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9章
若擱在以前的青嵐,自然是躲不過她這麼沉重的身子重壓,要引來一場好打。然而現在的她哪裏還是當初的那個瘦弱得只能任人欺凌的小姑娘?
她閃身一避,那女孩撲了個空,胖大的身子摔在破爛的床板子上,板子“咔啦”一聲脆響,斷成了兩截!
女孩又滾到了地上,“哎喲”痛聲叫着,大罵著“死丫頭”就要從床上爬起來。
可她穿得太多太厚實,像條肥胖過度的蟲子,爬了半天也沒爬起來。
而且,青嵐哪裏會給她機會,伸指往她腦後的玉枕穴一戳,女孩立刻就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青嵐卻沒有趁勢加上兩腳,因為,她發現,這一指過後,手臂竟然酸痛麻漲地快要抬不起來。
她把單薄的袖子擼了起來,細柴棒似的手臂上青青紫紫的,全是鞭痕,棒印,數不清的傷疤!
青嵐原本就是嫉惡如仇的性子,她的怒火全被挑了起來,她狠狠地踢了那女孩一腳:在原身的記憶里,這個惡毒的小丫頭沒少欺負她!
但她最多只是個幫凶,罪魁禍首不是她!
對面的正屋已經亮起了黃燦燦的燭火,她心中的怒火快要把自己燒穿:抓起放在門邊的柴刀,氣勢洶洶地就朝對面的屋子走去!
“當家的,咱紅丫不是去叫那賤種幹活了嗎?怎麼這半天還沒有動靜?不會有什麼事吧?”正屋裏女人在說話。
“什麼賤種!以後別這麼叫咱小姐!”
“什麼?”那女人的聲音立刻高了八度:“小姐!她算哪門子的小姐?就是個賤種!我呸!嗚嗚嗚——”
男人捂住女人的嘴巴,壓低了聲音叫道:“我的姑奶奶,叫你別叫你偏叫,告訴你,這回她真的要成小姐了,昨兒個,王媽媽才給我帶了信兒,說過幾天郎中府里有人就要來接咱們小姐回去,要是被他們發現——”
“啊?”女人明顯是慌亂起來:“那怎麼辦?那賤——小姐不是說府里不要了嗎?怎麼現在又要來接她?”
男人好言好語地道:“府里老爺怎麼想的,我怎麼知道。反正啊,這幾天咱們就好好伺候着,把這小姑奶奶伺候好了,也好有我們的好處拿,是吧?”
女人拍着胸脯,得意洋洋:“當家的,這你就放心吧,裝模作樣,這可是我的拿手好戲呢!當年這賤種不懂事的時候,還以為我是她娘呢,她可盼着我對她像對紅丫那麼好呢!我只要對她好一些,她怕不要對我掏心窩子!”
屋裏的兩個人得意地笑起來,根本不知道,一個剛剛蘇醒的煞神正提着刀站在他們門外。
青嵐靜靜地聽着,把柴刀放回了柴房,屋裏兩個人根本沒想到,他們就這樣躲過了殺身之禍。
原本青嵐想起原主被虐待的樣子,以及她住的環境,反正已經快被這一家子虐待死了,還不如殺個痛快,省得活着受罪!
但那兩人說過,這兩天會改善她的生活環境,不是必死之局了,她也就不用急着殺他們,還髒了她的手!
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就算殺了人後能及時逃走,又能逃多久呢?青嵐決定,先靜觀其變。
接下來的幾天,張元一家人果然對青嵐好得不像話。
就連張李氏那個兇悍的母老虎,她在看到她的寶貝閨女被青嵐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后,也只是猙獰了一下臉,隨即便笑眯眯地走過來:“嵐兒啊,娘,呃,我給你買了些糖糕,要不要吃?”
青嵐欣賞着張李氏心疼的臉色,乾脆利落地說了一個字:“要!”
張李氏臉皮抽搐一下,乾笑了一聲:“那我這就給你端來,你等着。”死丫頭,還敢說要吃的,之前怎麼沒把你打怕?!
但身後傳來青嵐慢悠悠的聲音:“張李氏,你沒學過規矩嗎?你一個奴婢,憑的哪點在主子面前我來我去的?”
張李氏面色大變,急轉回身,像見鬼似的瞪着青嵐:“你,你都知道了?”
青嵐只笑不語,但這幾天一直被張李氏勒令,不許找青嵐麻煩的胖妞紅丫終於忍不住了,跳起來指着青嵐:“奴婢?你敢說我娘是奴婢!”
青嵐輕輕撥開胖妞的蘿蔔指,目光瞬間犀利如刀鋒:“怎麼?你娘不是奴婢嗎?就連你,也是我青家的奴婢!”
“我殺了你個賤種!”胖丫嘶叫一聲,整個胖大的身子撲了過來,卻被炕桌一絆,一個不穩頓時栽倒在地上。
青嵐輕鬆地閃開,冷冷看着張李氏:“張李氏,你做奴婢的,不會不知道以下犯上是個什麼罪名吧?”
張李氏眼中怨毒的光芒一閃而逝。
青嵐此刻正抬眼看張李氏,落在張李氏眼裏,她的模樣像極了那個早逝的,讓她想起來就咬牙切齒的女人。
可是,那個溫溫柔柔的女人只是三言兩語就把她遣到這窮鄉僻壤,跟這粗鄙的村夫過了一輩子,讓她徹底絕了心底的念想。
她恨她!可她更怕她!
張李氏垂下眼,掩去眼裏所有的怨毒,換上了甜如蜜的微笑,笑眯眯的一巴掌扇到還在哇哇大哭的女兒身上:“誰跟你說你能指着小姐了,快給小姐道歉!”
胖妞哭聲嚇停了,掛着臉上的淚水委屈地瞪着張李氏:“娘!”
張李氏硬着心腸不看她,“啪”地又是一巴掌:“快給小姐道歉!”
張李氏瞪着紅丫的眼神像要吃人,紅丫嚇得哆嗦了一下,哽咽着小聲道:“對不起,小姐。”
青嵐只是想要她們母女低頭,並不在意胖妞說了對不起后嘀咕的那幾個字,她睨着張李氏:“好了,你退下吧。”
張李氏恨得滴血,卻不得不笑着行了個禮:“是,小姐。”
張李氏一出門,胖妞就原型畢露地狠狠瞪着青嵐:“我跟你說,我娘就算幫你,你也休想騎在我頭上。”
青嵐慵懶地靠在床頭,今天張李氏可是下了血本,連她身上蓋的被子都是她今年冬天才打的,她們自己還沒捨得蓋的新棉被。
胖妞本來還想伸手扭幾下青嵐,但不知怎的,這賤種只是安安靜靜地靠在那裏,她就覺得一陣陣地害怕。
門外張李氏“咚咚”的敲門聲傳來,刻意柔順的聲音里是深藏的殺意:“小姐,糖糕奴婢端來了。”
“進來吧。”青嵐指着桌子,“放那吧,你先退下。”
張李氏猶豫着,青嵐抬眼:“讓你放那,幹什麼還不走?”
張李氏面對着那樣澄澈得,彷彿洞悉一切的目光,心突然慌了起來,她低下頭:“奴婢這就告退,只是,這糖糕要趁熱吃,小姐一會兒可別忘了啊。”
張李氏一走,口水早就流得老長的紅丫一把搶過桌上的糖糕,抓起來就朝嘴裏塞,一邊塞一邊抱着糖糕瞪青嵐:“這是我娘專門給我買的!我才不給你吃!”
青嵐靜靜地看着她,彷彿在看一個死人。
吃了沒兩口,胖妞忽然丟了糖糕,抱着肚子叫起來:“哎呀,好疼啊!好疼啊!娘!娘!好疼啊!”
胖妞的慘叫聲讓悄悄等在門外的張李氏馬上沖了進來,胖妞的嘴裏已經開始流血,張李氏嚇得手足無措:“紅丫,紅丫,你怎麼了?紅——”
她的目光落在那碟落在一旁的糖糕上,恍然大悟,指着青嵐:“是你!是你殺了我的紅丫!我,我跟你拼了!”
青嵐閃身躲開張李氏的撕打,冷聲道:“好會攀誣人,你的女兒,可不是被你送來的毒點心給殺了?”
青嵐冷漠的聲音就像盆冷水激靈靈澆在張李氏頭上,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是,是啊,點心要不是她送來的,紅丫也不會……不!是這個賤人!要不是這個賤人長得太像她娘,她也不會一時鬼迷了心竅,是她!就是她!
張李氏正要掐死這個賤人,才發現房門已經開了,那個小賤人正披着她給紅丫縫製的新棉襖站在院子裏。
一個穿金戴銀的老婦領着幾個丫鬟,正滿臉堆笑地看着她:“老奴康氏,奉夫人令,來接大小姐回家。”
張李氏眼睛一亮:來的竟然是康媽媽,想起她一年給康媽媽遞上的孝敬……康媽媽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的!
青嵐淡淡點頭:“我知道了,你起身吧。”
康媽媽面上不顯,心中不滿:這傳聞中的大小姐果真被養成了村姑,我是夫人身邊有頭有臉的婆子。平日裏便是老爺見了,也要客客氣氣。更慢說那些矮了一輩兒的少爺小姐們都是要敬着幾分,不過是個鄉里長大的小丫頭,也敢直着脖子跟我說話。
康媽媽眼珠轉了轉,看到跌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張李氏來了主意。
她忙踮着小腳將她扶起來,假笑道:“唉喲,張氏,你怎麼坐在地上?大小姐,不是我老婆子說你,張氏她雖是個奴婢,但也養你這麼多年,一個養母半個娘呢,可不能太怠慢了。”
張李氏原以為康氏是來給青嵐撐腰的,聽話風不對,眼睛立刻亮了,她假意抹了把眼淚:“康媽媽,您別說了。我知道您老人家為人公道,可小姐畢竟是小姐,不是咱們下人高攀得起的。”
康媽媽便道:“張氏,你這個身份便在我們府中也是個養娘,小姐們的養娘那也不是一般人當得,小姐們也是要給養娘幾分敬重的。”
康媽媽話里話外地要扣死青嵐不重孝道,不敬養娘的把柄,竟想在她沒有回府前就先污了她的名聲!
如果是原先的青嵐,康媽媽的這番話怕不要惹得她驚慌之下由她拿捏?
然而現在的青嵐別說才來古代,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就是懂了,也不是她能拿捏住的!
青嵐冷冷盯着張李氏:“我倒是要看看,想毒殺我的人怎麼敢厚顏讓我叫她一聲養娘!”
這一提醒,張李氏想起來屋裏還生死不知的女兒,哭號一聲往屋裏跑:“紅丫,紅丫,我的紅丫啊!”
那糖糕里下了多重的葯,她自己是知道的,這一會兒她的寶貝閨女早就流着黑血雙目圓睜地咽了氣!
張氏看着青嵐那無動於衷的臉,恨得要死,腥紅着雙眼撲過來:“賤人,我跟你拼了!”
青嵐輕輕一閃,張氏撲了個空,她一跤滑倒在地上,還要張牙舞爪地哭喊着爬過來抓她:“賤人,有本事你別跑!”
青嵐一腳卸下張氏下巴,冷冷看着康媽媽:“怎麼?這奴婢以下犯上,媽媽不管一管?”
那狠辣凌厲的一腳,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康媽媽生生打了個哆嗦。
再看張氏流着涎水,鼻涕眼淚橫流的醜態,康媽媽害怕地縮回眼睛,尖聲道:“張氏以下犯上,逐出小李庄,帶——”
康媽媽原想說“帶回府中發落”,被青嵐陰冷的眼神一盯,生生把要說的話咽回去:“老奴這就叫人牙子過來把他們一家領走,賣得遠遠的。”
剛剛進門的張氏相公正聽到這句話,頓時癱倒在門口,半晌說不出話來。醒過神來,撲過去撕打張氏:“都是你這賤婢惹的禍,早跟你說過,讓你對小姐好些,你偏朝打暮罵,要不是這樣,小姐會整治你我?你這個攪家的蠢婦,我殺了你!”
在外面張氏兩口子的撕打聲中,青嵐不急不徐地換上康媽媽帶來的新衣。
以前在外面出任務時,她曾去過某個劇組做群眾演員,這身衣服還是會穿。只是,對着銅鏡中那個馬尾巴,她犯了難:這古代的髮髻可不會梳呀!
在村子裏隨便梳梳沒問題,可出門了再這樣那就太奇怪了。
青嵐走出房門,隨意指着康媽媽身邊一個丫鬟:“你,跟我進來。”
跟着康媽媽的兩個丫鬟都被她理所當然的語氣驚到了:不是說,這位是個沒怎麼見過世面的村姑嗎?怎麼指揮人做事這麼順溜?
那丫鬟去看康媽媽,康媽媽生怕自己惹了這煞神,忙使眼色叫她進去。
她撇着嘴進了門,懶懶問她行個禮:“大小姐有何吩咐?”
青嵐道:“你來給我挽個髮髻。”
那丫鬟一怔,有些不大情願:這主子穿得比她還像個丫鬟,又被人不聞不問地扔在府里那麼些年,想來不受寵,憑什麼要她來梳這個頭?便連府里的夫人也沒有這樣使喚她過!
丫鬟道:“小姐,奴婢來時傷了手,請恕奴婢不能給您挽了。”
青嵐便笑了一聲:“哦?看來張氏一家的下場你還沒看夠呢。”
丫鬟這才想起來,眼前這主不好惹。心裏氣恨,卻只能說:“小姐既然堅持,那奴婢便勉力一試。”
說完,把她的頭髮一揪,手中使力,頓時抓下一把。
青嵐頭皮一痛,轉手就是一掌拍到她手背:“不會梳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