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尚不成熟的少年
迷糊中，小寶蘇醒了過來，在它眼前的逐漸浮現的是一抹淡藍色的光暈，點點星星的藍色熒光在空氣中浮遊，似曾相識的圓輪環環相套，還有那股根植在它靈魂深處的那股氣味...
“媽呀！”
小寶驚叫着從稻草墊上翻過了身，大口喘息着，脊背上的毛已然豎溜了一大片。
“嗯？小寶叫媽媽幹嘛？這就醒了嗎？現在的天色還是晚上哦，小寶餓了的話可以喝外面的花蜜，媽媽還很困，先睡一會兒哦...”
綾花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在小寶的身邊翻了個身，抱着兩人份的尾巴蜷縮成了一團，嘴角微翹，顯得格外滿足。
小寶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動作變得輕緩，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摸了摸自己的頭腳，彷彿鬆了口氣似地拍了拍胸脯：
嚇死我了，原來小爺還沒死啊，差點以為小爺已經投了胎，之後的三年又要待在這個鬼地方呢。
不過還好是虛驚一場，小寶不用變成真正的小寶寶，有些經歷只要一次就好，從小被寵愛着長大的它不想再來第二次。
並不是討厭它的母親，而是隨着它的長大，這樣的愛有些太黏糊，讓它放不開手腳。
畢竟綾花對它的愛，糖放太多了。
小寶輕輕鬆了一口氣，向著自己一側看去——
雖然尾巴被綾花抱着，感覺有些不適，不過小寶並沒有將尾巴抽出來，雖然剛才已經‘睡’了一覺，它仍然四仰八叉地躺倒在身下那些乾爽的稻草上，大大地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
畢竟今天這一天它受到的刺激太多了，可不是一時半會兒緩和下來得了的。
它要好好地歇口氣才行。
望着頭頂上那一圈一圈的木輪，鼻間流過花香，小寶的心漸漸安靜下來，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過去，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它也差不多能猜到個大半：
因為失去了早先搜尋堆積起來的橡果，接下來的自己很難一個人度過漫長的冬季，不過媽媽可比自己能幹多了，一整個秋季采來的的果子足足可以讓七口之家以肥肥的姿態度過冬天，在來年春天自己則會再去找一個樹洞，過着一個人的生活，慢慢籌劃着自己將來想去的地方...
但，這好像回到正軌一般的生活似乎...並不是它想要過的生活。
它的未來應該是什麼樣的呢？
小寶的心中，莫名地空泛了起來。
過去的夢漸漸浮現，小寶想起了自己當初對未來的幻想——
遭遇故事裏那些兇猛的大怪獸時自己會揮舞着手裏的武器和其搏命，僥倖逃生。
看見大蟒蛇向瑟瑟發抖的小雛鳥張開血盆大口，自己當即挺身而出，救下了小雛鳥，它的父母贈送給了它象徵友誼的彩羽，然後就此分別，再次踏上旅途。
見到了故事中那陡峭的高山，山下鋪着骸骨，其山坡之陡峭竟如刀削，絕對無法攀爬翻越，在其山頂之後，佔領這座高山的金鷹高傲的俯視着這個世界的一切。
自己被發現了，被它那雙無比銳利的雙眸發現蹤跡，它向著自己俯衝而來，在它的利爪即將貫穿自己的胸膛之際，它認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彩羽。
最後，那隻金色的巨鷹和自己成為了朋友，它帶着自己跨越了高山，來到了山的另一邊，在那裏開始新的冒險...
時間在不盡的幻想中流逝，它的心逐漸失去約束，慢慢地飄向遠方——
在那裏，它將會遇上何等的波瀾壯闊？那無法目視的黑暗中潛藏四伏着的，是何種的危機？
在它夢想的未來，它將和媽媽冒險故事裏的主角一樣勇敢，然而眼前的未來已經和它的夢背道而馳。
小寶睜開了眼。
它無法接受自己就這麼安眠下去，然後睜開眼，看見天明。
小時候從媽媽口中所聽到的故事它想親眼去見證，然後譜寫出屬於自己的故事。
但是還不行，自己還沒有做好準備，故事中的武器它連頭緒都沒有，更別提它還需要日以繼夜地熟練那武器的用法，沒有掌握在手裏的力量，它根本沒有底氣去面對那些完全未知的猛獸！
再說，一件武器真的夠嗎？天上的猛獸，地上的猛獸，水裏的猛獸，為了應對這些情況得每一樣都準備一把武器把？更別提將每一樣武器練習到如臂指揮了，這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至少眼下可見的這一段時間裏自己絕對不可能完成。
又再說下一個問題，它在外面晚上睡覺的時候沒有合適的樹洞怎麼辦？萬一還下雨的話又怎麼辦？
被淋雨了，理所當然地它生病了，沒人照顧，這時候它該怎麼辦？萬一在這時候遇到想要吃它的野獸時又該怎麼辦？萬一它的身體愈加虛弱不見好轉又怎麼辦？
冬天沒存量，冰天雪地中還在漫步行走的它該怎麼解決溫飽問題？又該怎麼對抗那嚴寒到來之際，發自於身體深處的那愈加深沉的睡意呢？
還有如果...
越想下去，小寶愈加輾轉反側，手腳並非無力，卻再難以伸向頭頂上那洞開的天窗伸去。
心中於一瞬間閃過一絲念頭，彷彿引導旅人走出迷霧的光，小寶的腦海於此刻頓時清明——
它終於明白了一件無比悲哀的事情：
自己永遠不可能做好出發的準備。
意識到這一點的小寶在草墊上停止了輾轉，抱着腦袋，心中壓抑地讓它想哭。
這時，它聽到了自己母親在半夢半醒時從喉頭髮出的嗯嗯聲，顯然，自己的動作太大，吵到了還沒睡飽的綾花。
這樣就好？
如果一直呆在母親身邊地話，一定不管什麼風雨都會像今天發生的那些事情一樣到最後安然度過的吧？
它不由自主地這樣想到。
然而在這時，它聽到有人如此說道：
“不要。”
清脆而果決，沒有任何的猶豫。
過了半晌，它才意識到這話是自己說的。
此時它的眼中真的流出了淚水。
小寶於此刻第一次面對了自己的內心，明白了自己的渴望，彷彿久旱遇上了泉水，知悉了內心的回答這反而讓它好受了些許。無憂中文網www.5uzw.net
...可僅憑現在的自己，在那片沒有母親護佑的世界又能做到什麼呢？
對了，就數數我會什麼吧！嗯，比如...
小爺會在地上撿松果，還會樹上采松果，還會...
...
這不就只會吃嗎？！小爺難道就這麼沒用嗎？！
小寶心中突然湧現出了一種想一頭撞死在牆上的衝動：
明明母親這麼厲害，為什麼自己在它身邊呆了三年，結果一樣都沒有學會啊！
明明母親這麼厲害...
母親這麼厲害...
小寶在此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它將目光向樹洞裏的一角看去，那裏靜靜躺着一個黑色的箱子，在小寶看來，那個箱子便是強大的秘訣，散發著無窮的神秘。
在小的時候，它也偶爾會看到綾花會攜帶着那黑色的箱子，但當時的它並不知道其強大的威力，甚至其存在的理由小寶也沒有深思過，可如今，它終於知曉了其存在的理由，它的心神也於此刻被這個黑箱全部奪取。
看着那個黑箱，小寶吞了吞口水：
那個黑箱...
母親這麼強大，這麼厲害，是因為那個黑色的箱子吧？
如果我有了那個黑箱子了的話，也能變得和母親一樣厲害嗎？
...
鬼使神差一般，它忘記了思考，將手伸了過去，隨後走了過去，兩步之後，腳步微微一頓，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綾花懷裏那兩根尾巴的其中一根已經在悄然間從它的懷裏滑出。
在一點點窸窸窣窣的微弱噪聲之後，整個樹洞安靜了下來，不久之後，明明熟睡着的綾花眼角流出了淚水，它睜開眼，看向自家的四周，隨後看向牆邊一角。
那裏本來放着的自己的武器黑箱，此時已經消失。
異樹的樹冠上開着常盛的花，其中一朵盛開得極盛的白花無故自枝頭飄落。
它輕飄飄地飄落到了小寶的身邊，帶着伴隨小寶整個童年的香味，然而小寶並沒有看到，也沒有聞到，或者說它全身心地灌注在前方的路上，轉瞬間便將這從枝頭凋落的花撞開，沒有絲毫的停頓，越過那些困了它三年的陷阱。
那花在飛旋之後躺落於落葉之間，不等其被塵土玷污便被綾花拾起。
拿着落花，綾花眼看着小寶消失在遠處的背影，將這朵落花按在自己胸膛之上，再次抬頭，淚水已然濕了整片面頰，於它心中繚繞的是酸楚還是空洞？
綾花自己也不知道，因為那些情緒在不斷地化作眼淚流出。
它對着那無人之處自語，也可能是接風將話語送給即將遠行的自己的孩子：
“這個世界上，子女的遠行對父母來說便是一場生死離別，一生再難相遇，沒想到時間過的這麼快...”
“這麼快，明明媽媽還完全沒有做好準備...”
說著說著綾花的語氣便變得哽咽起來，視野已經被淚水模糊地什麼都看不清了。
綾花低下頭，用手的手心撰了撰自己的眼眶，手上的毛髮濕了大片，視野回復到了清明，它嗅了嗅手裏的花。
花香依舊，可自己的身邊卻少了一人，那是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個人。
“看來真的到了分別的時候了呢...”
“明明還想和小寶你待在一起的，更多地待在一起，甚至想一直一直在你身邊的...”
“如果這個願望不能滿足的話，至少，在走之前和媽媽說一聲‘我要出發了’啊...”
...小寶此時正在樹林中狂奔，急促喘息着，心臟瘋狂跳動好似要直接飛出胸膛外。
在小寶的懷裏，那個黑箱正被其緊緊地抱在懷裏，這黑箱本來沉重地好似實鐵，本不是小寶這樣的宅鼠能夠輕易搬動的，可它卻好像對黑箱的重量全無所覺，甚至手指已經由於過於用力而發青都沒有察覺：
“哈...哈...有了這個的話即便是扎伊克斯那樣的傢伙也不在話下，小爺我也能夠變成這個世界的強者，自然也不需要...”
...小寶的眼中儘是興奮和隱藏在那興奮之後的某種恐懼，它低下了頭，看了一眼它偷偷帶出來的黑箱，隨後猛地搖了搖腦袋，繼續向前跑去。
“沒錯！即便沒有媽媽的庇護，小爺我也能在那個世界生存下來！”
一條隱藏於夜幕中的棕斑蛇無聲地吞吐着信子，將纏繞在樹枝上的身軀緩緩伸展，放下，在它的紅外視野中有一個大紅斑點正在飛出靠近。
它緩緩地朝前滑去，於既定位置蜷縮起了身子，肌肉蓄勢待發...
就是現在！
斑蛇發出了嘶哈的嘯聲，如箭一般朝着橙紅色輪廓飛掠，，張開嘴，對着那輪廓中央那一點格外耀眼的丹橙咬去。
登時，其收斂在上顎的那一對細若針管的長牙暴露出來，自尖端噴射而出的某種液體於空中劃出一道銀色弧線，留下一抹令人眩暈的微腥。
“別以為小爺我沒看到你！吃小爺密寶一擊！”
只見松鼠小寶聲先於身至，忒沉的黑箱子帶着呼呼風聲就這麼赤裸裸地砸了過去，沒有慘叫，被砸的那方也沒什麼多餘的反應便安靜了下來，小寶也沒看清砸的哪裏，就聽到幾聲脆響，之後發生了什麼，小寶也不敢回頭去看，直接藉著揮舞時的衝勁跑了。
剛才那下多半得是砸臉上了吧。
小寶將揮舞出去的黑箱拉了回來抱在懷裏，心臟砰砰劇烈跳動，如果說剛才是要跳出喉嚨，此時它的心臟簡直是要直接砸開胸膛一般！
剛才那一下，果然應該死了吧？
明明以前最多和黑楸大甲蟲打個勢均力敵，這一次卻直接將那麼恐怖的傢伙一下砸死，果然是這個神秘箱子所擁有的力量！
有了它，小爺我也是強者了！
顫抖的手，將黑箱抱地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