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1633年之深夜密謀

當夜，吳昌時便到了文震孟府上，文震孟得到這個消息，內心震驚，表面卻是平淡的很，文震孟便道：消息可靠？吳昌時便說：可靠，是從宮裏傳出來的。文震孟便冷笑道：皇上可是昏了頭？詹事府那都是些什麼人，都是遴選出來的飽學之士，教育皇子公主們的，個個都是自恃清高，如今卻要讓他們聽閹人的指使，若讓他們知道了，指不定要鬧成什麼樣呢。

吳昌時便笑道：可不是怎的，別人學生不知，楊觀光我素來知道的，整日裏憂國憂民，恨不得明天就開了學堂，好當了帝師，他必是不依的，況且詹事府里人事複雜，既有咱們東林書院的，也有復興書院的，更別說翰林院、格物院了，聽說陽明書院也往裏邊安插了不少人，這都是憋着勁在皇子身上下功夫呢。

文震孟便說：上個月倪於義也進了詹事府了，做了司直局的通事舍人。吳昌時大吃一驚道：這麼說吳家也開始行動了？那這次就更熱鬧了。文震孟這才若有所思的說：是啊，所以這個消息千萬不能泄露出去啊，不能這時候給皇上添亂啊，你明白嗎。吳昌時笑道：這個學生自然明白，老師只管放心。

出了文府，吳昌時上了轎子，對轎夫說：先不回府，去楊府。吳昌時從楊觀光家裏出來，笑着上了轎子回府了。楊觀光不由得大怒，他一邊來回在屋裏踱着步，一邊腦子飛快的轉着，突然，他喊道：備轎，去史府。楊觀光坐在轎子裏一個勁催促道：快點，快點。轎夫也拚命快走，到了史可法門前，楊觀光不由分說，上前拚命砸門，門子開了門，見是楊觀光，便陪笑道：大人怎麼這時候來了，史大人已是睡下了。楊觀光把門子一推道：去你的吧！

說著便徑直闖了進去，邊走還邊喊：憲之（史可法，字憲之）！憲之！史府的管家、門子、內侍一邊攔着，一邊求道：楊大人，我的祖宗，您別叫小的為難啊。楊觀光便道：我不叫你們為難，趕快把你們老爺喊起來，我就在正堂候着了。楊觀光便一屁股坐到正堂上，下人們知道他跟史可法的關係，一邊去叫史可法，一邊忙不迭上茶上點心。

不多時，史可法笑着走進來說：這是誰又惹着你了，大半夜的到我家裏來鬧。楊觀光斜眼看着他說：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跟我裝糊塗呢？史可法不解的說：用賓（楊觀光，字用賓）兄，這是何意？有什麼話只管說來。楊觀光便道：詹事府要併入宗人府了！這事你果然不知？

史可法一聽也嚇了一跳說：這話從何說起，怕是訛傳吧。楊觀光便起身道：嗨！這事如今人盡皆知了，連吏部都知道了，只怕明天就要批摺子了，敢情就瞞着咱們呢！史可法便勸道：此事必是訛傳，這麼大的事，皇上怎麼也得跟都察院知會一聲的，再不濟，也得跟內閣打個招呼，怎麼也不會繞過內閣直接讓吏部下文的，這與祖制也不合啊。

楊觀光便道：咱們現在也沒什麼祖制可遵守了，皇上前幾年親口說的，內監不出乾清門，現在怎麼著，把上林苑單設出來，是什麼意思？如今把內閣什麼的都挪到太液池西邊去了，文華殿、武英殿都騰出來了，好把內監們安排過去，打量着我不明白？誰又是個傻子，不過總歸是皇上的家事，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當年魏藻德入京當少詹事，我就覺得不妥，只怕那時候皇上就動了並府的念頭了！讓我楊觀光在閹人手底下聽差拿辦的，妄想！我就問你一句話，這事你管不管！

史可法忙道：用賓兄稍安勿躁，且不說此事是真是假，若是假，自然好說，若是真，皇上必定招有司商議，到時候我必好言相勸，也便是了。楊觀光冷笑道：我信不過你們，如今皇上把內閣拿的死死的，你呢，如今也是皇親國戚了，之前督軍府那邊還能頂一頂，但是這次督軍府搬遷，人家還巴巴上摺子，不知道皇上又跟吳家許了什麼了，個個都成了忠臣孝子了，別說把詹事府並了，只怕明天把你們都察院並了，也不過如此。史可法忙道：用賓兄慎言！慎言！這等大不敬的話，在我這裏說說也就罷了，且不可在外邊亂說。楊觀光便道：罷了，你只管你的富貴榮華，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罷，告辭！

說完，頭也不回的就走了，史可法急的直跺腳，心道：大事不好，要壞事！便問管家：現在是什麼時辰了？管家道：如今已是二更天了，還有兩個時辰就要上朝了。史可法心道：來不及了，便忙說：趕快更衣備轎，進宮！

兩盞幽暗的燈籠打在頭裏，史可法焦急的坐在小轎里，轎子在西安門前停下，有侍衛攔住了轎子道：已經下鑰了，不得近前。史可法掀開轎簾道：本官有緊急公務要進宮面見皇上！侍衛見是史可法，忙打了個千說：原來是察院大人，快，開門放行！轎子便進了西安門，沿着西安門大街一路東去，不一會兒，便到了西華橋，把守西華橋的乃勇衛營，史可法也不敢託大，便下了轎子道：本官有緊急公務要面見皇上，煩請通傳一聲，開了西內廷門。侍衛便道：那請史察院且在此等候。侍衛便去通傳了，史可法便在太液池邊焦急的來回踱步，不多會兒，侍衛回來說：西內廷門已開，皇上命大人在中和殿見駕。

史可法便讓轎子在橋邊等候，自己上了橋，往西內廷門而去，過了西內廷門，走不多久，便到了中和殿，中和殿裏還是燈火通明，崇禎已在中和殿了，史可法便拜道：臣打擾陛下休息，實在罪該萬死。王承恩便笑道：皇上還未休息呢。史可法大吃一驚道：這麼晚了，皇上還在處理公務，一定要注意龍體啊。王承恩便道：皇上心憂國事，也不是今日才如此，一月下來倒有十幾天如此，我也苦勸過幾次，也做不得其他，不過陪着皇上受苦罷了。崇禎便笑道：那你去御膳房瞧瞧，弄兩碗參湯過來，想必史察院也有些乏了，你光看着朕的覺少，史察院不也憂愁國事，這麼早就上朝了嘛。

王承恩去催參湯了，史可法苦笑道：皇上還有這心思開玩笑呢，下邊可都要翻天了。崇禎便道：哦？又出什麼事了？史可法便道：不知是誰傳出去，說詹事府要併入宗人府，如今都傳到臣的耳朵里來了，臣實在是怕詹事府那些人鬧出什麼事來，這才趕忙入宮，敢問皇上，可有此事？

崇禎心裏這個生氣啊，但是這時候又不能說沒有這事，否則以後還怎麼並府，正是左右為難，不知要說什麼，史可法見狀，心道：想必是果然有這事了，便道：皇上，若說此事，也不是不可，但必要好生處置，萬萬不可魯莽行事啊。崇禎心想：這不廢話嘛，我什麼時候想着魯莽行事了，我就是想着先穩住魏藻德，然後把楊觀光的職位動一動，然後在議這些事，必定是下邊的奴才多嘴，這才走漏了風聲，真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想到這裏，崇禎便問：史察院進宮，就是跟朕說這個？史可法便道：不管有沒有這事，但皇上乃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若出爾反爾，勢必有損皇上風評。崇禎心想：這算說到點子上了，這事可難辦了。便問：那若果有此事，史察院可有什麼好建議？

史可法嘆口氣說：如今這事楊觀光已經知道了，聽說是從吏部傳出來的，想必知道的人不少，不管是真還是假，皇上務必要穩住楊觀光，畢竟他是詹事府詹事，若他沒意見，旁人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我太了解他了，只怕其志如磐石，不可動搖也。崇禎便道：那就調走吧，他前些天不是還上了摺子，為民請命嘛，說要清查戶口土地，那就讓他去山東，跟黃宗羲一起辦理田租稅糧的事吧。見史可法還要說什麼，崇禎便道：放心，我調他做山東布政使，升兩級調用，這總可以了吧。史可法心想：詹事府詹事不過從四品，布政使可是從三品，也算是彌補楊觀光了。便說：事不宜遲，還請皇上即刻下旨，我好連夜辦差，以免夜長夢多。崇禎心想：這種事怎麼能下明旨呢，這不是明擺着留下證據嘛。崇禎便道：都這時候了，也別下旨了，就傳朕的口諭，讓他即刻啟程赴任。

史可法見皇上不上鉤，便道：皇上，若只是口諭，只怕楊觀光不依，況且這口諭臣不能下啊，今夜的事，若被旁人知道了，我有嘴也說不清啊。崇禎便道：朕知道了，你先去吧，朕自有處置。

史可法這才跪安了，王承恩這才進來，端着兩碗參湯道：察院大人怎的就走了，這參湯眼瞅着剛好。崇禎便道：他無福消受了，你陪朕喝了吧。兩人喝了參湯，崇禎便說：你連夜去魏藻德家裏，把他叫起來，然後去楊觀光家裏傳朕的口諭，楊觀光素有愛民之心，特升為山東布政使，旨到即刻啟程，不得借故遷延，詹事府一應事宜由魏藻德暫時兼理。看着一臉驚訝的王承恩，崇禎又道：你就盯着楊觀光，把他送走為止，他不走你就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