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1630年之常州大案（三）

劉永祚大吃一驚，忙問道：龔大人何出此言？不過一起風化案子罷了，怎麼還能要了下官性命？龔廷祥捋着鬍子道：劉大人可知道是何人告的鄭鄤？劉永祚道：不是司大人主告，告鄭鄤虐***媳、奸妹三大罪嗎？又因為鄭鄤乃致仕進士出身，聲明遠播，內閣才頗為重視，這才令下官審理此案。

龔廷祥笑道：既然如此，為何內閣要派下大理寺和刑部兩位大人會審？又為何這小小風化案子驚動總督和巡撫大人，聽說連錦衣衛都要來聽此案，大人沒有想過其中關竅？不等劉永祚說話，龔廷祥又道：暫且不說這個，雖然鄭鄤乃致仕進士，但是天下誰不知道如今內閣文相公和詹事府黃大人是鄭鄤至交，一個小小按察使怎麼敢告他？

劉永祚道：龔大人的意思是背後還有人？龔大人道：自然，而且是通天的人物，所以我才來救大人一命！劉永祚忙道：還請龔大人明示。龔廷祥壓低了聲音道：乃是吳宗達，吳總督！劉永祚被嚇了一跳，不由得“嘶”的拉長了聲音道：不可能吧，聽說吳總督還是鄭鄤的親舅，怎麼可能舅舅舉報自己的外甥呢。

龔廷祥笑着說：不是親舅舅，只是堂舅而已，鄭鄤之生母不過是吳大人堂姐罷了，而且關係也不融洽，聽說鄭鄤之父活着的時候與吳總督政見頗為不合，兩家多年也未走動了，這次是因為吳總督的兒子入泮，結果被鄭鄤否了，吳總督心中豈能高興。

劉永祚有點恍然大悟的說：好歹是有親戚關係，也不必為此下死手吧。龔廷祥說：所以吳總督才沒有露面啊，吳總督何等人也，可以皇帝陛下親信之人，又在軍機處多年，雖說瓊州離京城遠了些，但是瓊州可是陛下看重之地，非親信大臣不可鎮守也，其實鄭鄤這事也不過是個幌子，吳總督的意思是要把上邊的幾位弄下來。

劉永祚道：吳總督已是地方大員，只要把瓊州打理好，回京還不是分分鐘的事，何必要如此？龔廷祥道：吳總督自然是不怕的，但是內閣里一向都是一個羅布一個坑，有人在那裏，就有人進不去，大人可明白了，吳總督也是受人所託啊。

劉永祚道：還請龔大人明示。龔廷祥道：劉大人一向聰慧，何以今日如此愚鈍？請問劉大人，如今楊首輔丁憂，誰為代理首輔？劉永祚道：乃周閣老。龔廷祥又問：那請問周閣老排名第幾？劉永祚道：上邊還有徐閣老和薛閣老。龔廷祥笑道：那為何徐閣老和薛閣老沒有代理首輔？

劉永祚道：聽說徐閣老自己請辭的，至於薛閣老就不知道了。龔廷祥道：因為陛下討厭黨爭！陛下雖然有心讓徐閣老代理首輔，但是徐閣老一心撲在格物處事務上，這是其一，其二是徐閣老明白，這個代理首輔可是燙手山藥，搞不好把自己搞進去，這才力主請辭，而薛閣老過去是魏忠賢的人，魏忠賢雖倒了，閹黨卻還在，就是因為有薛閣老在上邊鎮着，陛下自然不會讓他代理首輔了，而周閣老便是最佳人選，周閣老不依附任何一派，他不過是以江南周家為代表的江南大富商和大財團的代理人罷了，陛下用得着他們，所以才放心讓周閣老代理首輔，大人可明白了。

劉永祚道：龔大人的意思，這是周閣老的意思？龔廷祥嚴肅道：這是什麼話，周閣老何等樣人，怎麼會有這個意思，不過也差不多，此乃溫大人的意思。劉永祚道：溫大人？溫體仁大人？

龔廷祥笑着說：溫大人如今跟流放沒什麼差別，袁崇煥的事，溫大人確實做的過了點，陛下都給了那麼明顯的暗示了，要平息此案，但是他還是要把火引到錢謙益身上去，結果人家錢謙益還在禮部好好的，自己卻被放到台南去了，只要文震孟、黃道周他們還在，溫大人就永無出頭之日，就是要用此案搞臭他們，讓陛下厭棄他們，周閣老才能有進言的可能，劉大人這下可明白了？明天怎麼判，大人可清楚了？

劉永祚道：龔大人太抬舉下官了，下官不過常州知州，雖然主審此案，但是內閣派下了黃侍郎和許御史，錦衣衛吳千戶也要來，此案更是驚動天下士子，若下官一意孤行，怕是不好跟天下人交代啊。

龔廷祥便道：只怕判不好，劉大人也不好向內閣交代啊，如今我既然向劉大人交了底，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出了什麼意外，大人即便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家人着想啊。本官知道劉大人與復社山長劉宗周交好，但是復社現在就只有一個張採在內閣中，還是新入內閣，連朱舜水這種信王府的老人都被發到遼東去了，倘若大人有事，誰能救你？如何取捨，大人一定要想好啊。

劉永祚便道：此事關係重大，容下官好好想想。龔廷祥道：本官也不過是受人之託，做個說客罷了。兩人又寒暄一二，龔廷祥這才告辭而去。

龔廷祥走了后，崇禎、顧炎武和冒辟疆這才出來，冒辟疆氣憤的說：沒想到官場如此腐敗！就以一己之私而誣陷忠良，着實可惡！劉永祚道：你們在後邊都聽到了？顧炎武道：都聽到了，先生可一定不要妥協啊，所謂浩然有正氣也，又所謂邪不壓正。劉永祚道：罷了！罷了！罷了！明日我當秉公處理，倘若鄭鄤真的犯下此忤逆大罪，我定不輕饒，倘若有人誣陷，我也定不會徇私，不過倘若日後我有事，其餘無所求，唯有犬子劉恆立，還請你們多多照拂。

顧炎武忙道：先生何出此言，倘若日後有人要加害先生，我等必以死上告，以達天聽，必不讓先生蒙難。劉永祚這才道：如此我便無後顧之憂也！一會黃侍郎和許御史就要到了，幾位小哥不妨一同留下。

崇禎怎會留下，否則豈不是露餡了，忙道：在下還要去找小舅子，就不叨擾幾位了，咱們明日衙門見吧。顧炎武也道：也好，朱兄有事就先去，如今我跟襄兄就住在會賓樓，朱兄若辦完了事，可去會賓樓找我們。崇禎便道：好，那在下告辭。

崇禎出了知州衙門，拐過彎，田敦吉就跟了上來，崇禎道：你還挺快的，沒想到吳孟明這麼快就來了。田敦吉道：陛下這就有所不知了，如今各地千戶所和百戶所都訓練了信鴿，我直接去了常州百戶所發了加急到杭州。

朱由檢道：這些王八蛋簡直氣死我了，不就是為了爭幾個官位嗎，至於這麼草菅人命嗎？陸遙道：不僅僅是為了官位，而是黨爭！吳宗達是因為泄私憤，正好被溫體仁他們利用了，否則周延儒為什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許他也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是自己也參與其中！自會推閣員開始，他就跟溫體仁搞到一起了，錢謙益案，袁崇煥案，背後都少不了他的影子！朱由檢道：我看他是干到頭了，不過這些傢伙倒是把我的心思猜了個透。陸遙道：身為帝王，被下邊的人猜透心思，可不是好事。朱由檢道：唉，不過歷朝歷代，都免不了有黨爭啊，如之奈何。

陸遙道：是啊，別說現在了，就算我們那個時代也是拉幫結派的，只能從中平衡，只要他們不影響大局，就難得糊塗吧！

崇禎便道：也餓了，走，咱們去找個地方，吃飽喝足再說。田敦吉說：聽說會賓樓做的很好吃，咱們去會賓樓？崇禎道：不可，一會劉永祚必然要在會賓樓請黃斌卿和許曦吃飯，咱們去了容易被認出來，還是換個地方吧，等晚上他們吃飽喝足了，咱們再去會賓樓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