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離去

六天後，蟑螂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身體上簡單地裹了一層布的李飛魚緩緩站起，那層布是他在一樓的一個辦公室找的窗帘，他只是簡單地做了一下處理，套在身上遮醜。

看着已經面目全非的蟑螂，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忽然，樓外傳來一聲嘶鳴，抬頭望去，卻是在外面守候的另一頭蟲子站起身子向遺留在外面的蟑螂屍體撲去。只見那頭巨蟲一身黑甲，身體分三節，前端有三對複眼，一對螯牙散發著尖銳的冷光，身後搖擺着兩條尾須，正在無頭的蟑螂屍體上肆虐、吞噬。李飛魚可以明顯地感覺到那隻巨蟲身軀更大了，黑甲更亮，它竟然在變強。想到自己只是消化掉蟑螂的腦袋已經感覺今非昔比，要知道，蟑螂的腦袋還不足它身軀的六分之一，李飛魚意識到他跟那巨蟲的差距又會拉大。悄悄的，他退到了陳庭月他們逃跑的窗口，輕輕一躍，藉著夜幕，李飛魚揚長離去。

跑過教學樓之間狹窄的草地，李飛魚突然感覺到側面動靜越來越大，匆忙回顧，卻是一隻巨蟲正向他奔來，快速地堵住了他回去的路線，嚇的他頭皮一麻。如果沒有看錯，那頭巨蟲像是之前離開的三頭巨蟲之一，但李飛魚希望不是，否則……想到這裏，李飛魚面色又是一白，那個猜測無異於對現在狀況的雪上加霜——否則就說明那些巨蟲是有智慧的，至少有着狩獵的智慧。

情況已經顧不得他多想，李飛魚轉身就跑，如果是在之前，那麼短的距離他根本難逃蟲口，但是今時今日，李飛魚已經不可同日而語。雖然他跟巨蟲的距離在不斷縮短，但是二者至少在速度上的差距已經不那麼讓人絕望，他可以做更多逃跑路線的選擇而不是就近躲避。

但是李飛魚還是做出了就近躲避的選擇，實在是他不了解外界情況，不知道下一個路口會不會恰巧就會有個巨蟲路過。超市，陳庭月他們離開的第一個目的地，想到這裏他轉身向超市方向跑去。他已經看到了超市那破碎窗口的空洞，卻立馬九十度轉向，因為那裏正有一隻巨蟲在蹲着，應該是陳庭月他們造成的動靜引來的。

“希望他們沒事！”李飛魚心裏莫名地有些擔憂，多餘的情感並沒有對他的速度造成影響，但是情況卻愈發嚴峻。前方拐角處突然出現一頭巨蟲，跟之前離去的另一頭巨蟲很像，他內心沉重了起來，不僅僅因為這突然出來的巨蟲將要跟他撞上，還因為之前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情況急轉直下，多餘的擔憂被李飛魚拋到了一旁，眼下這關過不去，一切皆休。只見他停了下來，向後退一步，一聲怒吼，李飛魚甩出肩上的背包，正中迎面而來的巨蟲的腦袋，奔跑中的巨蟲腦袋不由一偏。感覺到後方風聲急促起來，李飛魚右腿一蹬，壓低身體重心，從正前方的巨蟲的身下滑過。“嘭”一聲，險之又險，李飛魚在巨蟲壓下的瞬間從它身側滾出，他百忙之下扭頭看了一眼，卻是來不及剎車的二蟲撞到了一起。來不及壓下澎湃的心，李飛魚向著正前方箭射而去。

但是不久，李飛魚後方的怒嘶聲又越來越近，剛才的操作不可複製，幸運的是前方沒有那麼層出不窮的蟲子了。想必是當初離開的三蟲分別守在了那棟教學樓的三個方向了吧！李飛魚又漸漸察覺到不對勁，他發現自己逃跑的方向甚至沒什麼遮擋物，他的眼前漸漸出現一片湖。他熟悉這片湖，並不是他經常來，而是每次路過這片湖他就想仔細地看看，以奢望看到可人的臉，不論認不認識，賞心悅目就行，可能每個單身的男同學都覺得這裏是一片聖地，對面是女生宿舍區。這片湖既掩蓋了這邊炙熱的眼神，又模糊了對麵人兒的瑕疵，美在湖面上蕩漾了起來。大約不正確的渴望是罪孽，所以這裏成了曾經“犯錯”了的李飛魚的絕境，且不論這片湖的寬度足不足以讓李飛龍在進入蟲口之前跑掉，他李飛魚壓根就不會游泳。

“再見了！”湖邊的李飛魚閉着眼睛，展開雙臂，拍進了湖裏。

“噗通”，“噗通”，兩隻蟲子先後撲進水裏，許久腦袋才從湖裏拔出。卻是那湖水只及人腰深，巨蟲的體重加高速下的動量，讓它們腦袋深深地扎在淤泥里，差點兒沒憋死在淤泥里。它們在水裏撲騰了一陣，並未見到那個渺小而可惡的身影，轉了幾圈就回到了岸上，畢竟它們到底不適應在水裏生存，它們的本能讓它們很不喜身體泡在水裏。忽然，它們聽到身後傳來出水的“嘩啦”聲，卻是之前不見的小人渾身濕透地從對岸爬出，踉踉蹌蹌跑向最近的宿舍樓。

原來拍進水裏之後，李飛魚才發現水深不過人腰，也難怪，如果太深，學校早就把湖攔起來了，否則出了意外怎麼辦。但是他又不敢冒出水面，他清楚認識到，自己在水裏的速度可能跟巨蟲的速度差得更大。恰好兩頭巨蟲一頭扎在淤泥里，把水給攪渾了，它們每一次動靜，水就混一分，李飛魚就躲在蟲后，藉著水隔開他的氣味，他更不擔心會被蟲子發現。只是他一直擔心自己肺活量不夠，雖然他現在脫胎換體，但並不確定自己能夠堅持多久。時間漸長，就在他覺得支撐不足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皮下有好多氣在流竄，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區別只在於不像以前那麼痛苦，如果以前的感覺是粉身碎骨，現在只是小刀割肉。原來六天來，他幾乎壓榨完了蟑螂腦袋裏所有的價值，剩下的就在之前的背包里，可是他體內的能量並未完全消化，之前劇烈的奔跑，慢慢激活了體內淤積的能量，而今又泡在水裏，全身毛孔都被封住，那些能量難以出去，只能在他的體內進行着破壞與重建。身體的每一分增強，都讓他得以在水裏多撐一點兒時間，而水裏的環境又提高了他對能量的回收率，如果不是頭上的威脅，他未必能在水裏堅持住小刀割肉的痛苦。這也是為什麼巨蟲看到他從水中爬出來后那麼虛弱不堪，實在是疼痛讓他精神都恍惚了。

但是即便李飛魚此刻如此虛弱，巨蟲已經趕不及在他跑進宿舍樓前將他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