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血染山河 屍首連城【11】
漢歷公元前145年八月初八午時。
“嗚……嗚……咚……咚……咚……”
烈日當空，兩種不同聲音在睢陽城下有條不紊的傳出，要是放在往日，都是代表梁國大軍出征的信號，這是一種榮耀，但此時，卻是吳楚二軍聯合攻城的號角，東西南北城門看上去危如累卵。
“隆……隆……隆……”
城下數以十萬計大軍一步一步向城門走來，盾牌兵充當先鋒，步兵與攻城兵居中，騎兵在後虎視眈眈，軍隊整齊劃一發出隆隆之聲，大地都彷彿都讓大軍踏出了一個個窟窿。
“聽朕號令，攻入城內斬殺劉武者賞黃金萬兩，賜封關內侯。”吳王……嗯，應該稱為東帝劉濞此時負責攻打東城門，他一聲喝吼揮動手中利劍繼續下令道：“殺。”
“殺……殺……殺……”
沒有多餘話語，過十萬將士聽到號令后嘶吼着向前踏去，口中吼聲如雷席捲霄漢橫震天上雲彩。
關內侯是何等吸引力？遙想當年先入關中者為王，漢高祖劉邦也只不過是被封關中王，而現在離關內尚遠，只要攻陷梁國都城與斬殺劉武就被冊封為關內侯，這是天大機緣，眾將士忍不住心想有一天說不定就能像高祖一樣裂土為王？所有人又怎能忍得住這種誘惑？
而在劉濞蠱惑之下，城下超過十萬大軍更是悍不畏死、殺氣騰騰的大踏步再次殺向睢陽城。
“來了。”城牆上終於出現了多日來從末現身的梁王身影，他一身甲冑威風凜凜，在心中道了一句后虎目一瞪揮劍喝吼：“眾將士，保家衛國的時候到了，誓與叛逆血戰到底。”
“嗨…嗨……嗨……”
“保家衛國…”
“保家衛國…”
“血戰到底……”
“殺……殺……殺……”
此時此刻，因為梁王的身先士卒，梁軍前所未有的剛勇無匹，每個將士都發自靈魂深處的嘶吼，這讓城中居民遠遠的那怕躲在家中也能深刻體會到這種軍人血勇。
“殺……殺……殺”
此時除了東城門，北城門的楚王戊、西城門田祿伯、南城門李廣幾人所統率的大軍也紛紛響應，帶領麾下過十萬大軍向各自負責攻打的城門殺去。
四道城門遠處的大軍蜂擁而至，看上去簡直是無邊無沿、鋪天蓋地，這已經無法用震撼兩個字能形容了。
明晃晃的兵器，密麻麻的如黑夜不見黎明的大軍。如果沒看過淮海戰役電影的參戰人口，你能想像這就好比後世g州春節某個火車站人流的洶湧程度，不同的是車站人們手上拿的是火車票蜂擁而至登車，而此時東西南北城門士兵手上拿的是盾牌與烏光閃閃的殺人利器破城。
“隆……隆……隆……”
一千五百米……一千米………九百米……東城牆下大軍越來越靠近，眼看就要來到東城門下。
“哈……”
“眾將士準備……”梁王雖是久違戰場多時，但他生來為王，與生俱來就擁有大威嚴，此時的他大哈了一聲就抬起右手命令城牆上的士兵們做好了戰爭準備，守城將士也是紛紛裝上了這個時代殺人核利器——床弩。
床弩，始於戰國，發展於楚漢相爭與兩漢三國，成熟於唐，巔峰於宋，衰落於明，可謂見證了中華文明數代帝國歷史變遷，更關鍵與不可思議的是它的殺傷力，後世無論中西方學者都堅定認為可堪比來複槍的致命力，殺傷範圍甚至還更大，射程可達到1500米，這也可見古人之智慧亦是智乎近妖。
此時漢軍床弩雖是沒達到宋時巔峰射程一千五百米左右，但也達到了近八百米殺傷性範圍。
八百米…七百米，梁王劉武站在城牆上身披戴甲屹立如槍，看着越來越近的敵軍，他抬起的手就仿如畫中永恆一動不動。他在等，等到敵軍進入足夠死亡範圍。
“隆……隆……”
五百米，劉濞大軍終於來到了這個死亡臨界點。
“給孤射……”劉武終於按奈不住一聲大吼，與此同時他右手也猛然向下一落。
“嗚…嗚…嗚……”
數以百計床弩隨着梁王一聲令下就如火箭般出膛，超過一米的床弩巨箭擊射而出竟然帶來了與箭矢射出的截然不同聲音，那是嗚嗚之聲的音爆之響，箭影就如同流星般的向著城外吳軍砸去。
沒錯，就是砸，就像天外隕石一樣快速砸落。
“咚……咚……咚……”
電光火石之間，數以百計巨箭砸落在了盾牌兵中間，而撞擊所發出來咚咚之響是令人心顫，吳軍前軍也馬上被巨箭犁出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方與兩邊卻是在瞬間就人頭斷臂橫飛、內臟鮮血飛灑到巨箭遠去也未曾落地。
一弩之威就帶走了將近幾十人傷亡，數百支巨弩竟然剎那帶走了近千人性命，這可想而知床弩之威力，亦可想而知古時戰場之冷酷無情，可以說是真正的達到生命如廁紙……不值一提。
“聽朕號令，射。”城下遠處劉濞也不甘落後，臉上冷漠如冰，手中長劍一揮就命令中軍攻城兵所佈置好的床弩向城牆上的梁軍進行打擊。
“咚……咚……咚……”
戰鼓突然間轉變了節奏，咚咚之響發出了特殊信號，令旗手聽到后一揮手中令旗馬上就發出了信息。
“兄弟們，給我射，射死那群王八蛋。”床弩隊長收到發射信息后一聲大吼，剛才他親眼目睹了前方兄弟一個個倒下，此時的他雙眼充血，面目猙獰，恨天恨地。
“嗚……嗚……嗚……”
床弩陣中士兵收到隊長命令，立刻啟動床弩開關，弩箭瞬間就像炮彈出膛一樣拉出了一道道影子，其中還夾雜着爆鳴之聲直射城牆而去。
“轟……轟……轟……”
巨箭就如同閃電劃過，猛然間就撞擊到了城牆上發出震耳欲聾之響，小部分城牆因為弩箭帶來的衝擊力竟然磚崩牆裂，但同時有的卻是更是殘酷，射中了目標后連人帶箭剎那消失在了天際。
“殺啊……”
數以十萬計將士嘶吼之聲響徹了天際，此時傷亡莫說是千，那怕是以萬為數字單位也阻止不了此刻吳軍進攻腳步，而吳軍轉眼之間就已經通過搭好的浮橋殺到了城下。
“放箭。”梁王見敵軍來到城下，他已經不需要任何廢話，大手一揮后虎吼一聲就命令守城將士放箭。
“嗡……嗡……嗡……”
萬箭齊發，一陣陣嗡鳴傳出，然後遮天蔽日的黑影朝城下直撲而去。
“哧……哧……哧……”
“叮……叮……叮……”
箭矢如洪荒猛蝗般射落在了大軍裏面，一陣陣箭頭撕扯肌肉之聲當即就傳了出來，其中也夾雜了射中鎧甲的叮叮之響。
“殺……”
四大城門此時就如互相呼應，天崩地裂般的聲音震蕩全城，城內百姓那怕躲在家中也幾乎嚇破了膽瑟瑟發抖。
“父……親，城門會不會被叛軍攻破啊！”城中某住戶那裏，一個十歲左右小孩緊張兮兮的用小手扯着一個中年人衣袖害怕道。
“不會的，王爺一定會擊退叛軍的，吾等要相信王爺。”這位中年人父親溺愛的用手摸了摸兒子的頭髮慈祥道，但他說出這翻話的時候眼裏卻是充滿了憂慮。
“少夫人，不好了，叛軍又要殺來了。”同時城南某一處掛着白綾的巨大府邸那裏，一個上了年紀的管家跌跌撞撞的走到了裏面急道。
“莫慌，有王爺在，叛軍不會輕易得逞的。”此時府內靈堂前跪着一大幫子人，其中一個凄美少婦頭也不抬繼續輕語道：“夫君，文君沒用，恨不能上陣殺敵為你報仇雪恨。”
原來，跪在地上開口說話的絕色少婦，不對，可以稱為年輕女子乃是當今天下首富卓王孫的女兒卓文君，乃是歷史上頂頂有名的蜀中四大才女之一。
卓文君十六歲嫁人，丈夫乃是梁王麾下先鋒將軍，也算是文武全才的大將之一，但不幸的是在前幾天守城之時犧牲了。
“稟少夫人，此時叛軍比昨日攻城來得更加猛烈，看來都城已經撐不了多久了，現在該怎麼辦？”管家剛剛可是躲在城牆那裏目睹了一切，那戰爭場面簡直讓他驚心動魄。
“李伯，沒事的，聽說朝廷已經派兵前來鎮壓，想來很快就會到了。”卓文君依然跪在那裏躬着身子給亡夫燒紙，那怕她臉色憔悴依然絕美得沉魚落雁，身上線條每一處都散發著智性美，更難得的是或許已經嘗過男女之事，成熟中又帶着嫵媚。
“咚……”
彷彿在回應卓文君的話，此時東城門方向一聲震天之響傳遍了都城，那是吳王軍撞城錘的撞擊帶來的迴音。
“給本將軍上去殺光這些人……”
吳王麾下大將李陽信大刀一揮一聲令下，士卒紛紛搭建攻城梯拚命的向上攀登而去。
“滾油，給本將軍倒。”梁王方面的大將也不是吃素的，梁博仁猛吼一聲讓麾下士卒抬上了滾油向下一傾而灑落。
“哧……哧……哧”
滾油驟然間一灑而落，因為順着城牆而下瞬間就發出哧哧之聲，一陣陣青煙隨即裊裊而上，看似美麗卻是場面如同地獄。
“啊……啊……”
滾油的熱度簡直高得駭人，攀得較快的士兵與它剛一碰觸就從喉嚨中發出了野獸般的悲鳴向下墮了下去。
“火箭，射。”梁博仁不容吳軍有喘息之機，馬上又下了一道命令讓士兵彎弓搭箭向下射去，不同的是這次箭頭是用布匹魚油點燃的。
“嗡……嗡……嗡……”
火箭萬箭齊發就如同漫天火蝗向城牆下直撲而去。
“轟……”
一聲大響，那是火箭剛接觸熱油就被點燃了起來，城下立刻變成了一片火海，城牆下攻城士兵來不及呼喊就已經燒成了一個個火人。
“沖，給本將軍沖，後退者殺無赦。”李陽信此時也是血紅了雙眼，命令手下士兵繼續攻城。
“啊……啊……”
“殺…殺…”
剩下的士兵們只是看了看被點燃還在地上打滾痛苦哀嚎的同伴一眼，馬上又如狼似虎的吶喊着向城頭攀去。
“滾木……”
“大石……給我砸死這幫混蛋。”梁博仁也同樣殺紅了眼吼着。
“轟……轟……轟”
滾木與大石紛紛落下，貼在城牆攀爬的士兵被砸了個正着就像下餃子一樣向下撲撲跌落，而大石不僅砸在地面發出轟轟之響，同時還把下面的人都砸成了肉泥。
此刻，冷武器的戰場殘酷顯露無遺，有的火人還在打滾，有的被大石砸成肉泥只剩下一個人頭露在外面還在痛苦哀嚎大口喘氣，有的肚腸橫流還在苦苦掙扎，這是熱武器遠遠帶不來的震撼與衝擊力，熱武器的確威力奇大，殺人於無形，毀城於無影，但往往痛苦只在一瞬間，若論殺人手段之殘忍，冷武器時代卻是無情得多。
“咚……咚……咚……”
由午時殺到日落，雙方足足鑾戰了六七個小時，吳軍終於鳴金收兵，遠遠看去戰場之上是屍骸遍地，而近處觀看卻是更為恐怖，有些燒焦的還沒有死去，身體依然在震顫，有些肚穿腸流的還在微弱哀嚎，有些已經死亡的卻是面目猙獰。
毫無疑問，此時戰場這些傷兵無論死與沒死，對兩軍來說都會是同屬一類人，那就是——戰死之人，何等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