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冷霜醒來的時候，眼前依然是一本翻開的書，她抬起頭，看到一雙有點通紅的眼睛對着自己，“你整晚都在讀書啊，何必這樣，我不去了，你就不用費這個勁，我留在這裏也可以干我想做的，要不我進去一扇門。”冷霜道。
“不行，不許去，我把這本書背下來了，你誇誇我。”顧惜柳把書放下，重複道，“誇我。”
冷霜覺得有點好笑，“你是不是傻了，我說的是真的，我想過了，我留在這裏，安全的很。”她是聽見了他和謝曉風昨晚的話了，便由覺得或許自己留在這裏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不行，不可以。你昨晚已經答應我去那裏了，不能反悔。”
“也罷。我不和你爭辯。到時候你給我尋到那個最厲害的妖怪，我看看能不能殺掉他。”冷霜知道顧惜柳一向異常的執着，便只能祈禱自己倒了那個地方，千萬不要被那些妖怪纏上。
“不過你真的把這書背下來了嗎？”冷霜見他依然沉着臉，便把那書拿在手中，隨手翻了幾翻，這書就像新的一樣。
“背下來了，要不你問問我。”
“那這個妖又是什麼妖？如何殺掉？”冷霜百年隨手翻開一頁，捂住圖旁的文字，抬頭問。
“這個是怨妖，是妖纏上生前被仇殺的人化成的，它在日出前三時辰內出現，然後喜歡尋着刀的味道進入有刀之人的房中，把怨氣灑進人身，那人便會滿心被仇恨所吞噬，化為怨妖報仇的工具，解救那人需要用退卻符，殺死怨妖便需用火。”顧惜柳揚揚眉，問“你再問問。”
冷霜便有翻了幾頁，指着上面的妖圖，他都把上面的字背下來了。
“不錯，可是我餓了，你自己繼續背吧，我去找依凝。”冷霜看向窗外，發現外面通亮一片。
“不要，留在這裏，陪我，我也餓了，不過既然你想出去，我和你出去。”顧惜柳緊緊抓住她的手腕道。
“也好，我們出去吧。”冷霜點頭道。這裏是新綠城，是松陽郡，也不是深歸郡，而且離望梅山莊近，暗殺之類估計不會發生。“不過，你得換另一身衣裳，我去幫你找一套衣裳，我可不想一到外面就被人用刀指着。”冷霜從來沒覺得藍色突然變得那麼刺目。她突然醒悟了，也許他之所以這麼容易遭到暗殺，和他一貫的衣着有莫大的關係，這諾大的地方，殺手們的目標簡直就是一清二楚，對方的懸賞令簡直不用找幾個畫手，直接說刺殺那個藍衣公子，這麼容易尋找的目標簡直就是殺手們最愛。
“好。”
冷霜意外地發現他突然乖巧得像一隻羊，“你不會是病了吧，你要去躺一會嗎？”她轉過身，把手放在他額頭上探了一會，“沒風寒啊。”
“我又沒患病。我不是病秧子。”顧惜柳哭笑不得。
望梅山莊的衣裳和夏西府的風格有點像，以灰色為主調，上面幾朵藏情的梅花，這一身棉麻衣裳穿在顧惜柳的身上剛剛合適。“
“你身上有盤纏嗎？把肖滿、謝曉風、齊煥都留在望梅山莊，行嗎？”雖說齊煥剛才塞了1000金纏給她，但是冷霜覺得把肖滿留在望梅山莊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她總覺得在某些角落，一些人有意無意在盯着他們。那些目光就緊繃在弓弦上的箭蓄勢待發。讓她時不時就得凝神傾聽。
“我帶了盤纏，為什麼要把他們帶上，我也會刀法的。”顧溪流倒是一臉不在乎。
“不用擔心，那種人殺不了我，我命長得很，我們去哪？”
“你總是這樣，算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不要說你是誰。”冷霜心想，幸虧出來之前把秋霜纏了一圈，把他的玉佩放在自己的香囊中。
“你是不是在擔心我？”顧惜柳轉頭問。
“武士手記中提到，我們要以你們的性命為先。而且，你出事了，我也不會好過，這也算是武士失職，以後沒有一個武士殿會讓我進去的。”冷霜道。
“不是，我問的是你是不是在擔心我？”顧惜柳重複了一遍。
“是又怎麼樣？”冷霜沒好氣地將他拉進辛五娘的酒肆，因為她實在不喜歡換一個陌生的環境飲酒。
辛五娘見了，馬上迎了過來，她上下打量了幾眼顧惜柳，笑問，“阿霜姑娘，這是哪家的公子。”
“五娘，這是我的郎君，也是一個武士。”冷霜笑道。
“喲，姑娘，你好不老實，倘若他真的是武士，我這酒肆送給你了。來，上去吧。”五娘將她們帶至二樓的一個隱秘的隔間，“公子是夏西府的人嗎？”五娘讓一旁的小二為他們端上了蘭鳳酒。
“我不是夏西府的人，我就是一個信守府的武士。”顧惜柳看了冷霜一眼，道。
“是嗎，難得看見如此氣質出眾的武士。阿霜姑娘，你真是好福氣，來，兩位想吃點什麼？”
“那五娘，你就讓小二給我們端幾個好吃的下酒菜吧。”
“好，兩位稍等。”旁邊的小二應了一聲便匆匆下樓。
“我這蘭鳳酒是用宛丘郡蘭鳳山的山泉水釀造而成，來，兩位來嘗嘗。”辛五娘，頓了一頓，轉頭問“不知這位武士如何稱呼？”
“他叫肖賀，不善口才，望五娘莫怪。”冷霜急急道。
顧惜柳點點頭，低頭喝了一口蘭鳳酒。
冷霜忙問，“怎麼樣？”
“不錯。”顧惜柳道。
“那你慢點飲。”
“這酒當然不錯，公子，你多喝點。”辛五娘笑道。
“阿霜，要不我們比比酒量，好不好？”
“你病了嗎？要和一個女人比酒量？你要在這裏喝醉的話，估計謝曉風要殺了我，別喝了。你把酒給我。五娘，煩你拿些茶來。”冷霜想伸手去奪他手中的酒，誰知道他轉過身一下子把整壺酒不斷往嘴裏灌，然後把空了的酒壺子放在冷霜面前。
“隨你，你要喝就喝，醉了，就在這裏睡吧。”冷霜轉過頭去。
“姑娘，別急，我現在去取些解酒湯來。”五娘依然是笑意盈盈道。
“那勞煩五娘了。”冷霜道。
“何必這麼客氣呢，不知道為何，見到你還有林姑娘，都讓我感到異常的親切，你就將我當做乾娘好了。”五娘含笑凝望着冷霜道，冷霜轉頭一看，覺得她的目光特別的暖和。
“好，這個沒問題。乾娘。乾娘不知道吧，我一直都沒有娘。”冷霜頓了一下，眼睛看向別處，大口喝了一口酒道。
“你可別哭，有啥事都可在這跟乾娘說，今日這酒乾娘就請你們喝。”辛五娘心中一軟，忍不住上前輕輕拍了冷霜的肩膀，“小丫頭，一會兒多吃點菜，乾娘先去為你們取點醒酒湯。”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從受降城回來應該去哪個地方？”冷霜看着辛五娘掩上了門，便道。
“你想去哪？”
“那我重新回去武士殿參加超滿段考試，可以嗎？”冷霜笑問。
“可以，可是為什麼你要執着考那個試？你沒必要考那個試？你現在不就是我的近身武士嗎？”
“誰要想做你的近身武士？我想成為刺客，那樣俸祿是不是會高一些？”冷霜問。
“難道你成為武士只是想有高一點的俸祿嗎？這樣的話，你要多少俸祿，我都可以給你。”顧惜柳道。
“沒有俸祿，你猜肖滿還會成為你的近身武士嗎？沒有金纏，你能幹這麼多事情嗎？你真是不知我們這些小眾勞苦。”冷霜聳聳肩道。
“可是我沒讓你吃過苦。倒是你，出了什麼事兒也從不告訴我。我好歹是你的夫君。”
“兩位，久等了，慢用。”店小二和兩個侍女逐一把菜端到桌上。新綠城的菜不同新都城，這裏的菜分量偏小，較清淡。
辛五娘正欲讓店小二從膳房端出兩位醒酒湯，就聽到角落的幾位望梅山莊的殺手們在說著什麼，“你們說朱姑娘是不是傻，既然可以對自家人下手了，為何不對顧公子下手，他現在不就在這望梅山莊嗎？”
“你們能小聲一點嗎？他就在這裏，和那個冷姑娘在一起，你們這麼想殺他，是不是要幫朱姑娘動手。”
“可別這樣做，哪有這麼冒險的，主上不出聲，自己就動手，到時候主上不保我們，那麼信守府不就殺了我們。”
“我倒是替朱姑娘心疼，明明是賊能幹，偏偏那些貴族們偏要立那個無用的公子作夏西府下一代執權者。”
“你們就不能小聲點嗎？顧公子在這裏，他的暗爪就在附近，出門在外不聊公子小姐的事情，等會，死的不明不白，誰救得了我們。”
辛五娘微微吃了一驚，心想自己這小酒肆並沒有刀法厲害的侍衛，這冷姑娘怎麼把顧公子帶過來，還得把他們趕快送走。
辛五娘從小二接過兩位醒酒湯，再次上樓，走到最遠的隔間。
“顧公子，你說，我能不去受降城嗎？我又不怎麼會驅妖，人固有一死，可是我在那裏死了，那也太不划算了。”只聽得冷霜在裏面道。
“不行，你必須去，你可以看我殺妖。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嗎？”顧惜柳道。
辛五娘輕呼一口氣，拜託，既然有心要掩飾身份，能不能用心一點。她趁着他們說話的停頓，推門而進。
“姑娘，公子，醒酒湯來了。”
“謝啦，五娘。”冷霜點頭道。
旁邊的侍女忙接過醒酒湯一碗放在顧惜柳面前，一碗放在冷霜面前，隨後朝三人行禮后，便推門而出。
桌子上的菜依然滾撲着白霧，小瓜燉羊的碟子已經空了，其他的菜皆只剩下小部分。辛五娘心中樂開了花，畢竟她是存心想做出好吃的菜，而菜的剩餘量則是顧客們最真實的反饋。
聽到侍女的腳步聲已經遠去了，辛五娘有點迫不及待地道，“姑娘，公子，喝點醒酒湯吧，公子，何不陪姑娘去買點發簪和胭脂粉末，我聽說，城東開了一家香粉的店鋪。不過，老娘子就是這樣，老是記不住東西。”
“阿霜，你去嗎？你要多少我全買下給你。”
“好，我幹嘛要你買，我身上也有金纏。”
“你不是欠齊煥很多金纏嗎？你可以問我借，問我借，就不用還了。”
“所以我不問你借，你多吃點。”冷霜看見辛五娘依然在一旁坐着，不由得減緩了吃飯的速度，端坐了起來。
辛五娘聽着她們的對話，突然又想起了很早之前自己和一個武士的戀愛，好像也有類似的對話，她不由得噗呲一笑，心想，就由她們在這裏多坐一會兒何妨。
“五娘，你在笑什麼？”冷霜問。
“沒笑什麼，只是覺得你們甚是可愛。”辛五娘道。
“你怎麼不吃了，你要多吃點。”冷霜見顧惜柳看着自己，也不動碗筷便道。
“我不想吃了，你吃吧，你慢點吃，一會兒你想去哪，我陪你去。”顧惜柳道。
“公子，是覺得菜不入味嗎？要不我讓侍女們給你們換一點別的？”一聽到他這麼說，辛五娘轉身道。
“不是的，他就是這樣，總是不喜歡吃飯，也吃不了多少，所以才被人叫病秧子。”冷霜急道。
“不是，才不是，只有你才叫我病秧子。”顧惜柳急着爭辯道。
“好了，冷姑娘，你慢點吃。”辛五娘掩嘴笑道。
冷霜一聽，加快了夾菜的速度，這些菜本來分量小，而她本來就極容易餓，所以很快就將菜清空了。
她摸着鼓鼓的肚子，剛想起身把金纏遞給一旁的辛五娘，顧惜柳便已經起來，掏出500金纏遞了過去。
辛五娘嚇了一跳，心想，這到底是不經世事的公子。便忍不住道，“顧公子，你真的不像一個武士，無論如何裝也不像。”
“你們給我100銀纏就好了。這金纏我可不敢多收。”辛五娘笑道。
“可是，五娘，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冷霜便掏出1金纏遞給五娘。
辛五娘接過1金纏，笑道，“還能看不出來嗎？下回你們可仔細偽裝好了，首先公子頭上的束髮冠上的白玉石和青金石，就不是一般的武士能用的，其次，公子的腰帶上的鹿牙配飾，還有，公子的姿態，即使是夏西府的超滿段武士，也難以比的上公子的姿態。公子外出，還是帶點近身武士，這裏可不比曲雅郡，這裏是夏西府的天下。”
“我不就是他的近身武士嗎？”冷霜道。
“不錯，好了，這裏可沒有身手好的侍衛，兩位多多注意啊。”辛五娘道。她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冷霜又道，“姑娘，好好保護你家公子。五娘，不送了。”
“你也莫怪五娘要嘮叨，五娘年紀大了，需得多聽聽別人說話，兩位在外面還是警惕一點好，我聽說，朱姑娘外出，除了李常，還要帶5個近身武士呢。”
冷霜聽她這般說，眼眶不禁濕潤了，接着眼淚就落下了，“乾娘，你為何對我們這般好。”她想起了阿月，那個把自己養大的阿月，不知道她現在身在何方。
辛五娘笑了，忙道，“你這小丫頭，眼淚真多，你這樣倒不怕公子笑話，我不過是多說了幾句而已。”
“我都救了你幾次，你倒從來沒對我哭過。”顧惜柳瞧着她道。
“你這心胸未免太狹小了。我不也救過你嗎？”冷霜抹了一下眼淚，瞪了他一眼道。
這兩人再次成功逗樂了五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