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丫鬟只覺手背被打得劇痛,從銅鏡里看她眉目冷厲,嚇得忙低頭不敢再做小動作:“奴婢知罪,大小姐請恕罪!”
青嵐忙着在心中整理這朝代的信息,沒空理她。那丫鬟心裏恨極,卻不敢再使滑,輕手輕腳地給她挽了個小女孩常挽的雙丫髻。
青嵐看着鏡中那個眉眼清美,已經初見美人雛形的,那張與自己前世極為相像的臉,喃喃道:“以後,我就是你了啊。”你的冤,我知道了,你的仇,我會替你慢慢算。你,不管是投胎還是做鬼,都安心去吧。
青嵐最後看了一眼銅鏡里的人,手搭在丫鬟臂上,道:“出去吧。”
丫頭手一抖,看見她佈滿凍瘡和老繭,已經有點變形的手,差點噁心得沒忍住甩下去!
哼!村姑就是村姑,也不知在哪裏偷學的大家子規矩,擺的好譜!
等在外面的康媽媽就聽見門吱啞一響,她循聲望過去,頓時驚了一下:像!太像了!剛剛那個表情——
不過,她又安心起來:越像越好!就怕你不像!
康媽媽臉上還是笑成了朵花:“大小姐,您是現在就走,還是歇一宿再走?”
又設套子給她?原主從來沒出過村,她怎麼知道什麼時候走好?什麼時候走,又不好?
青嵐哼了一聲:“原來媽媽做事從來不計劃的,什麼時候走,難道這等小事還要問我?”
康媽媽被她一頂,忙賠笑道:“不是,大小姐是主子,當然要以大小姐為主。若是,大小姐信任老奴,那便即刻出發吧。”
青嵐點頭:“隨你。”
康媽媽與剛剛給青嵐梳頭的丫鬟對視一眼,轉頭換了個笑:“那大小姐請到門外上車,我們這就走吧。”
左右這裏沒什麼東西,青嵐再看張氏兩口子已被捆紮得好好的,正嗚嗚地掙扎叫喚。
人牙子也來了,同另一個圓臉的丫鬟笑得一疊聲的:“姑娘放心,小人一定把這兩個人賣得遠遠的,叫他們這輩子都回不來礙您的眼。”
張氏毒狠的目光幾乎要殺了她,對將死之人,青嵐一向寬和,眼看沒什麼隱患了,她抬腳就走。
出了門一看,那迎她的馬車還挺大。
推開車門再一看,小几,小卧榻,紅色的地氈,手籠子,車裏熏的香,十分潔凈清雅。
想不到府里為迎她回家,像是下了些本錢。
康媽媽笑道:“這是夫人平時出行用的馬車,為了接大小姐回來,特意跟車馬房的人說了,專門給大小姐驅來使喚呢。”
青嵐點頭,無視地下放的小腳凳,一步跨上了車,這不雅的姿勢引得後頭的幾個丫鬟目瞪口呆。
隨後就有丫鬟要跟着她上去,青嵐皺眉道:“你去坐其他的車。”
丫鬟訝然:“可是,小姐,奴婢是貼身伺候您的,如果不跟着您上去,怎麼伺候?”
青嵐道:“我不習慣有人跟着,你自己去找輛車坐着。”
丫鬟正要再說,康媽媽忙拉了她一下:“那奴婢們就在後頭坐着,小姐有什麼吩咐,只管同車夫馬三說。”
青嵐將他們的神色收在眼裏,不說什麼,點頭道:“走吧。”
車裏被銀絲炭熏得暖融融的,小几下一個小炭爐子裏坐着水。
青嵐看小几上放着一套紫砂壺具,提起水壺欲泡。忽然鼻尖動了動,頓時瞭然:原來如此!
那壺裏的迷藥味濃得能熏透整個車廂,這些人,還沒回府,就給她備了一份好大的禮啊!
她倒要看看,這些人是想做什麼?
青嵐趴在桌上,不過一會兒,聽門外的人輕聲叫道:“大小姐?大小姐?”正是車夫馬三的聲音。
馬車漸漸慢了下來,車門被撥開一條縫,又悄悄關上了。
沒一會兒又行駛起來,但是,後面那輛馬車的聲音消失了。
車廂里,青嵐睜開眼睛,眼神如刀:馬三這是把後面的人甩開了?他要幹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馬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快點!快點!她還沒醒。”
外面一個男人的聲音嘻笑着道:“馬三哥真好笑,既叫咱們來好生受用,還叫咱快些,這等事,做得快些,哪裏來的趣味?”
來的人都跟着鬨笑起來。
林子裏不遠處,兩個樹上的人影看着這裏即將發生的慘事,為首的男人束着金冠,道:“走吧!”竟是問也不問便要離開。
馬三道:“嬌滴滴的大家小娘子給你們受用着,你還挑三揀四,還不快些,想被人捉住首尾不成?”
這些人竟然打的這個主意!真!是!好!得!很!
為首的漢子嘻嘻笑着打開車門:“喔?嬌滴滴?哥幾個還沒嘗過嬌滴滴的小娘子呢,我倒要看看有多嬌!”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隻硬梆梆的拳頭:“啊!”
青嵐跳下馬車,揉了揉拳頭:“是誰要看我有多嬌的?!”
馬三腿一軟:“大,大小姐,你,你沒暈?”
樹林裏的男人腳步一頓:“有意思。”
青嵐飛腿踹過去:“我沒暈,那現在該你暈了!”
樹林外,青府里另一輛馬車慢騰騰地走着,康媽媽撩開帘子吩咐車夫:“別走快了,我頭暈。”
車夫江成回頭,猶豫着道:“可前面大小姐的車子都走得沒影了啊。”
康媽媽正要說話,突然像見了鬼似的盯着前方,驚叫道:“你沒事?!!”
馬車前面,青嵐挑眉看向康媽媽:“看來,媽媽很想我有事啊?”
康媽媽抽搐着嘴角,勉強笑道:“哪,哪裏?大小姐多慮了,媽媽——啊!”
青嵐一拳打暈康媽媽,對嚇呆了的江成喝道:“還不走?”
江成嚅嚅應聲:“是,是!”
“你居然把康媽媽打了!你知道她是誰嗎?!”車廂里的丫鬟終於回了神,一個人尖叫道。
青嵐一看,這丫鬟正是之前給她梳頭的那人。她冷冷地注視着她:“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丫鬟冷笑一聲,正準備說點狠話,對上青嵐冰冷的眼神,不由打了個寒戰。想起眼前這人在康媽媽剛到時,就把養母一家子發賣出去,還害得養母家的閨女也死得不明不白,那等手段不是她能惹的。
張氏的哭嚎還在耳邊迴響着,丫鬟不敢再頂嘴,噗嗵一聲跪下:“您是大小姐,是金珠冒犯小姐了,小姐大人有大量,饒過金珠吧!”
青嵐睨着她,並不搭話。
有什麼丫鬟就有什麼主子,這丫鬟現在這麼對她,也不過是因為她的主子本來就不把她當回事。
青嵐懶得跟這樣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小人多計較,反正,這一路還要她服侍,先留着她,等回去了,再一起算帳吧。
馬車轆轆地往前行去,青嵐原本半眯着眼睛,享受着在現代根本不可能享受到的人工高級服務,突然,她的耳朵動了動,斷喝一聲:“停下!”
江成不明所以,微微勒住了馬,讓它慢慢地跑,轉頭問道:“怎麼了?小姐。”
“換條路走。”青嵐冷着臉,如臨大敵,樹林裏面有些不一般的聲音!
江成道:“可是,這條路是最近的啊。要是換條路,今晚就進不了城了。”
不對,這裏的味道,青嵐太熟悉了,殺氣太濃!
她現在的身體太差,遇到危險完全沒有辦法自保。
別說進不了城,就是要露宿街頭都不能走這條路!
青嵐不方便解釋,見拉車的馬還在小跑,搶過韁繩勒轉馬頭:“掉頭,馬上!”
“小姐,這條路江成走——”金珠假惺惺的勸告說了一半,卡在嗓子眼裏,臉上露出了極度驚懼的表情。
其他人注意到她的表情,順着看過去,也嚇得尖叫起來!
一個手臂斷掉的黑衣人正朝着樹林子外狂奔,他的身後,起碼還跟了七八個人,個個提着亮閃閃的大刀緊追不放!
青嵐咬牙低吼道:“閉嘴!”
蠢貨,他們本來可以悄悄離開的!
這群女人一叫,只有傻子才不會發現他們!
那斷臂黑衣人眼睛一亮,果然朝這輛馬車狂奔過來,江成終於回過神來,揮着鞭子一鞭打上馬身:“駕!駕!”
江成看來是怕得厲害,抖着手,不光沒打好馬,反而讓馬又往前沖了兩下,眼看三方人馬上就要合成一路!
青嵐躍出車廂,拽着馬韁狠狠朝外一勒,順便給了江成一掌:“笨蛋,快打馬跑啊!”
真可惜,她前世汽車,坦克,裝甲車,飛機,輪船通通會開,就是沒有學過開馬車,不然哪用得上這個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的膽小鬼!
江成被青嵐毫不留情的一掌打醒,知道情勢危急,連忙狠狠地一鞭下去,馬車嘶聲長叫,撒開蹄子狂奔起來!
然而這事還沒完!
那斷臂黑衣人見青嵐他們快把他甩開,竟然飛身一躍,起碼躍出了一丈遠,就朝那馬車撲上來!
青嵐後窗打開,等的就是他這一躍。她一腳踹出,正中斷臂黑衣人的胸口。
斷臂黑衣人慘叫一聲,在地上打了個滾,被後面追上的人按了個結結實實。
青嵐緊緊盯着那些人,見他們沒有追上來的想法。等到馬車在山坳處轉了個彎,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才感覺到身上散了架似的疼。
再轉眼一看,兩個丫鬟全都目瞪口呆地盯着她。見她看過來,全都低下了頭,不敢跟她對視。
金珠抖着手給青嵐端上一盞茶,擠出了個笑:“大,大小姐,辛苦了,您,您請喝個茶,潤潤嗓子。”
青嵐習慣性地聞了聞茶湯的味,沒有加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進去。
看來,剛剛露的那一手,還有其他的作用哪!至少,把這丫頭給狠狠地震住了!
青嵐勾起唇角,懶懶地打歪了茶盞,茶水滴滴答答地滴濕了鮮紅的地氈:“太涼,你平時是怎麼伺候人的?”
金珠的臉色猙獰了一瞬間,立刻又笑容甜蜜:“奴婢馬上再給您沏一杯,您稍等。”
青嵐臉一抹,面無表情:“說是一個丫鬟,連伺候人都不會。等着你伺候,人都要渴死了,手腳麻利點吧。”
欣賞着對方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青嵐才發現:自己居然還有整人的惡趣味,以後嫌無聊的話,倒是可以跟這些人多玩玩。
樹林外。
一名黑衣人跪在地上,向一襲白衣,金冠博帶的俊美男子稟報:“主上,剛剛那人已經招認,他是三殿下派來的,我們要不要跟皇上——”
白衣男子擺了擺手,聲音冷靜得可怕:“我知道了。”
黑衣人急叫道:“主上,三殿下逼人太甚——”
白衣男子揮揮手:“你去,查查剛剛的那輛馬車是哪裏來的。”
黑衣人不甘地問道:“那主上,三皇子那邊——”
白衣男子露出一個嗜血的微笑,這可怕的微笑,連對白衣男子知之甚深的黑衣人都打了個寒戰,他只聽男子道:“這一次,沒那麼容易。他真以為殺我,就不用付出代價了嗎?”
黑衣人這才放心地不再追問:他追隨的這位主上,現在雖潛龍在淵,但即使受困至此,他想要做的事,還沒有一件不能做成。他敢這麼跟自己承諾,必是有了對付三皇子的法子。
他有些疑惑地問道:“可主上,您為什麼要去查那輛馬車?”
白衣男子的腦海中閃過一抹驚鴻一樣的身影,見屬下還在殷殷地望着自己,不知怎麼,剛剛想說的話就不想說了。
他不耐地道:“讓你去,你去便是了。”
青嵐那邊,因為走了岔道,果然滯留在了路上。
幸好這路上有一間專門做過路人生意的客棧,主僕幾人在那裏訂好了房間落腳。
期間,康媽媽醒來,看着青嵐的眼神,既害怕又疑惑,但戰戰兢兢地,始終不敢湊到青嵐面前。
青嵐知道她想要問那些人她怎麼處置的,還有他們的下落。
她怎麼會白白告訴康媽媽?
看着做了壞事的人驚慌煎熬,真是件快活的事。
青嵐心滿意足地欣賞着康媽媽的恐懼,連店家炒的,滋味寡淡,沒油少鹽的菜都吃得有滋有味。
吃飽喝足,青嵐領着丫鬟們往樓上走。剛剛走到一半,青嵐如有所感,轉頭往樓下望去,客棧外,一個金冠白袍的俊美男子仰頭看向她,男子的腿正朝客棧里跨。
即便青嵐在現代社會裏見多了俊男美女,仍然為眼前的這個男人心多跳了跳:這男人生得好俊!
他眉眼乍一看溫柔多情,實際眼中盛着冰凌,青嵐一看,便覺得兩束扎人的目光向她射來。
白衣男子眉頭一動:想不到在這裏又見到了這個女子,她在這裏做什麼?
他的視線在青嵐平如紙板的胸上打了個轉,算了吧,還女子,只怕是個女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