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628年之皇帝的私心

過了幾天，崇禎召見楊嗣昌問，九邊的裁撤單子可出來了？楊嗣昌道，回陛下，已經出來了。邊說著邊將摺子遞給王承恩，崇禎接過王承恩手中的摺子，不看則已，看后便怒氣沖沖道，好賊膽！我大明數百萬的軍餉就這麼被虛報貪墨了！

摺子上寫着：薊州鎮報13萬，實有8.5萬；宣府鎮報12.6萬，實有8萬；大同鎮報13.5萬，實有7.6萬；太原鎮報8.9萬，實有5.3萬；延綏鎮報4.5萬，實有2.5萬；固原鎮報9萬，實有6萬；寧夏鎮報7萬，實有2.5萬；甘肅鎮報9.6萬，實有4萬；山海鎮報11萬，實有10.8萬；昌平鎮報9萬，實有7.6萬；真保鎮報11萬，實有9萬；臨洮鎮報7.6萬，實有4.3萬。

崇禎怒氣沖沖的道，尤其是這寧夏鎮、甘肅鎮，虛報之數竟然二倍有餘！馬世龍和楊嘉謨該殺！

楊嗣昌道，陛下且息怒，還不止於此，如今九邊兵力共66.38餘萬，半數以上竟然是以老弱軍屬充任，不堪驅使，只有不到20萬尚可一用，而且紀律渙散，一貫在當地欺壓百姓，竟成兵禍！

崇禎道，不裁撤行嗎！行嗎！看看，這就是我大明的鎮邊之軍！有這樣的軍隊替朕鎮守邊關，朕如何聖安！

楊嗣昌道，如今已經遣散51萬兵勇，有回原籍的發還盤纏，並着原籍所在州縣分配土地，有留在當地的，安置司也已經將原有軍屯之田按人分配，另有15.38萬正前往西安練兵場重新練兵。各邊鎮總兵正按兵部意思交接軍務，前往京城面聖。

崇禎見楊嗣昌佈置的頗有條理，這才稍微平息了一下問，袁崇煥可到京師了？楊嗣昌說，昨日已到京師。崇禎便說，令其明日武英殿後旨，卿可先行見一見他。崇禎又對楊嗣昌面授機宜一番。

一六二八年二月十九日，袁崇煥進京面聖，這是他第一次見崇禎皇帝，心中不免忐忑，進京的路上又聽說如今的陛下頗有太祖威儀，殺伐決斷，不是好相與的，又加上多有疑心，想到遼東這幾年的種種人事佈置，怕是皇帝對自己也懷了猜疑。

到了武英殿，皇帝並沒有在，反而內閣首輔、兵部尚書楊嗣昌在等着，其實崇禎皇帝就在屏風後邊聽着呢，袁崇煥忙施禮道，下官見過楊閣老！楊嗣昌忙道，噯，元素（袁崇煥字元素）忒客氣，你我雖來往不多，但家父與孫大人素有交情，自然不必客氣。

袁崇煥道，還沒問老相公安。楊嗣昌道，家父身體還算安好，勞元素記掛了。兩個人東拉西扯了一番，袁崇煥道，閣老，不知陛下召微臣所為何事？

楊嗣昌微微一笑，從懷裏掏出一份摺子，遞給袁崇煥道，元素且先看看。袁崇煥看后臉色大變道，這，這，這如何使得！遼東局勢之所以現在穩固，全賴上下一心，倘若如此，我豈能保證萬無一失？

楊嗣昌接過摺子說，咱們做臣子的，自然要為陛下分憂，陛下如此安排，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不過此事尚在可與不可之間，還有轉圜餘地。

袁崇煥忙問，還請閣老示下！楊嗣昌笑道，元素以為毛文龍此人如何？袁崇煥輕哼一聲道，妄自尊大，不聽號令，而且虛報軍餉、私開馬市，聽說與皇太極亦有私下往來，可殺不可留也！

楊嗣昌點點頭說，元素清楚就好，如今東蒙、朝鮮已是我囊中之物，皮島一如雞肋也！袁崇煥大吃一驚問，閣老的意思是...楊嗣昌沒有說話，而是笑着點了點頭，正在此時，王承恩道，陛下駕到！

崇禎這才從屏風后的側門出來，兩人忙見過崇禎，崇禎道，兩位愛卿平身，袁愛卿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袁崇煥忙道，為陛下分憂，不敢談辛苦，而且山海關自京師馳道平坦，車水馬龍，陛下天恩浩蕩，我大明中興有望！

崇禎笑而不語，這時，楊嗣昌忙將懷中摺子遞上道，陛下，遼東行省大員名冊已經兵部、吏部核定，現進呈陛下。袁崇煥便道，此等軍國大事，微臣不便旁聽，還請告退。

崇禎道，既然是遼東之事，卿既然已是遼東總督，自然無妨。楊嗣昌道，擬遷滿桂為遼東巡撫，陳演為遼東布政使，孫慎行為遼東按察使，楊肇基為遼東都指揮使、廣寧知州、廣寧戍衛同知，郭允厚為遼東巡查御史，遼東行省督撫行轅設在寧遠，霍維華為寧遠市知州。

崇禎斜瞄了袁崇煥一眼問，袁愛卿以為如何？袁崇煥道，臣不敢。崇禎道，但說無妨。袁崇煥道，只是，只是微臣之前與滿將軍多有嫌隙，且霍大人曾以兵部尚書協理戎政，怎可屈居臣下，為一知州？還望陛下明察！

崇禎合上摺子道，此事容朕想想，愛卿跪安吧。袁崇煥便退出武英殿，正往前走着，後邊楊嗣昌喊道，元素如何走的如此匆忙。袁崇煥停下腳步，立在一旁等候，楊嗣昌說，元素兄許是常年在外的緣故，如何如此直率，陛下剛才頗有微詞，幸虧弟善加寬慰，才不至惹來殺身之禍啊。

袁崇煥大驚失色道，全賴閣老保全，這可如何是好？還望閣老教我。說著就要下跪，楊嗣昌忙扶住袁崇煥道，無妨，無妨，此地不是說話之處，元素兄若不嫌棄，可與府上小酌幾杯，如何？袁崇煥道，這是下官的榮幸，只是若被東廠知道了，免不了說下官結交重臣，扣一個結黨的帽子，下官倒是不怕，只恐連累了閣老。

楊嗣昌笑着說，無妨，無妨，本官與王老公素來交好，這點小事何足掛齒。袁崇煥這才放下心來，與楊嗣昌一起出宮往楊府去了。

晚上，楊嗣昌至乾清宮偏殿回話，崇禎道，可辦妥了？楊嗣昌道，回陛下，辦妥了。崇禎道，甚好，那明日在宣袁崇煥進宮吧。

第二天，崇禎在保和殿召見袁崇煥，崇禎問，昨日頗為匆忙，不及問遼東之事，依卿所見，遼東何日可光復？袁崇煥道，啟奏陛下，若將遼東事盡付臣手，五年可保復遼耳！崇禎高興的說，當真？袁崇煥道，如何敢欺瞞陛下，之前寧遠、寧錦兩次大捷，韃子已知我堅城厲炮，如今東蒙、朝鮮已盡在我朝掌握，攻守自若，且韃子兵備簡陋，假以時日，待其疲沓，只許調一輕軍，即可全殲韃子，光復遼東。

崇禎便道，既然如此，愛卿可有什麼要求？袁崇煥道，

陛下既然委託給臣，臣怎麽敢推辭這艱難的任務。但是五年內，戶部轉運軍餉、工部供應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調兵選將，必須朝廷內外事事配合，才能有所成功。

袁崇煥又道，恢復遼地的計策，不外乎臣往年所提出的以遼人守遼土、以遼土養遼人、防守是正規的策略，攻戰是變通的策略，和議是輔助策略的說法。執法在循序漸進而不在突變猛進，在追求實效而不在貪圖虛名。這是臣與諸邊防官員所能做到的。至於選擇用人的入，與被人用的人，都是皇上掌握其中的關鍵。怎麽才能用人而不三心二意，相信而不懷疑？因為駕馭邊防大臣與朝廷大臣不同，軍中可驚可疑的事特別多，只應當談論成敗的大局，不必摘取一言一行的細小過失。事情的責任既然重大，招致怨恨實在多。各種有利於邊疆的事情，都是不利於自身的。況且謀取敵人急，敵人亦從而離間，因此作邊疆的大臣很難。陛下愛護臣了解臣，臣何必過於疑慮懼怕，但心中有所危懼，不敢不告訴。

陸遙道，果然袁崇煥被嚇着了，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朱由檢說，那也沒辦法啊，殺毛文龍的黑鍋只能讓他背啊，要是我下令殺的，外人還不知道說我怎麼刻薄寡恩呢，這幾年已經漸漸有這樣的風評了，倘若坐實了，以後我的實錄可怎麼寫。

崇禎高興的說，愛卿不必疑慮，朕絕對不會懷疑愛卿的，朕便加封卿為朝鮮總督，節制朝鮮國諸軍，卿且跪安，稍後有旨意發往遼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