朕出擊,趁亂追殺北胡中陣!切記,三軍齊頭並進,不可孤軍深入!”
“隆隆隆...”令旗揮舞,軍號嘀噠,行進中的血旗車震立即調整出幾條通道,三支蒼狼軍團各帶一支塞北萬騎,猶如三條游龍,迅速越陣而出,從背後直撲北胡大軍已顯稍亂的中陣隊伍。這一下,北胡騎兵們就更難受了,有的胡騎意欲回身抵抗,也有胡騎想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由是,北胡中陣的混亂更甚!
“嗖嗖嗖...”“咻咻咻...”強弩、弓箭、投槍,更有頭前的些許重騎,六萬血旗軍如同三把尖刀,以捅菊之勢,狠狠插入北胡陣中,箭射刀砍馬踏,帶起一片片腥風血雨,大量殺傷之餘,也令北胡中陣愈加混亂。
望台之上,陳遠看得激奮,不由建議道:“陛下,如此大好時機,何不盡遣大軍出陣追殺,並乘機發出信號,讓內應胡騎策應叛亂?腹背受敵之下,北胡大軍或可徹底崩潰,我軍當可一舉擊潰八十萬胡騎,從而定鼎漠北勝局呢!”
“莫急,時機尚未成熟。”紀澤聞言,目光一陣閃爍,終是搖頭嘆道,“二十萬對八十萬,又是白天,想要大潰敵軍哪那麼容易?當前北胡大軍僅是一時措手不及而已,遠不至鬥志渙散,此時令內應策動反叛,只怕他們連麾下都未必能夠調度自如,一旦胡騎們反映過來,沒準反是螞蟻咬死象呢。況且,胡騎們此時都在馬上,真若他們大潰,我等也難捕獲多少俘虜,反給漠北大局徒留後患無窮。”
事實上,對於赤班等漠北暗子的使用,華國中樞最先有兩種觀點,其一是令內應們儘力阻止漠北形成聯盟,其二則是紀澤提出的反其道而行。第二觀點最終取得共識,只因若無北胡聯盟,血旗軍一旦殺入,漠北必然亂成一團,各部或兩面三刀,降叛難定,或四處流竄,令馬匪叢生,難以清剿,還不如讓他們組成聯軍,敵我兩軍大戰一場,就此一舉將北胡打服,而暗子們在決戰之際出手,也才最狠最有效!
響起戰前就內應使用方面的商議,陳遠喟然點頭道:“還是陛下思慮周全,卻是為臣孟浪了。呵,那便選個月黑風高的好時辰,再讓內應發動吧,且叫北胡蠻夷們再多囂張兩天...”
紀澤的謹慎估測,很快便在雙方戰場上得以體現。首先是北胡左翼的鮮卑三部大軍,歷經塞北之戰,他們的組織紀律明顯更強,避讓車震幾乎沒讓他們產生多少混亂,不久便已好整以暇的游弋於車震之北,直待伺機發動。而右翼的胡騎雖然亂些慢些,卻也因為草原空曠便於騰挪,很快也恢復秩序,虎視眈眈。
便是中陣,數十萬胡騎連綿近十里,六萬血旗騎軍縱橫一隅尚可,想要透陣卻非一時之功。而利用東側胡騎挨揍掙出的時間,鐵罕等人好一番調度,兼有左右兩翼壓陣,胡騎中陣的西半部兵馬也順利撤往兩翼,嚴陣以待。
“嘀噠嘀噠...”眼見北胡聯軍漸漸恢復秩序,更有包夾六萬出陣血旗軍的跡象,紀澤適時下達了收兵命令。三支馳騁於北胡中陣的血旗騎軍令行禁止,紛紛掉頭,衝著東面那些已被殺潰一次的胡騎,復又鑿穿回來,其氣勢之盛,簡直閑庭信步。
“混賬!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北胡大纛下,鐵罕面如鍋底,怒聲嘶吼道,“傳令下去,鮮卑三部在北,漠北各部在南,兩翼各出六萬兵馬,就近包抄攔截,定要將那些出陣的血旗騎軍都給留下!通知各軍,注意與血旗騎軍混戰於一處,某就不信了,血旗軍會對自己人動用炮銃!”
鐵罕的命令傳下,十餘萬胡騎立從兩翼包抄過來,直欲趕在血旗車震抵達之前,將六萬出陣血旗騎軍悶殺。只可惜,隨着一顆顆鐵西瓜從血旗騎軍中擲出,伴着接連不斷的轟響,但凡接近血旗騎軍的胡騎,無不人仰馬翻,驚叫哀嚎,別說攔截回返車震的血旗騎軍了,自身簡直就似上前找虐去的。
西方的血旗騎軍勉力破圍而出,東方的血旗車震則巍然相向逼近,二者皆勢不可擋,直嚇壞了居中攔截的胡騎們,須知有着手雷開道,胡騎們真還難與血旗騎軍分割混戰,根本沒法要挾血旗車震停用銃炮。而待到血旗車震逼近,排銃一發,火炮一響,一眾擋路的胡騎再不死撐,紛紛作鳥獸散。
沒了擋道的,突圍而出的血旗騎軍們根據令其指示,順利穿過玄襄車震凹角處的一條條通道,安然返回車震之內。而血旗車震仍是不停,一路碾壓過適才的騎戰場地,逞威驅散胡騎之餘,連打掃戰場的機會都沒給敵方留下...
接下來,場面就有些詭異了。龐大的血旗車震巍巍然橫衝直撞,所向披靡,無人敢擋,也無人來擋,但血旗騎軍也不敢輕易出陣去招惹嚴陣以待的胡騎大軍,落了個孤芳自賞;胡騎們則化身狼群,游弋於車震周邊,去又不去,攻又不敢,倒似成了迎接血旗車震的儀仗隊,遠遠卻忠實的圍拱在血旗大軍的外圍。
車震南側,胡騎陣中,大纛之下,鐵罕與一干盟軍主首已然恢復從容。儘管今日一不小心被血旗軍接連咬了兩口,折了五萬胡騎,傷了不少士氣,可八十萬大軍足以扛住這等傷亡,他們更已徹底明晰了血旗軍的一應打法,尋得了應對之策,算來倒也不是一無所獲。
“哼,血旗車震委實厲害,渾身是刺,難以逾越,可是,烏龜殼再硬,它終歸爬不快,有守無攻呀。”撫須冷笑,鐵罕搖頭嘖嘖道,“我等且就這般環嗣於側,只不知血旗軍能在烏龜殼內熬到什麼時候。”
“盟主所言甚是,漢軍歷來守強攻弱,且動作遲緩,我草原兒郎只需狼伺左右,磨光其銳,終可一擊殲之!”不無奉承的,赤班適時插言道,“不過,看血旗車震的方向,好似正在前往盟主您自家的部落老營呢。”
“呃,卧槽,好惡毒的血旗軍!”經赤班提醒,鐵罕頓時一腦門黑線,嘴角抽了半天,終是咬牙道,“去就去吧,大不了我鐵爾啟部就先搬個家,他日翻倍奪回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