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奴婢替公主擦拭吧!”心中的死灰再次復燃,錦李有些激動;這裏是楚國王宮,她是楚國婢女,貼身服侍公主是榮耀。
“這真的是使不得。”初若瞧着錦李這不死心的樣子,真的叫人頭大。
“為何就使不得了?”錦李不解,為何公主會這般抗拒,這真是一個問題來着的。
“攝政王會不喜的。”實在找不到說辭,初若腦子瞬間的就想到了床榻上的人,嘴一快,直接就將他也給拖下水了;這叫什麼來着?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很不幸的,床榻上的那位直接就被眼前是這位給拉下水了。
這是一個很苦惱的問題,錦李整個人瞬間就忌憚發憷起來了,當即也不好多問了;其實她倒是想問,可是膽子着實是不夠。
此後,公主沐浴不需要人服侍,也成了錦李心中的不解密辛之一;她偶爾會忍不住的好奇,攝政王不許公主讓人服侍沐浴,這難道是公主身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好了,莫要多想了,錦李你按照我說的去準備就是了。”初若瞧這錦李深思的模樣,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索,眼中浮出了柔柔的笑意,很是難得的溫柔之色。
當刻,錦李瞧着初若的這個模樣,心下一暖,整個人不自覺的被她所感染着,而後乖順道:“是,奴婢知道了。”
不伺候,就不伺候;反正她就在門口,若是公主出了什麼事情的話,叫喚一聲,她便可以知道了,錦李如實想。
窗戶被關上了,屋內原本有的一抹清涼也沒有了,暖意漸漸的有些上升;初若半坐在美人榻上,後背墊着軟墊,輕輕的靠着,眼角餘光一瞥,瞧着身旁放置的一個案幾,上面放着一大盆熱水,熱水之中灑了花瓣,弄了泡了香珠,騰騰而起的水汽,叫乾燥的屋內多了濕潤之氣。
“奴婢下去了。公主若是需要奴婢的話,叫喚一聲便是了,奴婢就在門口守着。”錦李細細的說道,目光全然落在初若的身上。
初若看向錦李的眼睛,眼中帶着柔柔的笑意,緩緩點了點頭。
當下,錦李退出了裏屋,手輕輕一揮,便將殿內所有的婢女都帶了出去,而後是開門關門的聲音響起落下。
殿內,安靜到連外面落雪的聲音,都彷彿可以聽到。
初若輕輕嗅着熱水中的香氣,手輕輕一抬,而後大半個手掌心都被熱水給浸泡着;這一瞬,溫熱的水從四面八方湧向她,擠壓着她,她的心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一種說不出的放鬆,她舒服得忍不住嘆息了一聲,這熱水,讓她全身的毛孔一下子打開了一樣,當真是舒暢得很。
熱氣蒸騰之下,她的手微微泛紅,初若將自己的手從水中伸出,隨後便拿起了水盆邊上的白布,細細的將手上的水意給擦去了。
水聲,回蕩在這殿內,無端勾起了一種禁忌之色。
初若擦拭好了手中的水意,轉而便將白布放進了熱水之中;身上的衣裳的系帶給解開,隨後直接就被她扔在一旁。
淺綠色的合歡花肚兜緊緊的貼着肌膚,呼吸間,那合歡花倒是靈動了不少。
手再次伸到了水中,輕輕一撩,將那白布從水中取出,兩隻手左右兩端的握着白布,而後朝着相反的方向一擰,白布中的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入水中,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殿內的銀絲炭新加了些,倒也是燒得紅火,殿內溫度又是上升了些,這也導致了這一盆子的熱水也涼得慢;與此同時,裸露在空氣中的身子,倒也不覺得冷,倒還覺得暖和得很。
冒着熱氣的白布被初若放在了頸脖處,瞬間,濕潤的暖意,從頸脖處兩端蔓延開來,一處直衝頭頂,一處直透腳心。
初若微微垂首,白布被頸脖子壓着,那白布中的熱氣更加酣暢淋漓的鑽入肌膚低下。
片刻,白布的熱氣散盡,初若將它取下,再放置到熱水中;一入水的白布就被丟入熱水中的茶葉一般,從皺巴巴的模樣,開始舒展了起來,變成了一開始平坦飽滿的樣子。
照着剛才的樣子,初若這一次將白布擰乾之後,將它放置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冒着熱氣、有些濕潤的白布在自己的手臂上來回擦拭着。
身前擦拭倒也是簡單的,只是後背的擦拭,初若倒是有些頭疼;她的手也不是往着後背長去的,總是會有擦拭不到的地方,而越是擦拭不到,她便是想要去擦拭,一來二往之間,手臂被自己折騰得酸脹起來。
無力的垂下了自己的手臂,初若靠着身後的軟墊,稍稍喘了一口氣;第一次,她倒是知道,原來這洗澡,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來。”忽然,一直安靜的殿內響起了一個沙啞而又虛弱的聲音。
初若聞聲,身子一僵,然後清楚的看到一雙手出現在自己的身前,從容的取過她手中的白布。心突的一聲,狠狠一跳。
這一瞬,初若忘記了所有,瞳孔微微一縮,凝聚成了一個黑點;若不是她的身前還有呼吸的起伏,那簡直就如同一個木偶一般了。
不說不笑,面無表情,身子還僵硬起來,可不就是木偶了。
忽而,那取過了初若手中白布的手將白布隨意的扔在一旁,轉而握緊了她的手,五指微微一用力,便全然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掌心之中。
暖意,如同夏日的艷陽,燒得初若骨頭都快化了。
“怎麼,歡喜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又是沙啞而又虛弱的聲音,不過這一次同上一次不同的是,這個聲音是貼着她的耳畔說道的。
溫熱的氣息,再一次的襲擊着她的耳朵,點點紅意,染上了耳尖,而後是整個耳朵,最後是那眼角眉梢。
初若的嗓子一下子就被什麼給哽住了,絲毫聲音都發不出,且身子還依舊是僵硬着。
“我回來了。”這一次,是他說出了這一句話,而這一句話,是她看到他的第一眼的時候說的話。
我……回來了……
世間有許多的甜言蜜語,可獨獨是這一句,是初若心尖上的話;兜兜轉轉,我回來了,回到了你的身旁了,此後,終此一生,只願和你攜手同歸去。
“咳……”哽在喉嚨口的一口氣,被咳了出來,同時的,初若眼眶中積蓄的淚也隨着這一聲咳嗽聲揮然落下,直接就砸在了美人榻上。
喜極而泣,總是經常。
手一縮,源光更是用力的握着初若的手。
“好端端的,有讓你哭了。”低低的聲音,穿過了初若的耳朵,入了她的心中。
“源光。”明明已經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也控制好了的自己的聲音,可是一開口,卻全部都垮掉;聲音之中有着明顯的顫抖之色,形象的說出了主人此刻的情緒的多麼的不平靜。
可是,如何能平靜下來呢?
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人,如今就在自己的身後,他的聲音,他的氣息,將她緊緊束縛着,簡直……如同美夢。
面色突然就難看了起來,初若下意識的想到了那些時日裏面,她的夢境之中,那麼觸手可得的源光,都是假的,那如今的人……
慌張瞬間而起。
“你怕我?”源光看着初若的每一寸神情變化,最後瞧着她臉上那錯愕之色,眉頭一下子就皺起了,他傾身而去,只着裏衣的胸膛緊緊的貼着她赤裸的後背。
後背的溫熱,是那麼的真實,那麼的……燙人;初若渾身都戰慄了,酥麻的電流劃過了她的周身,讓她整個人都忍不住的微顫。
這麼真實的感覺,不可以、不可能、不會的假的!
猛然轉身,初若的雙手死死的抱住了源光的脖子,恨不得將自己整個人都融入他的骨血之中,如此才能生生世世不分離,如此,他在不會丟下了她。
“源光,我不喜歡你了。”氣話,脫口而出,初若將這幾個月心中淤積的鬱氣發泄在源光的身上;可是嘴上這樣子說,她的身體可不是這樣子做的;她這般矯情的樣子,倒也還是應了那一句,嘴上說著不要,可身體還是誠實得很。
當下,初若的雙手圈着源光的脖子,圈得極其用力,絲毫不給他一絲掙脫的機會,甚至還因為自己抱得有些過緊,他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可是,這又算得了什麼呢?美人在懷,不就是呼吸困難,又不是不能呼吸,源光想,忍一忍不就好了?
“既是不喜歡,你何必將我抱得這般緊。”源光知道這個時候是該好好的哄着自家的小媳婦的,可是他就是忍不住的想要逗一逗她,再逗一逗她;他不知道睡了多久,可是身體的乏累告訴他,應該是很久了。
如今難得的醒過來,他真的想和她調情一番;不過到底是如何調情的,那可就說不定了。
“我想勒死你不成嗎!”聞言,初若的腦袋埋在源光的肩膀上悶聲地說著,語落,腦海之中復又想起了那些蕭瑟時光,心中便是一怒,張口就在他的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叫你丟下我!
肩膀上傳來的刺痛清楚的告訴着他,初若如今正在做什麼事情;可是就是知道了,他亦是不會出手去阻止她。
其實在初若咬下那一口的時候,源光的心猛然間便疼起來了;他想,這些時日,他是昏迷着的人,自然不覺時日的煎熬;可是她是清醒的,她清楚的看着自己,可是自己卻無法去回應她半分。
他心疼的想着,那樣子的初若,是該多麼的無助……
每日都是無盡的苦海,她苦苦的掙扎,拚命的怒吼,可是他卻無法無化解,無法去護着;一腔的害怕,全部都化成了嘴邊的狠狠一咬;可是這一咬,又能咬去多少她心中的苦痛呢?
“是我錯了。”帶着濃濃心疼的聲音,從源光的口中脫口而出,他的手一下一下的撫着她的青絲,恨不得年年月月都如此這般。
所有想說的話,在源光的這一句話之下,全部都化成了灰燼,初若下的狠口鬆動了,她張開了自己的嘴,利齒離開他肩膀上的血肉。
“可是歡喜了?若是不歡喜,你多咬咬便是了,左右我扛得住。”察覺到了初若的舉動,源光當即開口道。
“可你的身子還沒有好……”初若的衝動過去之後,這才想起了源光到底是個病人,自己這般對病人,着實是不太好;若是放在平時的話,她自然是不會如此顧慮的;可是她才失而復得的尋到了他,自然珍惜得很。
“看到你,就都大好了。”哄着初若的一句話,源光說得眼睛都不眨,好像真的就是這麼一回事一樣,但是前提是他那虛弱的聲音先收一收。
明明就知道源光是在說謊,可是她卻不捨得起拆穿了,這是他為了她而編造的美麗謊言,只為了自己。
“我尋了好久的你,好久好久……”久到她的山河寸土都失色了,他都未曾出現過,她一人陷在絕望之淵,不得救贖。
“我知,你一定會尋到我。”聞聲,源光沉默了許久,心口有一個地方狠狠的抽搐着,呼吸都疼,他抱着懷中人,力道不自覺的加重,而後低聲在其耳畔道。
情人之間的呢喃,兩人用着只有彼此才聽得見的耳語,如同他們二人的小秘密,除此之外,再無第三人知曉。
於這個世間之上,我同你說的句句言言,含着難以說出口的情愫,除了你,我不願讓他人知曉半分。
“我害怕你死,我不願你死。”傾訴,便是此時,初若的腦袋靠着源光的肩膀,眷戀道;眼角的淚,無聲的滾落到了他肩膀上的衣裳。
一陣濕潤,打濕了他的衣裳,打碎了他的心;源光清晰的感受着初若那一滴,是如何在自己的肩膀移動的。
“我不敢死的,你說過,若是我死了,你便會留我一人在黃泉路上孤單一人,會在人世間將我忘了;你說,我如何敢死?”緩緩而道,源光的臉頰不自覺的貼着初若的滿頭青絲。
今生,他尋到了她,花了久的時間,如何能輕易的放手而去?縱然有來世,可來世的自己便是賭上一生,是否可以尋到她,都不一定。
眉間的緊蹙加深了,初若聽着源光說出口的話,回憶便如同潮水一樣襲來;這一句話,是她在晉國的時候同他說的,她生怕他不當真,可是如今看來,他卻是記在了心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