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函谷關奪權 晁錯終一死【2】

古往今來，真正上位者都有其兩面，一面是冷酷無情、心狠手辣，另一面是胸懷天下，心懷慈悲。

無情與慈悲，看似兩個極端不在同一平衡線的兩面，往往卻都存在着這些梟雄與帝王身上並且都演繹到了極致。

遠有周王姬，秦皇政，近有漢王邦，霸王羽，後有武帝徹，秦王李，再往後推則是曹阿瞞，朱老三……

而毫無疑問，此時高高端坐金麟殿上的漢景帝也是其一。此刻他前方下首處則排列着文武官員數人，中間卻是站着一人與跪着一人。

“去，給朕的驃騎將軍賜座。”漢景帝劉啟金口一開就吩咐身邊宦官對站在金麟殿中間的陳火賜座。

“是，奴才遵旨。”宦官接到景帝旨意，馬上“嬌滴滴”應了一聲就急匆匆去把椅子搬到了陳火面前，然後“他”蘭花指輕掃椅子上的灰塵后是分外“妖嬈”道：“將軍，請上座。”此情此景，也讓陳大將軍是渾身一震，虎軀一抖。

“謝陛下賜座。”陳火顫抖過後最終也沒有多作嬌情，抱拳作揖了一聲后就毫無心理負擔的接過宦官手中的椅子坐了下來。

至於兩旁的文武官員見到如此情景卻是大吃一驚，心想這驃騎將軍乃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得陛下賜座，而這個人竟也這樣輕鬆隨意坐下了？那是開未有之先河啊！

當然，這些人裏面不包括條侯周亞夫，他是知道上面那位有多麼看重陳火的，也知道這個小子面對帝王將相時是有多麼的隨意。

所謂君不君，臣不臣，說的就是此二人。當初一個老弟喊着，一個老哥叫着，那親熱勁就只有在場周亞夫知道。

“陛下，今日臣奉詔命於東街斬殺晁錯，然驃騎將軍卻是硬闖刑場行阻攔之事，還望陛下為臣等做主啊！”陶青雖見陳火受漢景帝器重，但依然不得不出列彈劾道。

“請陛下為臣下等做主。”袁盎與張歐等人見丞相帶頭了，自然也跟隨站出來道。

“陛下，驃騎將軍居功自傲擅闖刑場置帝國法規如無物，請陛下降旨治此人目無法紀之罪。”此時，武官那裏也走出一人道，他人雖是年紀頗大，但精神爍爍且虎威凜凜，乃是當下北軍統帥竇嬰，他雖是憎恨晁錯，但亦沒有公報私仇，這是他心中真實的想法，國法不容侵犯。

此時左將軍酈寄正想出列加入彈劾的時候卻是被周亞夫眼神制止了。

周老頭倒是懂得辯形勢，對酈寄眨了眨眼后輕微搖了搖頭，心想君不見陛下見到那小子后是“春風滿面”？酈寄乃是自己麾下舊部，他可不想得罪那個此時端坐那裏笑眯眯的小子，那可是危險人物啊！

至於南軍統帥欒布倒是不為所動，他眯着眼睛打量着陳火。

“呵…陳卿家，你有何解釋？”漢景帝劉啟並不着急治陳火的罪，他笑呵呵的問陳火道。

“這老頭，奸詐得很。”陳火心中如是想道，同時嘴角一撇站起來恭手道：“稟陛下，吳王謀反之心已積數十年，此次借發怒削地，以誅晁錯為名，其意實非在晁大人，且臣恐若斬了晁大人，天下忠誠之士終將噤口，從此不敢再直言而諫啊！”

“將軍未免有些信口雌黃過於誇大了吧！諸王乃是陛下嫡血近親，只要禍首已除，又何來反叛之說？”此時金麟殿中袁盎反駁道。

“哼，爾等皆是目光短淺，吳王積謀數十載又怎能因為一個人而放棄？而且晁大人憂患諸侯強大不可制，故請削地以尊京師，此乃是萬世之利。計畫始行，就當受大戮，對內杜忠臣之口，對外為諸侯報仇，臣認為陛下此舉不可取也！”陳火哼了一聲道，心想這些人還真是自以為是，君不見歷朝歷代，父子相殘，手足相殺乃是家常便飯，此時的漢景帝就是活生生的好例子。九五之位，又豈能用親情所揣度？

“將軍又如何能證明？”袁盎雖也是同樣憎惡晁錯，這種程度甚至於平時有他袁盎在的地方就沒有晁錯，有晁錯在的地方就沒他袁盎，但終歸二人都是忠誠於大漢，所以他不得不要證實清楚。

“其實這很簡單，只需傳一詔命於吳王，就說晁大人已腰斬於東市，那就自然知道吳王是否有反叛之心。若諸王退軍迴轉藩地，我陳某人與晁大人的人頭自會雙手奉上。”陳火這是以項上人頭作保證道。

“陳賢弟，不可，你……”晁錯跪在金麟殿上，聽到陳火如此之說是馬上抬頭大驚失色道，他想不到陳賢弟竟是如此擔保自己，但可惜他話未說完就被制止了。

陳火擺了擺手道：“晁大人不必多言，大人之削藩策乃是利於大漢，功在千秋，這錯不在你。”

想當初他陳火也是勸景帝削藩，只是沒有晁錯這麼猛烈而已，至於錯也真不在晁錯，乃是上面那位找替罪羊免得自己落了個手足血親相殘的罵名而已，這個陳火心中是心知肚明。

晁錯乃出身太子家令，說白了就是當初輔助漢景帝登位的老臣，又怎能不明白上面那位所思所想？削藩策又豈是一朝一夕蘊釀而成？可以說，晁錯只不過是在最合適的時機出現的那個人而已。

最是無情帝王家，這不是說說，這是幾千年來無數案例得出的結論，卧榻之側，又豈容他人鼾睡？這也是得到無數帝王、梟雄的印證。

至於漢景帝也不例外，他又怎麼會放心強大的諸王威脅到後繼者的根基了，那怕叔伯兄弟手足血親也一樣。不反？他也要借他人之手把那些人逼反，謀反了，也就老來大慰，一概而論，殺。

對於這個老頭來說，可謂是殺人如殺雞，那怕是手足兄弟血親也一樣，一殺一個準。

“陳卿家，諸王難道就真的不會退兵了。”此時久未開口的漢景帝明知而故問陳火道。

“是的。臣用項上人頭保證，諸王不但不會退兵，吳王不日還可能登基稱帝，亦要求與陛下劃界而治啊！”陳火搖了搖頭嘆道。

陳火這不是熟知歷史原因，這是因為他熟知人心。古往今來，所有未稱帝前的帝王、梟雄、諸王，那一個起兵不是因為窺看那個位子？但位子畢竟天下只有一個，那些人清楚明白，不成功則成仁，又怎麼會因為些許阻礙與小事而放棄？任何的事情都只不過是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而已，那怕是為民請命也一樣，說白了就是最好的借口。

退一萬步說，就算那些人最後會選擇放棄，但搭上身家性命的部下與家人又豈可容忍？這就像後世的公司，創始人就算選擇安於現狀，那些投資人與老部下與公司董事又怎能容許？因此無論成敗與否，這都是一種被裹挾的成功，也是一種被裹挾的失敗。

更何況，這是你死我活的封建皇朝，這本就是一條成則君臨天下，敗則黃土一坯的不歸路。

所以這類人，他們心如明鏡，劉邦、項羽、李世民、竇建德、王世充、劉備、曹阿瞞、朱老三、李自成……這些人都是明知飛蛾撲火但依然義無反顧奮力一搏，因為從開始了就註定了是一條沒有回頭的路，而最後的結果也是很明顯，那就是成皇敗寇。

漢景帝此時高高在上聽到陳火的肯定回答后變得臉色陰沉道：“劃界而治？休想，傳朕旨意給諸王，罪魁禍首晁錯已腰斬東市，已削藩地將歸還各王，勒令各諸王即日退兵，不回歸藩地者一律以謀反罪論。”劉啟說到這裏接着道：“袁盎，你立刻啟程帶朕之詔命出使去見吳王。”

“是，老臣遵旨。”袁盎也是無語，這假詔命也是真要人命，聽驃騎將軍那麼一說，這一趟也是吉凶未知啊！不過誰叫是自己提議斬晁錯的了，這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兩眼一抹黑。

“呵…晁卿家，起來吧！朕這是錯怪你一番苦心了，即日賜予你千金作補償，不能寒了忠臣之心啊！”漢景帝降下了對諸王的意旨后是笑呵呵滿臉關懷與慈悲對着晁錯道。

“咚……咚……咚”

“老臣謝陛下不殺之恩，謝陛下賞賜，陛下萬歲，萬萬歲。”晁錯此時聽到大赦后是感激涕零叩頭道，就差一點叩出頭破血流、腦漿四濺。

“這老頭，行啊！前一刻要滅人滿門，后一刻就賜予千金慈愛關懷。果然是奧斯卡都欠古來這些帝王與梟雄一個小金人。”景帝之轉變之快，也讓下面的陳火是嘴角一扯心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