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鬧2
喬壽把鑰匙丟過去,張氏立馬接住,揣進懷裏,寶貝得什麼似的。
“爹說的很有道理,我也知道家裏堅難,可為什麼其它人都有熱水洗澡,唯獨我們三房沒有?為什麼唯獨我的妻兒沒資格在上房吃飯,為什麼別人都吃玉米糊糊窩窩頭,唯獨我的妻兒吃的高粱米野菜粥,難道她們沒有幹活嗎?
可我記得芸娘幹得不比我們這些壯勞力少哇,什麼臟活累活都是她做,我杏兒楓兒才九歲,也充個大人下田,我欣兒才七歲洗一大家子的衣服,連我最小的三個孩子也沒有閑着,家裏四頭豬的豬草都叫他們包了。
大哥二哥的孩子們做了什麼?他們什麼都沒做,一天到晚玩耍,待遇卻比我的孩子們好,為什麼?”
此時躲在暗處的三人,心情各不相同,喬欣拚命忍笑,生怕自己笑出來,被人發現了,剛才喬壽的這番話,是喬欣遙控的,喬欣只在心裏默念,喬壽就會說出來。
杏兒此時淚流滿面,雖然明知是欣兒借父親嘴巴說的這番話,可這些話說進了心裏,她們所受的委屈,有誰為她們說過一句話,刻薄的奶奶,陰險狠毒的大伯母,裝模作樣,其實私底下心狠手辣的二伯母,明哲保身的四嬸。
叔叔伯伯們,也都是麻木不仁,幹活的時候她們就是一家人,可她們家出事了就都不干他們屁事了。
有一次,父親打大哥打得特別狠,如果不是娘親拚命護着,估計會被打死,那一次,娘親肚子裏的小弟弟沒了。
娘親不吃不喝不睡,誰的話也不聽,張氏來罵也不理,她們哭,她們求娘親,兩個小弟弟嚇得直哭,可娘親還是無動於衷,娘親好像是受夠了,她怕是不想活了,娘親的樣子嚇壞了她,眼看瘦弱的娘親越發瘦得脫了形,大哥急了,說自己連累了小弟弟,要用自己去償命,說著就要去跳河,娘親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拉住大哥,母子幾人抱在一起放聲大哭。
那段日子不知道是怎麼過過來的,那些叔叔伯伯,沒有一個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的,落井下石倒有他們。
還有她的堂兄弟姐妹們,逮到機會就打罵她們,侮辱、嘲笑她們,真不知道他們是天生就這麼壞,還是大人教的。
更可惡的是老爺子,娘親受了那麼大的委屈,張氏無理取鬧他不管,倒是到父親面前告黑狀,害得父親又要打娘親,幸好欣兒機靈,跑到隔壁把孫大娘拉來,這才逃過一劫。
杏兒看了一眼欣兒,欣兒自小就很機靈,在她們這些孩子裏,特別顯眼,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會說話似的,特別靈活。
要說她最最恨的人,當屬父親,若父親肯護着她們一些,別人也不敢輕視她們,可父親非但沒有護着她們,反而作踐她們,別人還有什麼理由不落井下石呢?
有時她常常想,要是父親死了。她們的日子一定好過多了,至少不用挨打了。
杏兒默默流淚,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可喬欣還是從她呼吸聲中聽到重重的鼻音,再看喬楓也是眼眶紅紅的,明顯也是哭過的,見自己看他,急忙把臉上殘留的淚水擦去。
喬欣能體會他們的心情,喬欣擁有原主的記憶,知道他們以前過的什麼日子。
人若是長久壓抑,一旦釋放,誓必盡情宣洩。
喬壽接著說道:“家裏人都住青磚大瓦房,獨獨我的妻兒住在那破破爛爛的茅草房,連豬圈都不如,我欣兒掉到河裏昏迷不醒幾天幾夜,芸娘磕頭下跪求娘請個大夫,娘是怎麼做的?爹又是怎麼裝聾作啞的?難道家裏只多了我們三房嗎?要是這樣,我們分家好了!”
杏兒喬楓睜大眼睛,滿臉震驚,分家,這兩個字在腦海里徘徊無數次,總在想,要是分家就好了,分了家,就不怕被欺負了,她們願意只要一點地,哪怕只有兩三畝下等田也好,他們一家人都勤快,一定會把日子過好的。
今天突然聽見這兩個字,還是從這個男人嘴裏說出來的,他們的震撼可想而知。
對他,他們曾經有過期待,希望他能像別人的父親保護自己的孩子那樣的保護他們,可他的作為,讓他們對他徹底失望。
張氏一跳三尺高:“想得美!除非我死了!老天爺喲!為什麼不打個雷劈死他喲!
我這是作了什麼孽喲!生了這麼個不孝的東西,早知道你這麼不孝,當初就該把你掐死!
還有柳芸娘那個喪門星,當初就不該讓她進這個門!早知道她這麼不安份,就應該讓你早些休了她!
讓我給她生的賠錢貨請大夫?她想的真美,要死趁早……”
“夠了!”喬壽打斷張氏的話,十分強勢道:“爹,我決定了,必須分家,這麼多年,我沒有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也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讓我的妻兒受盡委屈,明天我就去找里正還有族長和幾位德高望重的族老,您最好做好心裏準備。”
說完提着兩桶熱水走了。
剛才喬壽說的分家是喬欣臨時起意,本來打算過幾天再提分家的事,可話說到這份上了,就提了,反正早晚的事,早分家早好,這個家的人,喬欣一刻都不想看到。
三人回到家,喬壽以經到了,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裏,弄得柳氏很不自在。
喬欣有些累了,挨着炕沿坐下:“爹,你到外面守着,誰來也不讓進來,去吧!”喬壽聽話的出去了。
“大哥,你也出去吧,別跟爹站在一起,躲起來,有戲看,我們洗好了喊你。”
說完變戲法似的拿出幾個板栗,遞給兩個小傢伙,告訴他們怎麼吃,就叫他們到炕上角落裏吃去,母女幾個這才輪流洗了澡。
正洗着呢,就聽見張氏的大嗓門:“畜生!擋着門幹什麼?讓老娘進去,你們評評理,啊!婆婆來了,媳婦還不出來迎接,她以為她是誰呀,是公主還是皇后啊!
不但不出來迎接我,還叫她男人把我們攔在外面,不知道在裏面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柳芸娘!你個賤人,你出來!出來呀!”
屋裏幾人衣服早就脫光光了,是喬欣說這樣洗舒服些,聽見張氏的聲音,柳氏就找衣服穿,要是讓她闖進來,以後還有什麼臉見人。
“娘親!”喬欣阻止了她的動作:“放心,外面有爹在呢,他不會放他們進來的,放心吧”
又見惶恐不安的杏兒和瑟瑟發抖的茵兒安撫道:“相信我,沒事的。”
門外此時分外熱鬧,有張氏的聲音,有季氏邱氏於氏的聲音,還有老爺子和福祿喜三兄弟的聲音。
看來他們都來了,喬欣淡定的繼續洗她的澡,受到她的感染,柳氏母女也不再恐慌,繼續洗澡。
再看看兩個小傢伙,仍然擠在炕上的角落裏,剛才像兩隻小老鼠似的,吃着難得的美食,現在嚇得不敢動了。
像今天這樣幾乎全家所有人都到他們家,喬欣記憶里不止一次,去年就發生過一次,那時喬壽要打喬楓,揚言要打死他,只因季氏說喬楓偷了她的東西,愚蠢的喬壽就信了她的話。
柳氏為了護著兒子,肚子裏三個月的寶寶沒了,柳氏心如死灰,那幾天不吃不喝,嚇壞了孩子們,也累壞了他們。
因為柳氏不下田,那些臟活累活就得他們自己做,後來就有他們集體來家,說得那些話一個比一個難聽,柳氏木頭人似的,誰說都不理,後來這些人沒招了也就走了。
後來喬壽又聽信老爺子的挑撥,要打柳氏,還是原主機靈,把隔壁孫大娘拉來,才躲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