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尋蹤
他想出言寬慰惠明幾句,一時又不知該說些甚麼好。只好獃呆地坐着,想了一會,道:“惠明師姐,你也不必難過,你的身世再慘,總好過我生下來連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被一個好心的老人收養,最後這老人也被人殺死,現在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最後,連救過我性命的義父和義妹,現在也是生死未卜、音訊全無……”
惠明聽了,也覺驚詫,忙問賀昇緣故。賀昇把自己的身世和被柳同江父女搭救的事揀要緊的說了一陣,只是沒有說自己和蔡慕雲的真實身份,也未說自己和正一派的恩恩怨怨。
惠明聽了賀昇的講述,又是一陣唏噓感慨,只覺自己的身世已經夠悲慘凄苦的了,不料賀昇竟比自己還要悲苦十分。
聽賀昇講到柳同江父女寄住在高升客棧,她忽然若有所思,道:“前幾日和家師到雲林庵拜會慈安師太時,聽庵中幾個小師妹說過,數月前城中確曾發過一場大火,都說這場大火燒得怪異,當時客棧中有幾十口人,竟一個也沒逃出來,全部活活燒死在裏面。官府去驗屍時,還發現一具無頭男屍……城中都在傳言說這間客棧不太乾淨,搞不好有不散的陰魂,因為從那場大火之後,經常聽到客棧附近晚上出來一陣陣陰森詭異的笑聲,從旁邊經過的人,簡直要嚇破了膽。”
賀昇聽了,驚奇道:“怎地會有一具無頭男屍?又怎會有鬼?”自己自言自語地嘟囔了幾句,心中打定主意,待病好之後,要再回去那客棧,探個究竟。
惠明見他獃獃地坐着出神,以為他傷寒未愈,身體睏倦,便讓他躺下歇息,自己端了湯鍋碗筷,走了出去。
賀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了一陣,越想越害怕,心中原本還存有一絲僥倖,心想萬一吳宏帶着柳同江父女提早搬了出去,或許便不在這遇難者之中。但聽到惠明說死者中有一具沒了頭顱,他內心便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左右想了一氣,也想不出太好的主意,只好等到自己身子養好了,便回城中去一探究竟。想到這裏,心中萬事放下,眼皮一沉,又睡了過去。
如此又過了兩日,惠明每日來給賀昇送湯藥和吃食,閑暇時就陪他聊天說話,圓空師太也來看過他兩次,又為他號過脈,他內力既高,身體療愈得快,漸漸行動自如,恢復如初了。
這日一早,惠明又做了粥來送給賀昇吃,賀昇吃罷,對惠明道:“惠明師姐,我身體已然康復了,就不再勞煩你了。我想今晚去城裏再轉轉,打聽打聽我義父和義妹的消息。”
惠明道:“你進城打聽消息,幹麼要晚上去?”
賀昇道:“我總覺得你說的鬧鬼這件事好生蹊蹺,我想去看看究竟。”
惠明瞪大眼睛道:“你膽子忒也大了,就不怕遇到甚麼不幹凈的東西?”
賀昇笑了笑,道:“哪裏有甚麼鬼神,我小時候在石洞裏和死屍住了三年,若有鬼時,早已死了幾十幾百遍了。”
惠明嘆了口氣,搖搖頭道:“好罷,你既然打定主意了,我也不強留你。你去看看,若沒有消息時,可還回來。我們在這裏還要呆上三五日才走。”
賀昇抱拳道:“多謝惠明師姐。還請師姐帶我去見見圓空師太,一來表明謝意,二來還要去和師太辭行。”
當下,惠明帶了賀昇去見圓空師太,出了房門,只見這座寺院荒草叢生,幾個小尼把雜草簡單清理了一下,平整出一條小路,女尼們找了幾間還勉強能住的禪房住下。圓空師太便在東側的一間禪房中住了,惠明去敲門時,圓空正在房中坐禪。
聽見敲門聲,圓空沒有應聲。惠明帶着賀昇在院中等了一陣,越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圓空打坐已畢,在屋內說了聲:“進來罷!”惠明忙帶賀昇推門進去。
賀昇進門后,跪倒給圓空師太磕了三個響頭,又拜了三拜。向圓空師太表明謝意,又說自己準備到城中去繼續尋訪義父義妹的下落。圓空師太聽了,嘆了一口氣道:“想不到你還是個如此重情重義的孩子,你去罷,若要人幫忙,儘管回來找我。”
賀昇再三道了謝,轉身出門,惠明隨了出來,從懷裏掏出一塊灰布手帕,裏面有幾塊細碎銀兩,遞給賀昇。賀昇身上還有些銀票,堅辭不受。惠明嘆了口氣,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小心行事。賀昇心中感動莫名,心想峨眉派眾人和自己非親非故,把自己從街頭救起,又如此細心照料自己,實在是菩薩心腸。
他與惠明道了別,逕往平江府城中而來。
進得城中,但見城裏五行八作,繁華異常,人聲越是嘈雜喧鬧,他越是覺得心中苦悶,總想起柳心月帶着自己在揚州城中四處玩耍時的情景,那段時光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怎教他不滿心懷念?
他現在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棧察訪了一番,都沒有察訪到吳宏和柳同江父女的影蹤,心中漸覺灰心。
在城中兜轉了一大圈,一無所獲,只好又走回到高升客棧附近,在那客棧對面不遠處有一家酒樓,他信步上了二樓,尋了一個臨街的位子,推開窗子,要了兩樣小菜,一壺燒酒,一邊吃喝,一邊觀察被燒焦的高升客棧的一切。
小二上來送菜,他拉住小二道:“小二哥,聽說這對面的客棧燒毀了,晚上總有稀奇古怪的聲音?”
那小二初時並不肯說,只怕說了鬧鬼嚇跑了客人,自己生意不好做。最近店掌柜反覆叮囑,有客人問起,只說沒有鬼怪。
賀昇見他吞吞吐吐,便從懷裏掏出一小塊碎銀子,遞給那店小二,小二見了錢,笑逐顏開,便小聲對賀昇道:“客官,不瞞你說,從前些日子那場大火后,左鄰右舍也被燒了不少房屋,從此每到晚上,就長聽到有一陣陣怪叫聲,有時哭,有時笑,那聲音,說男不男,說女不女,聽的人汗毛倒豎。”
賀昇道:“你去看過沒有,到底是人是鬼?”
那小二瞪大了雙眼道:“誰敢去看,一條街上死了三四十號人,晚上往街上一走,冷風吹過,后脊背一片冰涼,嚇都嚇死了,誰敢去看它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