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進宮(上)
第二日,五哥緩步進屋時我正端着白瓷碗喝着小廚房做的紅米粥,四下侍候的婢女見了他,齊齊跪倒向他拂禮問安。
“太子殿下萬安。”
我亦放了碗筷,起身向他拂禮。
我低着頭,感覺他向我走近,我抬頭看他,他俊美的容顏露出淺笑,伸手扶起我,“免禮。”語氣飄飄淡淡,像是箜篌一般清亮而又帶着些石落大海的深沉。
他今日仍是一件白色素衣,金絲嵌邊,腰間佩着一塊白玉,青色的掛墜絡子打着小扣,顯得精巧別樣。
他手上還抱着件玄色披風,想來可能是秋日愈濃,這晨露深重,涼風有些刺骨的緣故。
許是他離我太近,他身上清新的荷香縈繞在我鼻尖,清遠淡雅,輕輕淡淡。
“五哥,你今日來得真早,可用過早膳了?”我拿過他手裏的披風,遞給婢女。
今日想着他要來接我入宮,二哥特意命王姑姑早半個時辰喚我起床,此時也不過剛到食時,想着宮裏到府里的距離,五哥可能還沒來得及用膳便來接我了吧。
想來心裏也是感激。
他只簡單地道了一聲還沒,印證了我的想法。
“那坐下來同我一起吃點吧,現在還早。”說著我便為他拉開凳子。
他點了點頭,“也好。”
婢女也拿來了碗筷,我親手為他盛了碗紅豆粥,放在他面前,“二哥從外面請來的廚子,雲城菜做的一般,江南的早食做得卻極好,五哥嘗嘗。”
他淺笑接過。
飯後,我讓我哥去院裏閑坐,待我更衣之後便同他一起進宮。
我不敢讓五哥久等,隨意梳妝便去院子尋他。
看他正與二哥一起坐在閑庭之中喝茶聊天,便慢跑到亭中。
“二哥,你怎麼來了?”
二哥今日着一身玄色長袍,倒不似往日哪般仙氣飄飄了,多了几絲沉穩氣息,卻也依舊英姿不減。
“今日你要同太子進宮,阿娘讓我來看看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我哦了一聲,點了點頭,走到二哥身邊,理了理衣着,笑着說:“二哥看我今日這衣着可有什麼不得體?”
我今日只穿了件素色青裳,梳着平常髮髻,只是為了得體些,特意插了支珠花,想來如此打扮應是好的。
二哥只是搖了搖頭,便看向五哥,“太子覺得可有不妥之處?”
五哥笑着搖頭,“並無不妥。”
一頓評頭論足之後,二哥才肯放過我,送我出府。
同五哥上了馬車,隨着車簾搖晃,車軲轆嚕嚕作響,馬車到宮門時突然停了,我聽到外面傳來談話聲,便掀開了窗帘,詢問發生了何事?
那守門的將領一副殷勤模樣,快步跑到車窗旁向我行禮。
“太子殿下,鳳凰郡主萬安,今日皇上下旨,因有外使來朝,今日馬車只能行至宮門,還望太子,郡主見諒。”
我點了點頭,哦了一聲。轉頭看着還在閉目養神的五哥,他從上馬車便閉眼養神,想來是今早起的太早,太累了,我也不去打擾他。
此時這般狀況,我該如何告訴他。十二文學網www.12txt.com
正當我猶豫不決,他突然睜開了眼睛,斜睨了一眼守門的將領,眼神犀利,我看着都有些發怵,他這般樣子像是生氣一般,我坐在一旁不敢發聲。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嗯。”
鼻子輕輕發出的一個單音讓那將領鬆了一口氣,我亦然。
不知為何,我心裏突然有些害怕五哥,感覺他有些陰晴不定。
他先一步下了馬車,以為他要走了,卻見他向我伸手,我心裏喜悅,扶着他跳下了馬車。
以前二哥便是這樣,雖然下人拿來了梯子,我也會要求二哥抱着我下車,如今這樣撐着五哥,嗅着他身上淡淡荷香,心緒蕩漾。
安全到達地上的那一刻,我很乖覺的放了手,真誠地道了聲謝謝。
五哥帶我進宮,我跟在他身後。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裏莫名失落,記得往日同阿娘和二哥進宮時,二哥都執着我的手,要不就是阿娘牽着我,如今這般沉默的跟在五哥身後突然讓我想起那夜蓮池。
想着想着心裏很不舒服,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我快步上前拉住了五哥的袖角。
他回頭看我,我抬頭凝視着他,我能感覺出他的震驚,雖然只有那麼一瞬,卻也很明顯。
“以前二哥都會牽着我的。”我可憐巴巴的望着他。
他沒說話,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我,我一時覺得難為情,只能將手收回來。
我不再看他,而是低下頭,兩手放在身旁,蜷着衣角。滿腦子都想着阿娘的話,“璞兒再怎麼任性,也不能在太子面前胡鬧。”
想來是我任性了。
正當我自我檢討時,突然,一隻溫暖的大手將我的小手包裹着,我抬頭看五哥,他臉上掛着笑意,“走吧,母后還等着我們。”
我牽着他的手,搖了搖,樂呵呵地點了點頭。
“太子和郡主來了,快,快去告訴娘娘!”領頭的侍女看我和五哥來了,便着急忙慌地排小侍女進去稟報。
“太子殿下,鳳凰郡主萬安。”那身着上等宮女服的漂亮侍女上前問安,太子撫了撫手,她便順從地退到了一旁。
我見過這宮女,她好想是皇伯母跟前伺候的人,叫蘭心。我看了她幾眼,她只是看着五哥,不曾注意我。
我腳步有些遲疑,五哥拉着我的手,回頭喚我:“走吧。”。
我神情恍惚,點了點頭,才同他一起進屋。
進了大殿,金簾搖晃,燈架常明,殿內金光閃閃,富麗堂皇。
皇伯母正坐在鳳儀上刺繡,我向她問安,她招手喚我上前。
走到她跟前,才看清她所織綉品,那是一副我沒看過的畫面,上面有個男子騎着一匹黑馬,男子一身戎裝,側影看着氣宇非凡,至於那畫面的背景是一片荒蕪,遠方隱約有山脈起伏,遼闊而神秘,這樣的場景讓我想起書里描繪的塞外大漠,又像是夢境,朦朧,迷離。
“小七覺得這綉品好看嗎?”
我點了點頭,痴迷的看着綉品,小手不自覺的放了上去:“好看,只是這背景荒蕪,是哪啊?”
“西北。”五哥語氣冰冷,沒有絲毫情感。
我抬頭看他,他臉色很難看,我不知他怎麼了,只是傻傻問:“五哥不喜歡皇伯母的綉品嗎?”
他沒說話,只是兩隻眼睛不帶任何情愫地看着我,看的我心虛。
一時間氣氛冷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