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她和他一樣了,都杵着拐
下班的時候,天已經黯得跟午夜時分,陣陣雷聲伴着狂風颳得滿地人群走散。
陶小朵和一群同事站在大廈屋檐下,都在等網約車。
雖然帶了件外套,還是覺得冷得慌。
奈奈的大肚子都已經挺出外套了,撞了陶小朵一下,眼神兒就往一邊瞟去。
就見威爾斯爺爺拿着一把黑傘,走了過來。
奈奈嘀咕,“我說你這人也真是夠傲嬌的,多大的事兒,現在真老死不相往來了嘛?瞧把人家二少嚇得,都只敢叫老管家來送傘了。我看你還是投降算了,這會兒就可以直接上樓,舒舒服服坐享美男和美食了,還犯得着跟我們這些打工仔搶汽車,太沒天理了!”
陶小朵,“……”
“陶小姐。”威爾斯恭恭敬敬站在五步距離外,剛好是個風口,老先生的頭髮衣角都被吹飛了。
陶小朵只能瞪了奈奈一眼,忙上前跟着老人走到了僻風處。
“外面風大,莫要淋了雨受涼。現在過季,一定要小心保暖。”
除了雨傘,還有一條上好的羊毛披風,直接罩住她嬌小的身子,暖意瞬間直達全身。
“威爾斯,謝謝您。替我謝謝你家主人,但是這些我都不能收。”
陶小朵撫了撫那羊毛披風,只拿了傘。
披風不便宜,一看是男人用過的,回頭還得還回去,多麻煩。
威爾斯看着推回來的手,想說什麼,卻只是張了張嘴,收回了披風,微微欠身,轉身離開了。
奈奈見狀,長嘆一聲,要不是兜里電話響了,非得再啰嗦一堆。
陶小朵翻了個白眼,揮手拜拜。
心想,這些傢伙十有八九全受了那傢伙的好處,有事兒沒事兒就在她面前念叨“二少多好呀”、“二少好體貼呀”、“二少太可憐了”、“這麼好的男人,好想嫁呀”、“再不嫁,都要變絕代佳人了”等等等。
去他們的!
她的生活她做主,誰也不行。
那個男人,更不行!
降溫潮一來,這人就想縮着一動不動了。每天從溫暖的辦公室出來,要經歷一番寒風和人潮才能回到自己的小屋,對陶小朵來說是痛並快樂着。
阿姝叫她買輸車,反正她現在不缺錢。
陶小朵想了一下,“不行不行,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要是習慣了開車,以後我的樂趣就更少了。”
阿姝翻了個白眼兒,不想跟這個糾結的女人交流,出去運動了。
陶小朵也跟着下樓去溜噠,結果半小時不到就被寒風吹上了樓,還是碼字實在啊!
現在,她已經是網站的大神作者了。收入已經超過了打工的十幾倍,但依然沒有選擇兼職。她覺得,與人群接觸是最好的靈感來源。
只是,最近剛挖了一個新坑,居然就有粉絲狂打賞,成了她的新書盟主。一搞活動,就狂酒寶箱,惹得整個作者圈子都小轟動了一把。
在作者群里,有人還把她的盟主打賞和活動的土豪風畫面,截圖公佈了出來,眾人圍觀,各種言論層出不窮。
有人說,她這是為升級成了大神作者,回饋讀者。
有人說,她突然被人包養了,所以出手豪氣了。
說法越來越誇張,什麼她年會上傍上主編和男神作者,一下受到了“特別關照”。靠!她去年忙着跳崖呢,根本就沒去成年會的好不好。
還有什麼她組了個運營團隊,幫她做專業IP大運營,未來是想拍片兒當編輯了,所以最近的新書真不怎麼好看,就是錢砸出來的,留言全是水軍。
哎,人生處處有江湖,咱就用實力打到你不服也得服啊!
陶小朵早過了與人爭論,博取認同感的年紀了,啪啪啪地碼起字來。
還沒寫兩行,電話就來了。
家裏打的。
“小朵兒,國慶節的車票買了沒呀?”
“朵兒,如果有發月餅的話,就別帶回來了,家裏多得都吃不完了。”
“小姑,小姑,玩具玩具,你給我帶玩具呀?哦,奶奶說,最好帶個姑爺回來?向叔叔會來嗎?”
這傻孩子,又哪壺不開提哪壺。
陶小朵別著嘴兒,就付完了一通后,靈感都被趕跑了。
長大了,真是挺討厭節假日的,催婚催戀催生的人到哪兒都特別活躍,生怕別人不進墳墓,讓他們太寂寞。
“安啦!我會回來的,不過可能要晚一點點。”
她站起身想去去廚房弄杯熱牛奶,誰知剛起身,突然擰到腰,疼得她又跌坐回去,一不小心,膝蓋撞到了桌框邊兒,砰的好大一聲響,頓時整人腿彎子都打顫兒了,又麻又疼,一屁股給坐地上去了。
媽呀,疼死她了嗚!
醫院
灰漆漆的照片掛在透視燈上,醫生面無表情,一口的工式化。
“沒事兒。骨頭沒受傷,就是表面的軟組織損傷。過幾天烏青自己就會消,要想快點兒,可以給你開點兒外用藥膏擦擦揉揉。”
“可是醫生,真的很疼,一走就疼一下,真的沒別的毛病嗎?”
醫生不高興了,後面還排着二十多個病人,今天不定看得完呢!
“都照了片兒了,說了沒毛病就沒毛病,難不成你還盼着自己的腿出事兒不成?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大,生娃了沒?結婚了沒?好好調整一下心理心態,凡事樂觀一點。你這麼年輕,能有什麼毛病,別自己嚇自己了。下一個!”
得,都直接趕人了,她還能咋滴。
鬱悶地離開了醫院,陶小朵走得一拐一拐,始終覺得膝蓋那裏不舒服。
旁邊有人柱着拐杖走,兩人還對了一眼,眼神莫名的。
她心裏就一陣不舒服。
靠,她這是咋滴了?
行了行了,也許真是她想多了,就是個小意外,她是有點小題大作了。居然還跑來看醫生,照片兒,白白浪費了大醫院的醫療資源,真是罪過啊!
一晃眼過去半個多月了,大街小巷都掛上紅燈籠,準備喜迎國慶節了。
陶小朵下班走路時,腿彎子還有些打不直的感覺,老叫膝蓋疼。
不少同事也幫忙支了招兒,說去按摩院按摩看看。她是去看了,老師傅一看也說是沒事兒。讓她查一下有沒有受寒,着了風濕。
她也查了一下血,沒有。
可就是疼。
昨上起床放個水,都能清楚感覺到腿腳不便,好幾次差點兒摔地上去。
不知不覺,這成了她的心病。
她……是不是被……被傳染了?
大廳角落裏,向凌睿看着走路一拐一拐的小女人,眉峰也皺了起來。
“威爾斯,她的腿到底是什麼問題?”
老人微嘆,“我聽陶小姐說,她去市立醫院拍片看過了,醫生說沒事兒。也看了不少醫生,都說沒事兒。但她就是說,膝蓋疼。少爺,您看要不要送她去林大夫那裏瞧瞧?”
西南這片兒,最好的骨科權威只有林叔那裏了。
“好。你幫忙安排一下,我……我讓小黑去說說。”
陶小朵正準備打車回去,身體不適,內心脆弱啊,不想省錢裝窮鬼了。
突然“嘎吱”一聲,一輛騷包的紅色跑車停在她跟前。
車上的人一身騷包的大衣,下車時還故意抖一抖掛脖子上的長圍巾,大樓下風本來很大,一下吹得那兩條長圍巾差點兒私奔了去。
“媽蛋,這是妖風都在妒嫉小爺的美貌啊!”
陶小朵望天,“夠了啊你!不想我再吐你車上,趕緊收一下你的騷氣,瞧你把小朋友都嚇傻眼兒了。”
前後左右路過不少小青年,都看得直瞪眼兒了。
陳子墨絲毫不覺特異,還朝人家甩電眼兒,驚起一片鶯鶯燕燕又笑又叫。
“行了,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嘿,你這人怎麼回事兒?有朋自遠方來,是你這該有的態度嘛?”
“怎麼,我就這態度,要不爽,你別擋我面前招搖啊!”
“哎呀,小爺我就招搖了,招搖了!”說著,這人就擺開雙臂,聳着肩頭,左扭扭,右扭扭,惹得人不笑都難,“怎麼著,被招到了,要不要跟爺溜一圈兒啊?”
“切!廢話少說,快開車。”
陶小朵也不想再站在大風裏啰嗦,索性上了車。
“拜託,把敞蓬立起來,我要是感冒了,回頭有你受的。”
“行,我的小姑奶奶!”
汽車一溜衝出去,陶小朵埋頭認真刷手機,完全沒注意這行進方向與自家越來越遠。
等她眼角餘光掃到路景時,大叫,“喂,你往哪兒開啊?怎麼開到荒效野外了?你想幹嘛?”
陳子墨翻了個白眼兒,故意沉着聲兒嚇唬人,“我想哦,把小妞兒你拐到無人的深山老林里,為所欲為,欲仙欲……嗷嗷嗷,住手,媽蛋,我在開車,你想死啊,死陶小朵!”
陶小朵伸手一個二指禪,直叉男人眼睛。
看不到沒關係,反正她看得到就行。她是拿了架照的,只是一直不想自己開車。
等到了醫院,陳子墨的咆哮聲差點兒掀翻整個醫院了。
“林醫生,這妞兒不僅骨頭有毛病,腦子也有毛病。你全都啟開看看,她差點兒謀殺了我啊!簡直太可怕了——”
“要是我被你害死了,我一定會變成陰魂詛咒你和向小二這輩子都別想合合美美。”
陶小朵托着下巴,“哎呀,那敢情我虧大了,剛才真該把你往死里弄。讓你在車上抽煙,讓你亂開敞蓬吹死個人,哈欠——我病上加病,都是你害的。”
“哎呀喂,大家看看、看看,好意思往人家身上抹鼻涕,真是噁心死了。你這女人不生病,誰生病啊,都沒天理了。”
兩人吵得滿樓層都聽得到。
隔壁,向凌睿聽得眉頭直皺,握着拐仗的手都收了一次又一次。最後受不了,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
陳子墨一看到是他電話,就更得瑟了,一邊接一邊主說,“小桃花,瞧,你老公來電了。一準是知道了你今天的惡行惡狀,打電話來批評你的。”
陶小朵正跟林醫生說正事兒,一聽這茬兒,差點兒跳起來,伸手一把抓了陳子墨的屁股包兒,將人攥近去奪手機,奪不到就氣哼哼地大叫。
“向凌睿,是不是你叫這個騷包來多管閑事兒的?我告訴你,我才不需要你多管閑事兒。你連你自己都沒治好過,憑什麼來治我啊?我告訴你,我不需要,我不稀罕,哼!快掛機。”
“罵得好,罵得妙。對,不稀罕,就稀罕當個拐子。”
“陳子墨——”
陶小朵拿着拐仗,追着去踢陳子墨,離開了。
辦公室里
林醫生看着陶小朵治療的一堆資料說明,扶了扶眼鏡,又看着面前一臉嚴肅狀的向凌睿。
“林叔,小朵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林醫生悶嘆一聲,突然又笑了一下,“我猜,可能是心理問題。”
“這,怎麼會?”
“她的生理上根本沒有任何問題。還一直這樣子,只能是心理上了?這方面,我就無能為力。要不你再給她找個心理醫生看看?不過……”
樓下大戰的慘裂叫聲,都傳到了樓上了。
林醫生的表情變了變,似笑非笑,“看小朵的樣子,你最好換個演技更好點兒的。省得……她又病上加病,大過節的就不舒服了。”
樓下
陶小朵將拐杖一柱,“你走,姐才不稀罕你的車,我自己找車回去。”
陳子墨靠在車頭上,抱胸涼涼道,“真不坐我的車?那,你其實是很想坐他的車吧?哎,早說嘛,我這人很有成人之美的說!”
陶小朵順着那眼神兒朝後一看,向凌睿慢慢從樓里走了出來。
他今天穿着的黑色毛料大衣,內里是咖紅西裝,挺刮極了,就像從時裝周里走出來的古典紳士,帥得讓人移不開眼。
而且,這身裝扮實在是太眼熟了。一年前,他們剛認識那會兒,他穿着這身衣服,第二次見面就壁咚她。
“小朵,時候不早了,先上車吧!”
向凌睿慢慢走到女子面前,習慣性地伸手,想要捋順她耳邊亂飛的髮絲。
她回國后,就故意剪短了發,但是這才過去半年,就長長了不少。
髮絲飛繞過杏兒眼,是他此生最深的牽繫。
可是,他的手還是在她驀然收緊的眼神里,僵在了半空,又慢慢收了回來。
“天涼,你應該再多穿點。”
她垂下頭,一言不發,一隻手緊緊攥着手裏的……拐杖。
和他的一樣。
怎麼會……一樣了呢?
林醫生端着荼杯,對威爾斯嘆氣,“小朵這孩子心結太重了,如果一定要說心理問題的話。她潛意識裏是跟小睿產生了極深的情緒共鳴,小睿受腿傷折磨多年,心病皆因腿而起。小朵她內心其實比我們任何人知道,更在意小睿。大概,她意外撞到了膝蓋,只是小傷,卻因為共情的PTSD心理,產生了幻肢痛。”
“這種癥狀,其實很少見的。不過,還是有一些記錄在案的情況。”
“大多時候,更容易發生在關係極為親蜜的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