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滄海遺珠
數日後,崔凱帶着其餘人馬與朝廷補給的糧草回到了赫拉城。
因西涼太子尚未尋到,三人商議之後還是決定兵分兩路。明庭與崔凱留守赫拉城,在城內及周邊地域再次搜捕西涼太子。
趙泫則儘快帶重兵出發前往西邊,攻佔最後幾座城池,獲得此次西征的全勝之餘也在西面搜捕西涼太子。除此之外,趙泫還修書給遠在西涼北地的懷化大將軍石倫,請他注意在通往北齊的要道上搜捕西涼太子。
這番安排之下,那個不到三歲的小太子恐怕已無處可逃。
趙泫定下出兵之日後就將赫拉城內的西涼遺族並珍寶財物、戶籍賬目等等都交託給了崔凱,將赫拉附近五城的防衛及西涼的兵器俘虜交給了明庭。
這日,三人正在西涼皇宮中查看相應物品點算及西涼皇族的守衛換防等事,不知不覺來到皇宮御園旁。
尚未走近,眾人就聞見一股濃烈的腥臊惡臭隨風而來,皆不免心中作嘔。
“這是個什麼地方,怎能有如此惡臭。”明庭滿面嫌惡的問。
“怕不是有些屍骸尚未清理,腐壞發臭了吧。”崔凱看似鎮定,實則胃內已開始翻倒。
唯獨趙泫似乎毫不在意一般,道:“這不是屍骸發臭了,是猛獸的味道。”語畢便邁步向御園裏走去。
崔凱與明庭雖對這氣味極度厭惡卻也不得不跟着主帥走進去。
越往裏走二人越發現這處地方說是叫御園,實則並無半棵樹木枯草,只是沿着院牆排放着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獸籠。裏面從孔雀鷹隼等禽鳥到狐狸芻狗再到猛虎野狼無所不有,只是這些禽鳥猛獸不知已多久無人照管,如今全部死了,並且死身都已腐爛凋敝,甚至還招來了老鼠昆蟲在上面啃食。
明庭等人實在已忍受不了這股氣味,一個個都捂上了口鼻。
“那個···咱們回去吧,這群死獸有何看頭。”明庭實在受不了這股味道,只想趕緊跑出去。
趙泫聞言回頭一看,見後面眾人皆屏息的面色發紫,幾個受不住的兵士早就吐了出來。
“倒是忘了囑咐你們不必跟來,那咱們出去吧。”趙泫笑着說完轉身後往回走。
明庭白了趙泫一眼,暗自腹誹道:嘴上如此輕巧,一句忘了囑咐就讓我們在這聞半天臭氣,等我回頭看怎麼···
明庭還未想好怎麼報復趙泫,走在前面的趙泫就突然停下,害的明庭一頭撞在了他身後。
“你怎麼回事啊!”明庭一面揉着鼻子一面破口大罵。
後面的崔凱似乎到了極限,捂着嘴就跑出去了,明庭見狀也罵罵咧咧跟着跑了。
只剩趙泫對着立在牆角的一個鐵籠發獃。
那鐵籠與當年關他的一般無二,籠中也有一人。那人腳上帶着鐐銬,衣衫破爛的露出身上的片片傷痕。趙泫定睛一看均是舊傷上蓋新傷,與他當年一樣。
趙泫小心翼翼的走近那鐵籠,輕輕地蹲在鐵籠旁,將手從欄杆縫隙中伸進去探那人的鼻息,想看那籠中人是否還活着。
哪知籠中人此時突然睜眼,一雙墨綠色的眼睛發狠一般盯着趙泫,兩條骨瘦如柴的手臂拉住趙泫伸出的手臂送到嘴邊就是一口,任憑趙泫怎麼掙扎威嚇,那兩排牙齒都死死地咬着不肯放開,彷彿要將趙泫的肉咬掉一口方才罷休。
趙泫沒有防備,手臂被拽進籠中半點也拖不得身,只得趕緊喊明庭。
明庭本已身在園外,正在不住口的抱怨。忽聽趙泫喚他,以為趙泫被猛獸攻擊,連忙提劍跑進園中。
待他尋到趙泫,瞧見他正被一個不知是何畜生咬住手臂還欲拖入籠中。趕緊上去一劍劈斷鐵籠上的鎖鏈,走進籠中一腳將那“畜生”踢翻。正欲一劍刺過去,卻見那“畜生”倒地之後更露兇相,挺身而起反向自己撲來,那雙綠眼兇狠至極仿若要吃了他一般。
籠中不便施展身手,明庭只好趕緊撤出籠外拖着趙泫先逃命。
那“畜生”追着他們跑到籠外又被明庭一腳踹翻,這下明庭沒有再給那“畜生”反撲的機會,回手一劍就要結果了它性命。也正是此刻,趙泫看清了那人面目,又見明庭利劍已至便顧不得其他,伸手就將劍刃一把握住。
趙泫的鮮血從劍身上流下,明庭不可思議的望着他。
趙泫仍緊緊的握着劍刃,疲憊的喘着粗氣對一臉疑惑的明庭道:“她是人,是還活着的喀沙小公主。”
這下明庭更是驚詫,他見趙泫鬆開了他的劍刃,慢慢走到那個被他踹傷的“禽獸”身邊,蹲下對那“禽獸”悄聲說:“小公主,別怕,我是林澈。我來保護你了,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
那“禽獸”聽這話如聞梵音一般立刻收斂兇相,也不再掙扎挪動,由着趙泫將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並將她抱了起來。
明庭的腦子已然完全糊塗了,事情來得太突然,他不知該作何反應。
只聽趙泫抱着那“禽獸”走過他身邊時說:“我先帶他回營了,你同崔承旨巡查完別處也早些回來吧。”說完就大步走了。
聞聲跑進來的崔凱等人見此情狀更是摸不着頭腦,焦急的問明庭:“怎麼回事?”
明庭哭喪着臉對崔凱說:“我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啊!”說完自然自語道:“穆公爺,你到底在西涼有幾個公主啊!”
當晚,大周軍營大帳中。崔凱坐在案邊翻閱着赫拉城的戶籍冊,明庭斜靠在一側喝酒,貌似都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子,實際上兩人都在焦急的等待趙泫回來。
一盞茶的時辰后,趙泫自外掀簾而入。明庭趕緊上前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趙泫疑惑的問:“去哪兒?”
明庭一手拽着他一手拿着酒壺道:“豐水湖邊。”
“去哪兒幹嘛?”趙泫又問。
“你說呢?”明庭覺得趙泫在軍營中實在呆的有點久了,此等風月之事怎麼能當著同朝臣僚的面講。他一面把趙泫往門外拽一面對着崔凱的方向使眼色。
趙泫更加疑惑了,詢問的看向崔凱。
崔凱抬起頭皮笑肉不笑的說:“沒事,我不愛管閑事。”說完繼續低頭看公文。
趙泫甩開明庭的拉扯,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說:“有事就在這說,我堂堂正正沒什麼好瞞着崔承旨的。”說著還倒了杯茶喝了起來。
明庭一看他這幅樣子便走到他面前,道:“這可是你說的啊,回頭傳出去···”說著他又看了看崔凱,見崔凱仍舊如無人一般默默看公文,繼續道:“別說我沒幫你。”說完明庭氣鼓鼓的一屁股坐回剛才的地方繼續喝酒。
“你們是想問那喀沙小公主的事情?”趙泫笑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話音一落,明庭立刻投來關切的目光,崔凱雖然還在低頭看公文,但耳朵明顯伸長了幾分。
“她是喀沙國的年歲最小的公主,我當年流落喀沙的時曾做過公主宮殿的守衛,認識她。但她不知道我是大周皇子,就這樣。”趙泫不等他們問就一派坦坦蕩蕩的說到。
“就這樣?你跟她,你們沒點···啊···拉拉扯扯?”明庭很不相信趙泫剛才說的話。
他覺得是因為崔凱在場的原因,所以向崔凱投去了貌似兇狠的目光。
被建康侯目光威脅的崔承旨一點沒有要挪地方的意思,只是仍舊無辜的抬頭笑着說:“沒事,我不愛傳閑話。”說完繼續低頭看他一頁都沒有翻過的公文。
“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拉拉扯扯是什麼意思,不過應該沒有你們想的那些事兒。她只是跟我學過幾天武功,後來我離開喀沙也就沒再見過了,當年她好像···才六七歲吧。”趙泫毫無保留的將全部的事實都說了出來,反過來開始打量他二人的表情。
明庭滿面狐疑,想必是不相信他說的話。
崔凱表面上還在跟那頁公文較勁,可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失望的樣子。
趙泫心中不免好笑,想着帝都朝堂上必是沒有人如他這般坦誠,導致如今實話實說卻無人相信。
那如此,便要將他倆逗上一逗了。
“哎呀,我突然還想起來一件事,應該跟你們說的拉拉扯扯有關。”趙泫突然出聲卻又磨磨蹭蹭半天不見下文,欲言又止的樣子惹得明庭眼巴巴的望向趙泫。崔凱也不再裝模作樣,一對急切目光緊盯着趙泫。
趙泫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後走到明庭面前說:“你,這個公主明天起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她別隨便打她注意。”又轉身對崔凱說:“你,明天給朝廷寫奏報的時候記得把找到喀沙公主的事情稟報陛下。”
等着重磅消息的兩人一下子呆住了。
“好了,天也晚了。本帥回營帳休息了,你們來繼續在這裏拉扯吧。”說完趙泫清了清嗓子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大帳,留下兩個一臉失望的人面面相覷。
“哼,我才不跟男人拉扯呢。”崔凱小聲嘟囔着,將面前的公文終於翻了一頁。
兩日後,趙泫帶重兵繼續向西征伐,不過三個月的工夫便連攻帶降了西涼最後幾座城池,並搜捕到西涼太子一併帶回了赫拉城。
全軍又修整了半月後,接到召軍回營的聖旨。除了留下守城兵將外,趙泫三人帶領剩餘大軍及西涼皇室遺族等啟程返回秦州大營。
交給明庭照管的喀沙公主也一同跟着回了秦州。
事實證明這件差事交給明庭辦真是交對了人,他顯然在這種事情上有獨特的才能。不止安排了醫官天天為小公主診病治傷,還找了女僕來伺候,一路上將小公主看護的妥妥噹噹。小公主身上的傷一點也沒有加重,傷愈后恢復了少女的活潑,天天鬧着明庭要去見趙泫。
可明庭卻故意拖着,企圖從小公主那邊一點點探聽趙泫的八卦,小公主也樂意聽明庭講趙泫這十年發生的事,兩人一拍即合,經常在一處竊竊私語。惹得崔凱又揪着明庭教訓了好幾次。
就在一行人馬吵吵鬧鬧、浩浩蕩蕩的往秦州方向出發的時候,帝都建業城裏,無論是皇宮,還是相府、王府也都在緊鑼密鼓的為大軍還朝做着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