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山的另一邊
“諾，你回——”
在村落外邊的柵欄前，一個面容消瘦的少年看到了歸來的諾喚了一聲，臉上難掩喜意。只是在看到了走在諾身旁的萊特之後微微收斂。
諾微微點頭，示意對方打開柵欄，領着萊特就走了進去。
“我要向帶萊特去見見村長，並彙報情況。”諾的肩上扛着雷瓦爾的屍體，表情十分冷淡。
一路上，房屋裏的人們都對跟在諾身後的萊特露出了奇異的目光，對於諾扛在肩上的屍體卻沒有投以多少視線。
萊特僅以餘光看他們。和那少年類似，這裏的村人一個個都面容消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這樣看來諾在這群村民中都算得上少有的健壯之人了。
萊特每看到一個人就向他揮手，但是無一例外都沒有得到回應。他們只是木訥着臉看他，讓萊特有種奇怪的感覺，知道得不到回應，最終作罷。
“諾！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威風的，能夠得到村長大人信賴的，是我！”
那是一個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看起來十分精瘦，臉上滿是不服輸的憤懣之色。
“村長大人有令，讓一讓。”
諾說到村長的命令之後，青年這才面色難看地讓開。
萊特分別瞥了那人和諾一眼，心中有些好奇。
“到了。”
諾輕輕敲了敲村長家的門，在一聲“進來”的回應后推門走了進去。
村長不是萊特想像中的糟老頭，而是一個看起來有些英武的中年男子。他的身材卻完完全全稱得上是健壯了，強壯的肌肉將簡陋的布衣撐起，是否是因為手握權力呢，即便在如此落魄的地方，他也有一種讓人難以直視的強大氣勢。
自信，強大，無畏，他給人這樣的第一感覺。
“村長大人。”諾放下了雷瓦爾的屍體，單膝跪地，一副謙卑的語氣請安道。
村長的目光略過諾，看到了雷瓦爾的屍體，最後來到萊特臉上。
“起來吧諾，雷瓦爾的屍體就交由你去處理了。讓我和這位遠道而來的小友單獨聊兩句如何？”村長和萊特對視着，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想必你也有很多疑惑吧？”
諾自然沒有什麼意見，起身向村長行了個禮就扛着屍體走出了村長的家。
諾哐的一聲關上了門之後，這裏便只剩下了村長和萊特。
“你可以向諾一樣叫我村長，或者叫我席巴先生。這一路上一定十分辛苦吧？孩子，你叫什麼？”席巴似乎看出了萊特的局促，率先開口，溫和地說道。
“我叫萊特。”萊特回答了自己的名字，然後道：“席巴先生，我確實有幾個疑問。”
“你問吧。”席巴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
“我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看到村子裏連成一排的燈光，這想必要消耗很多的能量吧？這能源又是從何而來？又為何不用作他用而是用於照明呢？”
席巴微微頷首：“你倒是觀察力出眾。我們村子燈光的能源來源其實就在這片區域。可能你覺得在這片幽暗地域裏要想發光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對吧？但這大自然就是如此神奇。我們所居住的這魔物無法入侵的禁魔區域，在這下方藏有豐富的礦源。而它是這片魔力無法觸及之地唯一的魔力來源——魔能礦石。這魔能礦石可以說是我們村子賴以生存的基石，有了它才有了冶鍊，才有了工具，才有了房屋，也才有了燈光……可能你會覺得將如此重要的資源用於長久的發光是一種浪費，但這不就讓你還有諾找回了這裏嗎？”
席巴的臉上露出了欣然的笑容：“那些迷途於幽暗世界的人們如果能夠藉此找到這裏，不覺得是一件莫大的幸事嗎？區區一點資源又何足道哉？”
萊特心中默默點頭，看來這裏的礦藏量十分豐富，也是，看過去不過數十人的村莊無論怎麼用都足夠將一條富足的礦脈用上數百年了。
他又問：“那你們又是如何保證食物的呢？”
“自給自足，我們耕種了一種能夠在幽暗地域生根發芽的可使用植物，就是藉此撐過一年又一年的。”席巴飽含深意地笑了笑：“如果小友是擔心食物不足我們不會接待於你，那大可不必如此。剛才也說過了，我們村子長久地亮燈就是為了給像你這樣的旅者以光明的燈塔的。不管是想要暫居於此修身養息或者直接加入我們的大家庭都是十分歡迎的。”
“謝謝席巴先生的仁慈憐憫。”萊特一臉鄭重地行了個禮，以示為席巴的義舉感動，隨後抬頭髮出了一個疑問：“這麼說來，村子裏的大家原本都是流落在外的旅者了？”
席巴卻搖了搖頭：“不，你是現在的唯一一個外來者。就算算上死去的雷瓦爾，我們村子這十多年來招待的外來者也不到五指之數。幽暗地域就是這般廣闊無比，就算亮起燈塔，在遙遠又廣闊這方世界也幾乎不能被看見。”
說到後來席巴微微攥緊了拳頭。
“那村子裏的大家……”萊特驚呼一聲。
“他們都是我的孩子，而不是和我一樣父神的子嗣。”席巴面色沉靜，緩緩解釋道：“我和他們的祖奶奶一起來到此地創建了村落，因為孤獨和寂寞，我們結合併誕下後代，如此過去百年，再加上一些外來旅者的血脈，最終構成了現在的這個村落。”
“父神？”萊特這回是真的疑惑了。
神靈，作為永恆大陸的生命，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見不到神靈的真容，卻又知曉祂們的存在並非虛構。這畢竟是常識。在萊特大腦的記述中，神靈是凡人絕對不能觸及的存在。祂們的強大和偉力已經不能單純用屬性、能力、天賦之類的去比擬。可這父神又是什麼？
父親。萊特清楚這個名詞的含義。
那記憶作為人類的常識銘刻在他腦海中。同種族的異性之間可以結合併誕生後代。只是萊特一直很不解，人類為什麼要通過這樣繁瑣的方式增加生產力。和貧瘠的幽暗地域不同，在他的知識體系裏，人類作為數量最多的種族遍佈整個永恆大陸。豐富的資源，強大的科技……他不明白生產後代的意義。培養一個後代遠不如增強自身來得有效率。
或許，就是如席巴所說的那樣，是為了排遣孤獨與寂寞嗎？
“什麼，你也不是父神的賜予嗎？”席巴看到萊特恍惚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但還是解釋道：“我把從虛無中令我誕生的存在稱之為父神。也只有那樣偉大的存在能夠稱之為神靈了吧？呵，雖然我並不知道父神為何要將吾等放逐於此。”
萊特這下子明白了。席巴和他一樣是從虛無中進行“人物創建”誕生的生命，而除此之外這個村落的所有人都不是。不過相比於“父”這樣擬人化的稱呼，他更願意稱呼那冷冰冰的聲音為“本源”、“本源之聲”。
“只有父神創造的生命才擁有不凡的天賦。除此之外，就算是像諾那樣的第一代，雖然繼承了我的體魄，但不僅各方面弱於我，也不能繼承我先天的天賦。至於那種隔了四代的幼兒，基本連開口說話的智能都不具備了。就算身患隱疾，他們也不能像我們一樣得到父神的恩惠察覺。”
萊特知道，那恐怕就是屬性面板了。席巴的子嗣，那些非“到訪者”的存在恐怕連屬性面板也沒有。
和他的知識的記錄一樣，人類的後代的潛力遠不及父母。
席巴嘆了口氣，幽幽道：“有時候我甚至會想，是不是只有我和他們祖奶奶那樣父神所誕的生命才是真正的生命。呵呵，我和一個孩子在說什麼呢。”
席巴自嘲地搖了搖頭，萊特細思着對方的話語，也是一時沉默。片刻之後，他問道：“最後一個問題。這裏有人類的城市嗎？”
“有啊。就在斷天山脈的另一邊，據說那裏有着幽暗地域人類最大的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