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圍獵
惠明見賀昇呆若木雞，站在當地，既不說話，也不活動，走到他近前，拍拍他肩膀，道：“賀兄弟，師父問你話呢，你可知道殺人兇手是誰？”
賀昇依舊獃獃地站着不說話，良久，他才回過神來，小聲道：“是吳宏，我的結義兄弟。”
眾人聽了，莫名驚駭，搞不清為何他的結義兄弟能下此毒手。惠明想了想，道：“你也不必過於悲慟，好在咱們知道兇手的名字，日後找他報了這血海深仇便是了。”
賀昇想了想，道：“不，他不是兇手，兇手是我，是我害死了我義父和義妹。我若不把他們二人託付給吳宏，斷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我把羊送進了虎口，我怎麼這樣糊塗？我怎麼這樣蠢？”
說著說著，賀昇伸出雙手，“啪啪啪啪”連扇自己四個耳光。惠明忙把他攔住，這四記耳光用力極大，賀昇臉頰腫起多高，鮮血順着自己的嘴角流了下來。
“阿彌陀佛，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你義父義妹有此劫難，只怕是前世只因致有今日之果。你也不必太悲傷。那吳宏下此毒手，遲早要墮阿鼻地獄。”圓空師太連連搖頭，陣陣嘆息。
惠明等人上前勸慰了賀昇一番，只見他目光獃滯，不言不語，惠明推着他到禪房睡下，自己帶着小蘭也回房歇息。
第二日一早，小蘭早早起身，拿着昨日還未捨得吃完的半串糖葫蘆到賀昇房中去看他，誰知賀昇並不在屋中。她走回來告訴惠明，惠明也覺奇怪，起來在藥王廟前前後後找了一遍，並不見他身影。
惠明去稟報了圓空師太，圓空師太沉吟道：“賀昇年輕氣盛，只怕多半是跑去尋那吳宏為義父義妹報仇去了。真是孽緣，阿彌陀佛。”
惠明放心不下，又帶了幾個小尼姑在平江府城中四處尋找了一番，並未見賀昇蹤影，只好回到藥王廟中。過了幾日，圓空師太帶着惠明、小蘭和一種尼姑，徑回峨眉山去了。
卻說賀昇昨晚整夜未眠，天蒙蒙亮時便翻出牆外，往平江府奔去。他一心要尋吳宏報仇，又恐惠明等人四處尋找掣肘，便先往遠郊的鄉下去，躲了兩日，他重又回到城中，四處打探吳宏的下落。眾人只說不知。
他心中既痛恨吳宏，又自責太過輕信別人，白天尋人不着，晚上便到市井酒肆痛飲，每日裏喝得爛醉如泥才回到客棧昏昏睡下。一日若無酒水助眠，便整夜合不上眼，一閉眼眼前便是吳宏凌辱柳心月後，提着柳同江的人頭四處行兇的景象。
在平江府呆了月余，把與清溪丈人、碧茗先生的約定早忘在了腦後，一心想要找到吳宏報仇，卻始終沒有吳宏的下落。他便奔鎮江而來，到了鎮江，回憶起當初自己在街頭認識吳宏，又接濟於他的種種，萬料不到他竟是這樣人面獸心之徒。念及於此，對自己少不更事的懊惱、自責之情便更甚一分，心中亂如刀絞。
在鎮江又耽擱了近一個月時間，每日裏白天打聽吳宏下落，晚上依舊到酒肆痛飲，每日裏酩酊大醉，身上帶的銀票也漸漸花光。最後付不起酒錢、店錢，起初店掌柜見他前幾日揮金如土，還肯賒賬給他，後來見他整日爛醉，沒有進項，漸漸板起面孔，到得後來更是冷言冷語、諷刺挖苦。
賀昇心中感嘆人情薄如紙，便從客棧出來，這時已是隆冬時節，江南雖不似北地寒冷，今年卻逢天寒，他無處可去，只尋那破廟、廢墟中存身。
這日天上飄飄洒洒抖落下鵝毛大雪，這在江南極為罕見，街巷裏、亭台間、水村漁市中，都落了一層白雪，遠遠望去，直如一副水墨山水。賀昇卻無閑心看這風景，沿着街巷信步走到了揚子江邊的西津渡。
站在古渡口，望着對岸，紛紛揚揚的大雪中，依稀可見對岸的揚州。他心中一動：既尋不得吳宏，便回義父義妹的老家去看看也是好的，左右自己如無根之草，漂泊不定，在他心裏，除了龍虎山，早已把揚州當做自己的故鄉了。
他走到江邊碼頭，問艄公過江要多少錢，艄公說要兩吊錢，他摸了摸口袋，囊中如洗。一時頗為躊躇。忽聽得江邊號子聲響，他見一群縴夫拉着一艘大船往碼頭來，他便走過去，對一個賬房先生模樣的人打聽，還招不招縴夫。
那人打量了賀昇一番，見他體格健碩，便點了點頭，做一日工，可得四吊錢。
賀昇聽了很高興，便走到那些縴夫中間，和他們一起拉起船來。他武功既高，力氣便大，先前眾人拉那大船頗有些吃力，有了賀昇幫助，眾人頓覺輕鬆許多。
傍晚時分，結了工錢，賀昇拿到這四吊錢。便來尋那老艄公，給了老艄公一吊錢，讓他渡自己過江。
老艄公道聲好，讓賀昇上了船，搖起櫓來，當晚風平浪靜，那小舟便如一隻游魚，飛快地向著對岸駛去。
賀昇勞累了一日，這時躺在舟中，思緒萬千，想了一陣，但覺疲累已極，雙眼合上，很快便進入了夢想。也不知說了多久，忽聽得船頭老艄公喊道：“小夥子，揚州到啦！”
賀昇睜開眼，果見小舟已然靠岸，便起身上岸。此時已是深夜，大雪已停，遍地白茫茫一片，他也不知該往何處去，便深一腳淺一腳地順着小路向前行去。
也不知離揚州城還有多遠，幕天席地的大雪更令人難辨方向。賀昇想了想，索性不走了，找了一片空地，就地練起拳來。
打了一趟正一派的五雷正心掌，練了一遍禹步，將上半部的先心訣在體內運行了一遍，隨後又練了一趟華山派的華山劍掌，直練得渾身發了一層透汗，才收住招數。
這時，東方已經發白，漸望見前面有個村子，炊煙裊裊，他便向著那村子走去。進了村，打聽了一下，才知這裏叫何家村，他拿出幾枚大錢，要向一家住戶買兩個饅頭。那住戶是一對年輕夫婦，說甚麼也不肯收錢，好生款待他吃了一頓飽飯。
賀昇打聽了去揚州城的路，千恩萬謝，辭別了那對夫婦，便向揚州城來。
又走了近一個時辰，看到前面一座高城，正是揚州城門。他站在城外打望了一陣，心想幾個月前這裏還是自己魂牽夢縈之所，如今卻早已是物是人非，和義父、義妹已是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