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建康侯明庭打敗了西境叛軍回到帝都時，剛剛進入十一月。從他領兵出徵到如今得勝回朝只不過半年，建業城中竟發生如此多的變故，讓他措手不及。
恭王與獨孤懿起兵謀逆、石倫陷害裕親王案發、亦雪病歿、柳心失蹤、穆王病重、圖嘉遷居郡主府···還有母親大長公主，自打他回京后就一直不肯相見，樁樁怪事簡直讓明庭煩躁的要撓破頭。
終於，在這一日中午，明庭實在是再也忍不下去了，連打帶闖的衝進了一直都閉門謝客的穆王府。
待他晃過李敬的阻攔跑進後堂中一看，登時就傻了眼。
毫無病色的趙泫正和圖嘉郡主、德貞長公主一起，圍在桌邊吃着熱氣騰騰的羊肉鍋子，那股濃香的味道四散的滿屋都是。
嘴裏還嚼着口肉的圖嘉看見明庭進來，瞪大了她綠汪汪的眼睛，含混不清的說：“米糊你肥來啦！”
他向來大門不出的長嫂德貞長公主，揮舞着手裏的一雙筷子招呼道：“哎，五弟剛剛從棠樓端來的羊肉鍋子，你趕緊過來吃一口暖暖身。”
等明庭緩過來神兒，登時內火中燒，他強忍住想要上前掀桌的衝動，從牙縫中硬擠出幾個字：“你們······”
趙泫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容：“怎麼，不喜歡吃羊肉嗎？···”
“你還有臉問我！”明庭氣的上前一把鎖住趙泫的脖子，勒得他喘不過氣來，“聽說你病重的消息，我跑死了兩匹馬才趕回來，只當你活不長了，可你居然在這兒大模大樣的吃羊肉，你還有沒有點人心，把不把我當兄弟啊！”
圖嘉放下筷子趕上前去試圖掰開他二人，卻到底是有心無力，只能眼看着明庭把趙泫一路拖到院中，兩個人拉開架勢就打了起來：“明侯你下手輕點，殿下的病還沒全好呢。”
德貞長公主一邊吃一邊勸解着圖嘉：“你放心，他倆從以前就這樣。真是的，都這麼大人了，還這麼傻，動不動就打架。”跟着她又向院子裏喊道：“你倆打的差不多就得了，待會兒這肉就要涼了。”
院中，明庭聽了他們的話更加來氣，掄起拳頭就朝趙泫臉上招呼，招招都不留情面，而趙泫自知理虧，只一味躲避不敢反擊。
他倆就這麼你來我往的打了得有一刻鐘的時辰，直到德貞長公主和圖嘉均已用完午膳，他倆都還沒結束。
德貞長公主緩緩的飲了一杯下人端上來的茶水，慢悠悠的說：“你倆差不多就行，別忘了咱們還要去玄天觀呢。”
這句話提醒了趙泫，他要是再不去觀中接班，只怕樊娘待會兒就要趕來王府里來殺人了，於是他收起防守的套路，接連出招，沒一會兒就將明庭擒住，道：“好了，別鬧了，你到底想不想知道這些事情的原委。”
明庭掙開了趙泫的束縛，怒道：“那你騙我這筆賬難道就不算啦！”
“相信我，五弟不讓你知道內情也是為你好。”德貞長公主神情嚴肅的說，這使明庭更加摸不着頭腦。
圖嘉也站出來打圓場：“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在去的路上邊走邊說吧。”
再去玄天觀的馬車裏，趙泫將明庭走後發生的這些事情又跟講了一遍，卻唯獨剩下當中關於大長公主的一節未能明說。
“這些事情有何大不了的，你照實與我說就是了，何苦要這麼騙我，瞞着我的。”明庭的余怒尚未消除，惡狠狠的瞪了趙泫一眼。
德貞長公主與圖嘉也都不敢吱聲，只能面面相覷。最後，趙泫輕輕嘆了口氣，神色凝重道：“還有些事，你待會兒到了玄天觀就知道了。”
一行人進了道觀，果見樊娘正黑沉着臉，雙手叉腰的站在後院中，衝著他們沒好氣的嚷道：“不是說用過午膳就過來的嘛，害我白白等了這麼久。”
圖嘉輕快的走上前，拉着樊娘的手，好聲好氣的說：“臨時出了點事兒，就耽擱了一會兒。你快去用飯吧，這有我們呢。”
樊娘被圖嘉哄得沒再多說什麼，只在經過趙泫身邊時狠狠地挖了他一眼。
“這位是？”明庭從未見過如今凶的女子，疑惑的問道。
“日後再慢慢認識，你先跟四姐進屋去吧，我們就在外面等你。”因怕接下來的事兒他們這些外人在場明庭會尷尬，趙泫特意帶着圖嘉留在了門外。
明庭帶着滿頭的疑惑跟在長嫂身後進了屋中，一眼就發現了靠坐在榻上的柳心。
柳心手裏正端着一碗溫水，看見明庭他們進來，露出一個慘白無色的淺笑，說：“侯爺，你回來了，一路還平安嗎？”
明庭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身上四處都纏着繃帶、眉青面腫、慘無血色的人，竟是昔日流光婉轉、溫情脈脈的柳心，一時直愣在了當地。
柳心看着明庭驚恐的表情，也知是自己如今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將他嚇到了，只好抿了抿乾裂的嘴唇，微微抬了抬十指均被包紮得緊繃的左手，低聲道：“只怕，日後是再彈不得琴了。”
德貞長公主沒有理會已經呆住了的明庭，徑直從他身邊走過，斜坐在床邊，從柳心手中接過那碗溫水，一勺一勺的緩緩送到柳心只能張開一半的口中，時不時還要拿一方乾淨的帕子替柳心略將乾裂的嘴唇沾濕。
“是母親命人乾的。”一碗水均餵了下去，明庭和柳心兩人還是誰也沒說話。估么着是一個不好意思張口，一個不敢張口，故而只能由德貞長公主這個已經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出面打破僵局了。
“怎麼···怎麼會？”明庭的聲音極小，完全不似他平日裏性子。想來憑他聰明加上先前趙泫等人的反應，他已經相信德貞長公主說的是實話了。
按着德貞長公主的性子，她顯然是覺着該讓痛苦一口氣結束，拖拖拉拉的反而壞事，所以特別向柳心投去一個詢問的眼光：你說還是我說？
就見柳心的眉毛向下一耷拉，似是在求饒一般，那意思彷彿是在說：求你，我還是病人。
德貞長公主收到了這個訊息，深吸一口氣，就開始將大長公主這些年來所做過的那些林林總總，一一向瀕臨崩潰的明庭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