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重傷

胡斌得意的說完便帶人去追高檀了。

婉兒清晰的聽到了胡斌的話，心彷彿沉到了海底，絕望不已，高檀身中了兩箭，箭上還有麻藥，他又能跑到哪裏去呢?自己還能等到他嗎？

很快天漸漸的黑了下來，隨着時間的消逝，婉兒的內心也越發焦急與憂慮，恐懼也在逐漸的加深，腿上的傷已經結痂了，但是依然很痛，無法動彈，因為太過於擔心高檀的安危，婉兒即使餓得胃裏很難受，也依然沒有任何胃口，高檀遲遲都沒有回來，婉兒的思維也開始變得恍惚。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今晚似乎有星星和月亮，遠處的樹枝被映照着一片光亮，皎皎如霜，婉兒用力探出身子去看，四周一片寂靜與黑暗，心中牽挂的那個人一直都沒有出現，婉兒只覺得悲情，瞬間黯然淚下。

那些光亮不過是黑暗裏的一些點綴罷了，依然代替不了黑暗，也幫助不了世人。

高檀此刻在哪裏呢?

突然有一些奇怪的聲音開始響起，久久不絕，婉兒聽過，這好像是狼聲。

如同那日在這座山裡聽到的狼聲一樣，那哀嚎讓人頭皮發麻。

婉兒瞬間緊張了起來，因為這狼聲非常清晰，好像距離自己很近，而且絕對不止是一頭狼。

這山裏有狼並不奇怪，可是這附近的洞口都很小，顯然不是它們的住所，那它們來到這裏又是為何呢?

難道是前來覓食的?

婉兒緊張的咽了一口唾沫，微微喘着氣，攥緊了手裏的寶劍，並且一直在心裏不停的安慰自己，一定只是自己的錯覺而已，有可能狼離自己很遠，也或許它們根本就不會過來。

哀嚎聲一直不停，甚至越來越慘烈，又越來越清晰，沉重的腳步聲也響了起來，這力量絕對不是一頭狼能產生的，那絕對是一群狼，可能它們此刻就在洞外。

狼的嗅覺十分靈敏，它們會聞到人的氣味，這大山附近只有自己這一個活人，它們必然聞得到，婉兒覺得此刻不能坐以待斃，因為這洞口實在是太小了，剛剛只容得下自己，若是一直等着狼群聞着氣味過來，那自己只有被撕碎吞到肚子裏的份兒，再無任何機會，所以不如先出去，或許還有一線生的可能，即使那可能只是渺茫。

婉兒沉重的嘆了一口氣，她沒有想到大仇未報，居然今晚要葬身在這座山裡，而且還是被狼給吞到肚子裏，死無全屍，這下場可真是慘烈，不知後人來到這座山裡，會不會想起被狼吃掉的自己，不過現在還不知道這麼不光彩的死去能不能被載入史冊呢，又何來後人知曉，可自己如今身處險境可都是為了北齊啊，大概皇上會感念自己的忠烈，所以自己死後應該是會載入史冊的吧。

不知道高檀現在在哪裏?被抓了沒有?還是已經快要逃出去了?

婉兒突然想到了秋蟬，想到了東宮慘案死去的所有宮人，想到了高儼。

或許今天落到這樣的下場，都是報應吧，自己日日謀算心計，為了復仇用盡手段，直接和間接害死了那麼多的人，他們都是死不瞑目的吧。

婉兒想完從包裹里拿出了玉璽，把它藏在了懷裏，手扶着洞裏的牆壁，用另一隻沒有崴到的腳強忍着痛支撐着地，才慢慢的站了起來。

婉兒微微探出頭去看，藉著月亮和星星的光亮，果然看到洞外不遠處有好幾隻狼嗅着氣味慢慢的逼近。

它們都在嗅着雜草，婉兒當即瞭然，原來並不是過來覓食，而是草上的血把它們吸引過來的，這些草太過於鋒利，所以沾上了很多的鮮血，這一群狼聞到了血腥味所以才一路尋來的，婉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嘆了一口氣，現在血腥味最濃的應該就是自己所處的洞口了吧。

婉兒把劍當成拐杖，支撐着慢慢的走出了洞口，那些正要往洞口逼近的狼看到了婉兒，都呲着嘴駐足停了下來。

婉兒看到這些狼有着銀亮的皮毛，深藍的眸子兇殘的瞪着自己，呲着牙好像要把自己撕碎，大概有五六隻，裏面還有幾個小狼，婉兒緊張的喘着氣，觀察了一下四周，此刻正是處在最陡峭的山壁之中，除了正前方有路，其他地方都是懸崖，若是摔下去大概會粉身碎骨吧。

可正前方全是狼，自己根本過不去，婉兒立刻絕望了起來，看來即使出了洞口，也依然沒有任何逃生的辦法，今日無論如何自己都是要葬身在此地了。

婉兒扶着側面的牆壁，把劍拔出鞘，對準了面前幾步之隔的那些惡狼，慢慢前進着，那些惡狼一驚，開始後退，婉兒慢慢的逼近，最後那些狼突然停了下來，再不後退了，婉兒發覺不好，只見一隻狼已經快速撲了過來，把婉兒撲倒在地，由於受到外力的撞擊，婉兒痛的鬆開了手，寶劍直接飛出去了很遠跌落到了山下，這一刻婉兒心如死灰，可還是劇烈掙扎着想要起來。

那頭狼開始撕咬婉兒的脖子，婉兒立刻痛的再無還手之力，其他狼也立刻蜂擁而上殘忍的撕咬，婉兒的身旁立刻湧出了一大片鮮血，那些狼見到了鮮血，愈發變得狂暴起來。

“滾開”婉兒痛的流着眼淚，不甘心這樣被吃掉，卻又無法起身。

“畜牲，給我滾開，滾開啊。”婉兒哭嚎着，掙扎着，就這樣被一口一口的吃掉，簡直是太可怕太絕望了，這裏一個人也沒有，誰能來救救自己呢?高檀現在在哪裏呢?

“高檀救我，誰來救救我?我不要被吃掉”婉兒大聲求救着，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父親，母親，奶奶，姑母，對不起，我答應你們的事情恐怕要食言了，我現在連自己都保不住，又如何為賀蘭家正名呢?

高檀，你現在在哪裏?你逃走了嗎？還是說你被胡斌給抓了，不管怎麼樣，只要活着便有希望，希望你可以一直隨性而活，我愛你。

兄長，高儼，我馬上就能見到你們了，我有很多很多話想要對你們說，還要向你們說對不起……

婉兒開始陷入半昏迷半清醒狀態，只感覺到濕漉漉的好像流了很多的血，還有一種痛到麻木的感覺，其他的好像都感覺不到了。

好像還有一聲又一聲低沉的聲音，不停的呼喚着自己，自己都要被吃了，誰還會呼喚自己呢，大概是一場夢吧。

果然婉兒來到了一片花海，各式各樣的花爭相開艷，讓人看着賞心悅目，婉兒採摘了其中一朵，放在鼻子上嗅了嗅，有一種沁人心脾的芳香。

“婉兒”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笑容燦爛的走向了婉兒，那是高檀。

“高檀，是你嗎？”婉兒驚喜的問着面前的人。

高檀走到了婉兒的身旁，但眼睛卻並沒有看向婉兒，反而是向著前方張望，好像在尋找。

“高檀，你怎麼了?”婉兒有點奇怪的問道。

高檀恍若未聞的繼續往前走，直接穿透了婉兒的身體。

婉兒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死了，已經被狼吞到肚子裏了，這不過是遊盪着的靈魂，別人看不到，也更無法觸摸。

婉兒不願意高檀就這樣離開，甚至害怕以後再也見不到高檀，趕忙轉身急切的喊道“高檀，別走，我在這…”

“高檀，別走”婉兒開始掙紮起來。

“婉兒，醒一醒，我在這，我就在你的身邊。”

一個低沉而溫暖的聲音開始在婉兒的耳朵里迴響。

突然一片花海變成了一片星空，婉兒疲憊的睜開了眼睛。

這裏是哪裏?自己還沒有死嗎？肯定是沒有死，若是死了怎麼會看到這麼美的星空呢?

“婉兒，你醒了”高檀看見婉兒睜開了眼睛，欣喜的說道“感覺怎麼樣?先吃點東西吧。”

婉兒搖了搖頭道“這是夢吧”

高檀握住了婉兒的手柔聲說道“不是夢，是真的，我就在你的身邊。”

“你來接我了嗎？”婉兒扯出了一個笑容，虛弱的問道。

“對，那會兒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等我，我肯定會回來接你的。”高檀輕聲說道。

婉兒聽了高檀的話，低頭一看才發覺自己躺在了高檀的懷裏，因為有了強烈的安全感，婉兒的身體也放鬆了下來，心情也變的好了很多，抬頭繼續望着天空，看了半天才說道“好美啊，原來我還能看到這麼美的星空，而且還是在你的身旁。”

“以後只要你想看，天天都能看到的”高檀說道。

婉兒搖搖頭道“不一樣，還是這裏的要美一些”

“那些惡狼呢?你把它們都趕跑了嗎？”婉兒問道。

“趕跑了，它們再也不會回來了”高檀哀傷的回答道。看着婉兒被撕咬的身體無一處完好，高檀只覺得悔恨與痛苦，自己來的太遲了，若是早點甩開胡斌他們，早點趕回來，婉兒也不必受這般苦楚。

那些畜牲把婉兒傷成了這個樣子，若是不死，難以解心頭之恨，可是因為武器是樹枝，所以只刺死了兩隻，其他的都逃跑了。

“對不起啊，我連累了你，還把你的寶劍給弄丟了。”婉兒面露愧疚的說道。

“傻瓜，是我沒有保護好你，那把寶劍不過是一把廢鐵，根本就不重要。”高檀認真的說道。

婉兒突然覺得胸口極悶，開始劇烈咳嗽起來，脖子上有傷口，把脖子也震的特別疼，咳嗽了一會兒，婉兒才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高檀立刻慌亂起來，緊張的問道“婉兒，你覺得哪裏不舒服?”

“高檀，我好像快死了”婉兒露出了一個笑容，抬起一隻胳膊道“謝謝你浪費了自己的衣服為我包紮，可是你瞧，血已經止不住了，我也再受不住了。”

“不會的”高檀搖搖頭痛苦的說道“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血總會止住的。”

高檀說完便開始重新給婉兒包紮。

“沒用的，這是你最後一件衣服了，不要白白浪費了，難道你要一絲不掛嗎？”婉兒說話也變得艱難起來，嘴裏馬上又湧起了很多的鮮血，忍不住吐了出來後繼續說道“我的身體現在肯定很難看吧，全是血和撕破的肉，準確來說應該是血肉模糊，沒有想到臨死之前，居然自己會是這麼狼狽，還想着一直給你留個好印象呢，結果卻做不到了。”

高檀哭着抱緊了婉兒，認真的說道“婉兒，你不會死的，就算要死，也應該是我死在你的前面，難道你真的忍心要離我而去嗎？我真的很愛很愛你，我根本離不開你，若是你死了，我會瘋掉的。”

“你要好好活着”婉兒輕輕喘着氣道“玉璽呢?”

高檀趕忙答道“在這兒呢，我放在包裹里了。”

“那便好，千萬不能落到胡斌的手裏。”婉兒看着身旁的火光，有點茫然的說道“你是用火把那些惡狼給趕走的嗎？”

高檀點點頭道“它們怕火，有了火，再不會有畜牲敢靠近一步。”

“我的血腥味這麼濃，恐怕不知道在遠處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呢?”婉兒嘆了一口氣道“大概胡斌會很快尋着火光趕過來了。”

“他們不會趕過來了，我已經把他們困在洞裏了，他們輕易出不來的。”高檀嚴肅的說道。

“你的傷怎麼樣了?聽說你中了兩箭。”婉兒問道。

“不妨事，我很好”高檀認真的說道“婉兒，別說話了，休息一會兒好不好?”

“我就想和你多說幾句話，我太怕孤獨了，而且再不說，我怕來不及了。”婉兒苦笑着說道。

“不會的，婉兒你答應我，你要好好的活着，你一定可以活下去的。”高檀堅定的看着婉兒的眼睛，輕聲誘哄道“婉兒，看着我，一定要堅持下去，我們還要去邊疆呢，還要去平定危機，剷除胡常宇文護奸賊。”

“宇文護”婉兒說完又吐了一大口鮮血，開始劇烈咳嗽起來，高檀的衣服上也全是血跡，是被婉兒的血給浸染的，婉兒傷的太嚴重了，慶幸沒有咬傷大動脈，所以才流血很慢，可情況依然不樂觀，無論高檀怎麼做，婉兒的血都止不住，就這樣下去，遲早會失血過多而亡的。

“別說話了，乖”高檀用手接住了婉兒嘴裏不停溢出的鮮血，內心痛到麻木，腦子裏感覺懵懵的，再沒有思索的能力，此時只知道害怕與恐懼，害怕婉兒死去，害怕再也見不到婉兒。

婉兒死了，大概自己也會隨她而去的吧，這麼多年來精心謀划的一切都與婉兒有關，婉兒是自己的執念，也是自己的解藥，恨她又愛她，卻無法承受失去她。

只有置身於真正的恐懼之中，他才清晰的知道，原來恨在愛的面前太微不足道了，比起生死，愛恨皆能歸於平靜，只要她能夠活着，自己可以為她去死。

“婉兒，我背你走吧，我們趁明天早上就能下了山，到了邊疆鎮子裏，你就有救了。”高檀想了想認真的說道。

婉兒虛弱的看着高檀道“別管我，你自己走吧，我已經快要死了，每年我生日，你記得給我燒點紙錢就行，我最喜歡吃肉了，你是知道的，我怕到時候沒錢吃不起肉。”

“婉兒”高檀泣不成聲的看着婉兒，再說不出一句話。

“大男人還哭，真是丟人，你怎麼和小儼兒一樣啊。”婉兒笑道“高檀，說認真的，你快走吧，我根本就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我想給你留點美好，不願意你看到我血盡而亡的慘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