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希望
“斷天山脈？”萊特低聲喃喃，重複了一遍。
“你或許也看到了吧？那巨大的牛首鱷身鵬翼的巨獸，還有洞穿它的長槍。”
順着席巴的話語，萊特腦海中不由回想起了那一幕。牛鱷衝天而起，朝着蒼穹發出不甘的怒吼，最後被光芒之槍貫穿，朝身下綿延的群山墜落而去。
“不可能沒看到，那樣的聲勢就算窩在屋子裏睡覺也會被驚醒。
它就是棲息在斷天山脈中的生物之一。斷天山脈是幽暗地域的中心區域，橫亘數百萬里，將幽暗地域的東西兩邊分割開來。傳聞，在那斷天山脈之中埋藏着離開這裏的秘密。於是無數生命蜂擁而去，下場你也見到了。不說找到那裏潛藏的神秘，就算是那樣恐怖的巨獸也有殞命之危。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趨之若鶩。幽暗地域沒有光亮，這裏的資源永遠都在消耗，絕對不會增多，這裏只有絕望。而那個死地，就是希望之所。”
說著說著，席巴的眼中也亮起光芒，可很快又黯淡下來。顯然，他並沒有前去尋找一線生機，而是在這微末的安全區里苟且偷生。
“您說斷天山脈的另一邊有着人類的國度，也就是說……有那邊的人來到這裏？”萊特將心中對離開幽暗地域的希望埋藏於胸，也不去問這無數年歲是否有人逃離過。那畢竟是離現在的他過於遙遠的話題。
“嗯。二十年前，有個重傷瀕死的旅者途經這裏，他說他來自山的另一邊，為博一線生機他進入了斷天山脈之中，幾次和死神擦肩而過，最終他也沒能離開，而是到了山的另一邊——雖然這裏距離斷天山脈還有很漫長的一段距離，按理來說，那樣重的傷勢根本撐不到這裏。”
席巴點了點頭，又道：“除此之外，我就不知道其他人類的城市或國度了，甚至這方圓萬里都沒有其他人類聚落存在。”
“小友你是想去更大的聚落謀求生存吧？但這方世界的危險想必你也知道了，貿然出行只會讓你的死亡時間提前而已。我還是建議你留在這裏些時日，修身養息后再做決定。”席巴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別擔心，食物的儲備還負擔得起你一個少年的分量，安心留下來吧。”
萊特沒有拒絕的理由，倒不如說這是莫大的恩賜，他深深地鞠了一個躬：“謝謝您願意收留我！”
一間客房中，萊特正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這間客房據說是雷瓦爾生前所住的地方，現在自然而然般便給他住了。
他這般睡不着自然不是因為嫌棄這裏是死人住過的地方，也不是覺得草席過於難睡——比起露宿荒野這實在算得上是總統套房了。
萊特最初是想去到更大的人類聚落的，然而，在聽到離開幽暗地域的希望之後，他卻改變了想法。
刷拉。
房門被推開，露出一張萊特這個世界上可以說最熟悉的一張臉。
“諾……大哥？”在知道諾是席巴的第一代子嗣之後，萊特總覺得直接稱呼名字平輩相交有些怪異，於是加了個敬稱。他看到諾進來也順便將燈打開了。
諾對此沒有發表什麼意見，他端着一碗菜粥走了進來。
“雷瓦爾，安葬了？”他不禁問道。
諾點了點頭，看不出神情變化：“餓了嗎？這是我們兩個今天的食物。”
他說完將菜粥端至房屋裏唯一的桌子上，盤腿坐下。
萊特眼睛一亮，湊到了餐桌前，同樣坐下。他接過了諾遞來的勺子，二人很快吃了起來。
“諾大哥，村子附近有水源的嗎？”
“嗯，這是村子一公里左右外的井水。我們這些年輕人外出不是為狩獵野獸，主要就是為了取得每天需要的水資源帶回村子。如果你要長住這裏，成為這裏的住民，以後肯定也會有這樣的工作給你。當然，現在你還是我們的客人，等你哪天覺得自己不再是客人了就加入工作中吧。”
寬厚，仁慈。無論是村長還是諾的言語都給了萊特這樣的感覺。
萊特對他們如何外出活動有些好奇：“野外那麼危險，你們都是成群結隊出去的了？”
“不。成群結隊目標太過明顯，我們通常都是兩人一組，不同批次出發。”
萊特突然停下了勺子，抬頭看諾：“雷瓦爾就是和你一組的嗎？”
諾的動作一頓，回視萊特，沉着片刻，道：“我們可以不說這個話題嗎？”
“嗯，抱歉。”
萊特又舀了一勺子送入口中，咽下清淡無味的菜粥后問道：“諾大哥，既然你每天都要外出到野外去，你的戰鬥力一定很強了？”
“……”
萊特從腰間掏出了小彎刀，“諾大哥，能教我戰鬥嗎？我想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一個人，也能活下去……”
他不能因為席巴對自己的禮遇和庇護就服從於安逸，那是一種懈怠，同時也是一種傲慢。就算寄居於此，他也有必要展現自己的價值。況且，他的目的不止於此。
諾默默地舀着菜粥，而萊特已經停下。屋子裏只有諾一個人默默舀粥的聲音。
哐，勺子落入了空空如也的碗中。
“你想要去斷天山脈？”
“嗯。”
“好，我教你。”
不久。
“這裏是我們村人平常用來鍛煉的地方。不過基本沒有人會來這裏，只有村長大人會在閑暇的時候過來活動下手腳。”
說是鍛煉的地方，其實也就是一個較為整潔的空地，擺着幾個用石頭做成的啞鈴，還有一個表面坑坑窪窪的巨石。
“你說要我教你戰鬥，其實也沒什麼好教的。我們從沒有過戰鬥的訓練，如果被猛獸襲擊死在外邊了，那也僅此而已。”
諾淡淡地陳述着殘酷的事實，他的聲音讓萊特感到一絲寒意。同時他又想到了雷瓦爾，那具被諾扛回來的屍體。諾口中說著僅此而已，卻還是鄭重其事地將同伴的屍體帶了回來。
“比起戰鬥，隱匿自身氣息的技術更加重要，再次之是逃跑，最後才是和敵人進行廝殺，也就是你所說的戰鬥。但就算要戰鬥也必須儘可能採取消耗最少的方法。進行廝殺是最容易吸引其他生物的行為，若是留下了戰鬥痕迹更是會被一些追蹤能力強的傢伙獵殺。”
萊特一怔。他想到了那隻鬣狗。直到對方來到他近前的時候他才發現其存在。
“至於如何獵殺他人來獲取食物，這不是我所擅長的，希望你能自己去領會，我會把我所能都教給你。”
諾說完，從萊特的身旁離開，緩緩拉開了距離，並從腰間掏出了兩把石刃：“但在這之前還有很重要的一點。”
諾將其中一把石刃拋出，墜落到了萊特腳邊。
萊特心領神會地將其拾起。
“那麼，這個距離你能注意到我的存在嗎？”
諾沒有用“看到”而是用了“注意”這樣的說法。
這片空地被巨石環繞，村子中的燈光僅僅只有幾分通過偏折產生的黯淡暈光。三米的距離。實際上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
“能。”
萊特點了點頭，並轉了個方向。他朝黑暗中看去，隱隱約約能感覺到諾的存在。熱感？存在感？他不是很清楚，總之能感覺得到。這個距離和當初鬣狗出現在他面前時的距離還要稍遠。
“現在呢？”
“有些……勉強。”
“現在？”
萊特皺了皺眉，他感覺諾再次後退了一些，隨後周圍給他的感覺就變成了只有他一個人。
“好，我明白了。”
咻！
一道勁風拂面，萊特再次感覺到了諾的存在感，並且以壓倒性的速度靠近了過來，幾乎不用眼睛去確認。
他的背肌一下子繃緊，條件反射地將石刃橫在了身前。
叮的一聲，石刃脫手而出掉在地上，和堅硬的地面碰撞彈跳了兩下。
“不錯的反應力。但是……”
這個距離萊特已經能模模糊糊看到諾臉的輪廓，諾的表情顯得有些糾結和困惑。
“你為什麼要把石刃立起來，害我條件反射就把它削飛了。”
“哦！”停頓片刻，諾好像反應了過來：“剛才不是要攻擊你。好了，繼續。現在這個距離你能看到我嗎？輪廓就行。”
萊特點了點頭。
隨後諾又像剛才一般調整了幾次距離，直到萊特實在看不到他為止。
“視距1.5米，警戒距離4米左右。”
諾念念有詞道。萊特暗暗記下了這些數據。
“那麼首先就開始你最想要的戰鬥的技巧吧。我會從你的視距和警戒距離外不斷發起進攻，當然，力道不會像剛才一般大，只要抓穩了，武器應該不會脫手。”
“？”
“開始吧。這是第一課，你只要學會怎麼抓好武器，同時卸去我的力量不讓它飛出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