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少年意,臣子戰
貝城不大,高八米,厚三米,長寬一百五十米。裏面東側是高級將領的住宅與辦公衙署糧倉庫房,西側是軍營校場,中間是連接南北二門的過道。
葉柏與陶庸到恆煊房間沒找到人,就出衙署看見恆煊已帶上幾個家臣正與沖入城的毗荼人廝殺。
葉柏與陶庸對視一眼,城內已衝進近千毗荼人了,已經趕不出去了,貝城已經被破了,陶庸連忙開口:
“趁他們廝殺,我們護送主公用繩子從城牆上下去!”
葉柏點頭,倆人上前,護住恆煊,葉柏對其餘同伴大喊:
“快護送主公上城門,找繩子出城!”
南北城門旁各有階梯,南門被安國士子堵死,北門不能走。於是眾人護衛着恆煊往南門階梯撤退。
城內已殺成一團,貝城守軍與敵軍如同兩堵牆擠殺在一起,倒下的屍體已堆半米高,有的人死了也被推着不能倒下,狂暴的吶喊響成一片,聲浪向四周不停擴散。
但守軍這道堤壩已堵不上湧進來的人流,被衝擊成弧形,一部份毗荼人已開始殺向階梯,沖向城牆上了。
恆煊被家臣架着往後撤,看見安國人他的士兵還在奮力抵抗,他們不知道城已經被破了嗎?他們不知道找繩子往城下跳嗎?
一個士兵從南段城牆下來,往城中支援,隨意掃了眼恆煊,就一臉堅毅的往毗荼人殺去。
恆煊被那個眼神刺激得血全往臉上涌,眼睛漲得赤紅。怎麼用那種眼神看我?是隨意到不包含任何意義,但又包含了無數意義的眼神。
隨意到好像看路邊的一塊石頭,一個比阿貓阿狗還不引人注意的石頭,就好像只是下意識看向那個方向,這個石頭只是剛好出現在那個方向一樣。
他怎麼敢用那種眼神看我?
他怎麼能用那種眼神看我!
恆煊先是氣憤。
他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我?
他知道我要逃?
他竟然不質問不氣憤!
難道大家都知道我要逃?
認為我逃是理所當然,不會觸動任何情緒的常識嗎?
曼人來了,父親讓我逃,那是因為認為我是不懂事的少年,因為沒有權力,所以沒有責任,可以逃。
芳國諸大夫逼迫,無能為力,沒有辦法反抗,也要逃。
到了海上,被人盯上,實力不夠,又是逃。
我的士兵還在戰鬥,我又要逃?
逃!逃!逃逃逃!
“夠了!”
恆煊猛力推開護衛他的人。
“夠了夠了夠了!我不要逃了!我恆煊今天就是死在這裏!也不要再逃了!”
恆煊脖子的筋扯着嘶吼,額頭一鼓一鼓,大吼讓他有點缺氧而臉色漲成紫色,唾沫飛漸,羞憤欲死。
“曼人不也是人多勢眾,父親知道了卻依然豎守,我為什麼就做不到,就一定要逃。
一個小小的如同螻蟻般的士兵都視死如歸,他不知道會死嗎?我恆煊竟連一個平民都不如嗎?
不!
不可以!
我恆煊怎麼可能,絕不能接受這種事!
這簡直比刀割我肉,劍穿我心還要折磨我!
乾脆直接殺了我吧!
這樣還痛快一點!”
恆煊一手緊抓胸口,雙目大瞪的掃視所有家臣,他們都被主公突如其來的情緒爆發嚇得不知所措。
只有葉柏皺眉勸道:
“請主公以恆氏興亡為念!”
恆煊注視他:
“我已經逃夠了,逃的次數多了,就習慣了,想勇敢都振作不起來了,還提什麼振興恆氏!
我知道在你們眼中,我就是個少年,但我就是恆氏家主!是你們的主公!
現在我就命令你們,恆氏的家臣,隨我死守貝城,奮勇殺敵!
如果我死了,那就是天要亡我恆氏!”
“臣等誓死追隨主公!”
眾人被恆煊激起殺心,半跪於地,同聲大喝。
恆煊話已說到這種程度,葉柏也不敢再反對說些什麼。
恆煊心中燃起無盡激情,多次逃跑的憋悶之情一朝噴發,雙手緊握刀柄,就要殺向毗荼人,與他的士兵並肩作戰。
剛急走幾步,後頸突然傳來陣痛,被人猛擊,恆煊一驚,想要轉頭卻雙眼無力的合上,頭腦一片眩暈就要倒在地上。
“你!”
葉柏本跟在恆煊身後,眼角一晃,轉頭就見恆煊軟倒,連忙托起他,吃驚的瞪着陶庸。
“還愣着幹嘛?快把主公弄下城去啊”
陶庸一掌劈暈恆煊后,見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大聲急吼。
陶庸想的是恆煊那股羞憤之情瀉出來了,也有了視死如歸的勇氣了。就已經足夠了,不必真的去做具體事情來呈現。為臣子者再真的讓他視死如歸,就是臣子的失職了。
眾人反應過來,葉柏背着恆煊,所有人護衛着他繼續往後撤退。
就這一會功夫,城中情勢已經大變,毗荼人不僅殺上兩側城牆,而且城中守軍的防線已被衝破,安國人被分割逼到各個角落。
幾十個毗荼人往恆煊處衝來,恆煊幾個屬下站在階梯上掩護葉柏撤退。
葉柏與陶庸知道他們守不了多久,於是急忙上城牆,並急找繩子。
但事不如人意,陶庸剛找到繩子就被衝上來的毗荼人一刀砍到,滾下牆去。
葉柏背負恆煊,如何是對手,被一毗荼壯漢猛的一踢腹部,內臟幾乎移位,不自主的跪地彎腰,全部力量被巨痛抽空,一股酸水還在脖子,又是一擊打中額頭,葉柏暈了過去。
……
恆煊回頭看見不知何時從後面衝來的毗荼人,就血脈噴張,與葉柏,陶庸二人組成陣形,一聲大喝與毗荼人廝殺起來。
但漸漸的,自己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先是陶庸替自己擋了一箭,被射中脖子,自己甚至抽不出精力去扶他,就見毗荼人砍下軟跪在地的陶庸頭顱。
恆煊來不及悲傷,只是無盡的恨意將他淹沒包裹,只想用盡所有力量殺光所有眼前的敵人。
他們被逼到牆角了,陷在黑暗陰影中,最後葉柏被一根長予捅穿腹部,葉柏面部因劇痛扭曲猙獰,左手緊握予桿,想將那人拉過來砍死,卻不想那人順勢一扯。
恆煊驚呼伸手去抓他,卻只撕下一片衣服,看着葉柏被拉出牆角片刻被剁成爛肉。
眼前的黑膚毗荼人夾雜着光頭紋身的曼人,還有芳國上大夫藏在他們身後,那小小的眼睛不時露出紅光,如同在林子草叢中盯上獵物的奸詐豺狼。
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們,想不通啊,我恆煊,我父親怎麼就會死在你們這些低賤下流無恥的畜牲手中!
我就算了,也不是什麼能人。
但我父親正直勇敢,堅毅智慧,我母親溫柔善良,怎麼就被你們逼死了!
不甘啊。
我好不甘啊啊啊啊!
他們的無數刀,劍,長予一齊刺來,恆煊發出最後的怒吼。
“啊啊啊啊啊!”
恆煊一下起身,發現已是白天,身上也沒有傷口血跡。原來是作夢,被一潑冷水刺激醒的。
恆煊來不及放鬆,就被人一腳踢倒。剛要發恕,發現自己雙手被縛上了,再往一觀,有更多的安國人如自己一般,雙手被縛,失魂落魄。
“#*~……”
恆煊看着那張長滿捲曲頭髮,黑膚的毗荼人,張開的臭嘴讓他心中泛起一陣厭惡,但立馬意識到現在處境。
自己被毗荼人俘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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