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有空嗎?
如果禿鷹海盜布蘭克能夠死後復生的話,他肯定知道,這些廢話,就是他到佛羅倫薩接頭的暗號,從海提斯嘴裏說出來,也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感覺。
“你記錯了。”黑袍怪人很是不滿,“你應該問‘你臉怎麼紅了’,而不是用‘咋’這個地域性這麼強的詞彙……”
“誰記得清那麼多東西?”海提斯無所謂的聳聳肩,一臉不耐煩地說道:“這我還背了好幾天呢……”
說完之後,不再理會黑袍怪人的不滿,直接招呼已經來到面前的女侍者。
“給我來點酒,最好烈一點,我美麗的姑娘,然後我餓了,這裏有什麼吃的沒有?”
“我向你推薦麵包濃湯,先生,”女侍者微微一笑,“製作濃湯的巴馬先生,曾經在美蒂奇宮中服務過,美蒂奇家族的柯西莫族長,就是吃着巴馬先生製作的濃湯長大的……這是我們這裏的招牌菜,絕對值得試一試……”
女侍者是一位年輕的姑娘,長得還不錯,穿着得體的侍者服飾,讓她顯得很是溫柔,尤其是那溫柔的笑容,讓海提斯頓時感覺,有一朵淡雅的蘭花,在自己的面前綻放。
還沒等海提斯說什麼,應該被天打五雷轟的古特列夫,就不解風情地說道:“湯?不喝!我只吃肉!”
“那這位先生可以試試我們這裏的小牛排……”女侍者不以為忤,還是盡職盡責地為海提斯兩個人介紹,“雖然沒有丁骨牛排那樣鮮嫩多-汁,但是也不錯,要知道,飛馬酒吧的牛排,在佛羅倫薩也是響噹噹的名號……”
“好吧,先來十份……”
“多少!?”女侍者瞪大雙眼,吃驚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十份就十份吧……”海提斯又重複了一邊古特列夫的話,“美麗的姑娘,你知道么,我和我的夥伴走了至少幾百英里的路,一直就吃乾糧,我們早就餓壞了而且也饞壞了……我希望飛馬酒吧的小牛排,真的像你說得一樣不錯……”
“好吧,辛苦的旅人,飛馬酒吧不會讓你失望的……”女侍者說道,“幾分熟?”
“這個……”
海提斯笑了,在說話之前,開始打量這位女侍者,上,下,左,右,還探出身子看了看女侍者的背影,尤其看到身體的中下部,海提斯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一聲“哇唔”之後,圓圓的嘴型和大胖臉組成了一個滑稽的偏心圓。
“我最喜歡全熟的了……嘿嘿嘿……”
女侍者紅着臉走開了。
海提斯再一次發現,單單從背影看,這位溫柔的女侍者,還真有一種別樣的風情,真是“全熟”啊!
“好了……這樣的貨色在佛羅倫薩多得是……”
一直沉默的黑袍怪人說話了,言語中難以掩飾他內心的不屑。
“說說正事吧……”
“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吧……”
海提斯在黑袍怪人點頭之後,自顧自地說道:
“說實話,我並不喜歡我這次的任務……我更習慣和我的夥伴一起,將手中的刀劍捅進商人溫熱的身體之中,然後在他們恐懼和絕望的眼神中,搶走他們所有的金幣,就算被藏在內衣最深處的那一枚也不放過……”
海提斯拍了拍自己腰間的直脊長刀――那是他特意從老海盜的寶藏中找出來的武器,為了簡單的偽裝,古特列夫也用一面大型金屬圓盾代替了青藤盾牌――繼續對黑袍怪人說道:
“但是我們老大,竟然讓我過來,代替他道歉……他媽的,自從我幹上了海盜,我有多久沒有說過‘對不起’這個詞彙了……”
海提斯狠狠向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彷彿是說出“對不起”這個詞彙髒了自己的嘴,只有通過這樣粗魯的方式才能讓自己的心裏稍稍舒服一點。
“這也沒辦法,我老大跟我說‘總不能讓我去親自道歉吧’,誰讓我是小弟呢……總之,因為我們沒有完成交易的內容,沒有抓到那個叫嘉芙蓮的小娘們,我是來道歉的……”
“關於這一點,我已經知道了……”
黑袍怪人不置可否,順口說了一句,然後默默地看着海提斯。
“這就是我們的歉意……”
一枚金屬紋章,被海提斯隨意地扔到了桌子上。
黑袍怪人默默拿起來,靜靜觀看。
巴掌大小的盾形紋章,金黃色的底色上,最醒目的是一頭老鷹,凌空作勢欲撲,栩栩如生,雖然略顯破舊,卻難掩古樸大氣。
“這是……老鷹?”
“我們更習慣稱呼它為‘禿鷹’……”海提斯看了看金屬紋章,對黑袍怪人說道:
“這是‘禿鷹’布蘭克的標誌,據說也是他的家族紋章,好像叫做‘班內特’家族,是法蘭克南部的一個小家族……說起來你不信,這傢伙是個貴族!不過他是個倒霉的貴族,只能靠着這個紋章來證明他的身份……”
說到這裏的時候,海提斯的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黑袍怪人看得清楚,這種笑容,叫做幸災樂禍。
“貴族裏面本來就沒有什麼好東西,而貴族去當海盜,自然更不是東西……‘禿鷹’布蘭克不但不是東西,而且還特別愚蠢……嘉芙蓮就是在他的手上逃走的……”
海提斯直視着黑袍怪人的雙眼。
“做錯了事情,就應該接受懲罰,‘紅鬍子’可不養廢物……所以我們殺了他,以這枚紋章為證,這就是我們的歉意!”
黑袍怪人倒是聽說過“禿鷹”布蘭克的大名,最著名的是他虐殺海提斯的嗜好和他的貴族身份,據說是班內特家族的最後一個家族成員,在得罪了法蘭克的大貴族之後,被迫成為了一個海盜。
金底老鷹也正是布蘭克?班內特家族的紋章標誌,自己手中的這枚紋章也不像是偽造的。
黑袍怪人當然知道一枚紋章對於貴族意味着什麼,同樣也知道金底老鷹對着家破人亡的布蘭克意味着什麼,這枚紋章出現在這裏,已經足以證明布蘭克已經死了。
但是,讓黑袍怪人疑惑的是,向來以貪婪和粗魯著稱的紅鬍子海盜團,竟然也會想到用紋章來表達他們的歉意。
“我以為你們會把布蘭克的人頭送過來……”
“快算了吧……”海提斯不屑地看了黑袍怪人一眼,“上千海里的海路,幾百英里的陸路,最少也要走半個月的時間,先不說帶人頭上路有可能引出來的不必要的麻煩,就說這樣的天氣下,人頭到了佛羅倫薩,肯定也爛得差不多了,能看出什麼來?”
海提斯直視着黑袍怪人的雙眼,彷彿要把他的一切看穿。
“……再說了,就算我把布蘭克的人頭弄來,你認識禿鷹么?”
黑袍怪人不說話了,正好趕上女侍者把海提斯的十份小牛排端上來,整張桌子就剩下海提斯和女侍者的調笑聲和古特列夫據案大嚼的聲音。
仔細想想,黑袍怪人也不得不承認海提斯說的有理。
除了水系魔法的支系魔法冰系冷凍,達尼斯大陸上沒有任何一種其他方式,能夠保證一顆人頭在半個月的運輸過程中,不發臭不腐爛。
而海提斯真要是帶着人頭過來……
想起一顆猙獰不甘的人頭,已經爛到一半,還散發著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臭氣……
黑袍怪人就是一陣反胃!
看着海提斯和古特列夫刀叉並舉,一刀下去,汁水飛濺,一叉子送到嘴裏,血水橫流……海提斯和古特列夫還有一句沒一句含糊不清的喊着“好吃”。
黑袍怪人差點忍不住吐出來!
着實緩了一會,黑袍怪人才算壓下了胃裏的陣陣翻滾,抬起頭,盡量不再看海提斯嘴裏的小牛排,而是開始仔細審視海提斯和古特列夫兩個人。
衣着隨意,言行粗魯,一副沒有見過什麼大世面的樣子,竟然能夠看上飛馬酒吧女侍者這樣的普通貨色,一看就是被憋得不輕,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土包子的氣息。
如果說他們身上唯一有什麼讓黑袍怪人看上眼的東西,那就是就是他們的武器,精鋼大盾,通體火紅的戰斧,直脊長刀,金光閃閃的匕首,好像是用大陸上難得一見的流金製作,雖然也有些破舊――那個海提斯長刀的握柄處就有很多的磨損――但是每一樣武器都被他們保養得很好,精鋼大盾甚至被擦拭得纖塵不染。
這一切,都非常符合黑袍怪人心目中的海盜形象,尤其是對方還隨口答上了所有的暗號,更是消除了黑袍怪人心中的疑惑。
只有一點,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的。
海盜這種職業,是一種實打實的體力活,不都應該像古特列夫一樣精壯么,怎麼會出現海提斯這樣體重在二百三十磅以上的傢伙?
不過,在黑跑怪人看到海提斯面不改色地幹掉了三份小牛排,不但高聲招呼女侍者“再來十份”,還手腳不停地跟古特列夫一起搶奪最後的一份,黑袍怪人打消了自己所有的顧慮。
“好了,我知道了你們的意思,我會把這個交給我的主人……”
黑袍怪人拿起班內特家族的紋章,向著海提斯兩人示意一下,就準備轉身離開。
“嘿,等等……”海提斯含糊不清地叫住了黑袍怪人,費力地把嘴裏的小牛排咽了下去,“還有點事……”
海提斯看着黑袍怪人重新坐下,才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們老大說了,交易雖然沒有達成,但是,金幣,不能退。落到紅鬍子口袋裏面的金幣,從來也沒有拿出來的道理……”
海提斯桌下狠狠一踢古特列夫,維京大個子從餐盤中抬起頭來,看到海提斯給他的顏色,“哦”了一聲,拔出流金匕首,狠狠一捅,又把桌子腿捅了一個對穿。
看到海提斯兩人的小動作,黑袍怪人頓時滿臉黑線。
這兩個傢伙……
只聽得海提斯繼續說道:“不過呢,我們老大也說了,咱們是朋友……金幣雖然不能退了,但是畢竟是我們沒有完成交易的內容……所以,老大讓我們過來,第一,是正式的道歉,第二呢,就是讓我們看看,你們還有什麼事情用到我們沒有……”
海提斯一皺眉,彷彿特別心疼地說道:“如果是僅僅用到我們兩個的小任務,我們就順手做了,嗯……免費的……如果是其他的任務,我們帶話給老大,僅僅給你們幫忙,具體的價錢有優惠……”
“不過……”海提斯突然俯身向前,惡狠狠地對着黑袍怪人說道:“我得提醒你一下,別弄點太麻煩的任務給我和我的同伴,我們好不容易上岸幾天,又趕了這麼遠的路,我們已經很不高興了,你最好不要再讓我們更加不高興!”
古特列夫這回不用海提斯提醒,又是狠狠一捅,匕首直沒至柄!
黑袍怪人一陣沉默,他也沒有想到海提斯竟然提出了這樣的一個事情。
許久之後,黑袍怪人站起身來,對着海提斯和古特列夫說道:“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我得回去報告我的主人,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
扔出來二十個金幣到桌子上。
“你們就在這個酒吧等着,這裏有吃的有喝的,也有床……”黑袍怪人看着海提斯,“當然,也有女人……這些錢足夠你們在這裏待三天的,我三天之後會給你們一個消息……”
“如果我三天之內不過來,那你們就自己回去吧……那說明我的主人並不需要你們的幫助了……”
海提斯聳聳肩,很是無所謂的笑了笑,把桌子上的金幣全部收起來。
黑跑怪人突然俯下身,在距離海提斯的臉很近的地方,壓低聲音,對着海提斯說道:“聽着,朋友!老老實實地享受你們的岸上生活,別惹麻煩!佛羅倫薩不是西西里島,這裏有衛兵,有戰士,不是你們可以撒野的地方!”
“如果真出了問題,我和我的主人,也不會出面管你們的……即使我們是所謂的‘朋友’!”
“再給二十個金幣!”海提斯一臉奸詐,“你可以理解為我們不惹瑪法的報酬……”
“我希望是一個承諾……”
黑袍怪人又扔下二十枚金幣,揚長而去。
海提斯手指里夾着一枚金幣,樂呵呵地對着女侍者說道:
“美女,晚上有空么?”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向佛羅倫薩,女侍者已經睜開了眼睛,看了看床上還在酣睡的海提斯,女侍者長長出了一口氣之後,溫柔地笑了。
飛馬酒吧的女侍者有個很好聽的名字,愛蓮娜。
愛蓮娜,出生在錫耶納城外的一個小山村中,是家裏十一兄弟姐妹中的第五個,也是活下來的孩子中的三姐。
貧瘠的土地,忙碌的勞作,倨傲的神甫,貪婪的收稅官,父母常年的愁眉不展長吁短嘆,兄弟姐妹為了快小小麵包就能大打出手……這些事情和這些人,讓愛蓮娜的童年生活,基本沒有什麼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