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子嬰番外
“父親,韓叔……”少年哽咽着喊了一句,捧着那鑰匙挪不動腳。
子嬰深深看一眼自己唯一的孩子,道:“還未及冠便要離你而去,是我對不住你,往後冠字子從,雙人從,離開罷。”
子從知道父親的意思,他最後看了眼兩位站在面前的長輩,一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身後窸窸窣窣的,子嬰看着潮水一般湧入屋內的蜘蛛們笑,小小的蜘蛛挨個兒順着血跡,一隻只爬上趙高倒在地上的屍體,然後在韓談驚訝的目光中,一口口啖其血肉。
子嬰倒是瞭然一笑,“瞧見了?這便是豢養毒蟲的下場。”
韓談哈哈一笑,沒接話,只說:“我看着公子長大,公子待我不薄。”
話到此處,遠處傳來金戈交接的聲音和侍衛們倒下的悶響。
“如今我這把骨頭也老了,雖是個跑腿的,但好歹年輕時也陪着公子練過劍,如今這劍,也是提得動的。”
韓談從牆上取下一柄子嬰的收藏,拔劍出鞘,鋥亮的光照在他眉眼間,平添幾分銳利。
子嬰笑了一聲,道:“那我們也算是死同穴。”
“拉倒吧。”韓談拋卻尊卑罵道:“某是要與夫人同穴的。”
子嬰靜默了一瞬,輕聲問:“夫人可安排好了?”
韓談笑着,聲音裏帶了些甜味:“我家那婆子老早送走了,還等您來說?”
“也好。”子嬰拿起布擦了擦自己的劍,他從劍尾輕輕抹上去,快劍尖兒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女聲。
她叫:“夫君。”
子嬰手一頓,轉身去看她,那女子踩着紅繡花鞋,踏過趙高的血跡,走到他面前。
“不是叫你走嗎?留些妾室與我九泉相伴便好。”
女子不答,只抬了抬腳,亮出腳上那雙綉了花兒的紅鞋,道:“夫君你瞧,這雙鞋還是成婚時候你送來的聘禮呢。”
她頓了頓,抬起眼來去看子嬰的眉眼,隨後握住他沒拿劍的那隻手,“妾室我已經打發走了,你只剩我了,若嫌我是個賤內,亦沒辦法選,我早把她們趕的遠遠的啦。”
女子又露出些年少時候的嬌蠻姿態,叫子嬰想起剛娶她那會兒她的樣子。
他沒能想多久,六劍奴近在眼前了,他只是緊緊回握妻子的手,沖韓談道:“我亦有人同穴了。”
韓談搖了搖頭,一馬當先立在門檻后,可他畢竟不過是個跑腿的,學的也是君子六藝,頂多算個高級點的跑腿的。
與六劍奴沒法兒比。
所以當冰涼的劍刺進身體的時候他一點兒不意外,甚至帶着笑,他想,幸好將婆娘送走了,錢也留夠了,叫人分批送過去,他死訊能瞞好久呢。
他這麼想着合了眼,都沒來得及回頭再看看他的公子。
子嬰自知不敵,身後還有自己的妻,他護住花兒一樣脆弱的妻,無力招架那些劍。
有劍刺在他肩上,可他卻沒放開與妻相交的那隻手。
“嬌嬌,我對不住你了。”子嬰用力抱住她,脫力一般滑到,他擋不住六劍奴,他可以死,可自己的妻決不能受辱。
那女子與子嬰情投意合,此時已料到子嬰的想法,她輕輕一點頭,嗯了一聲,伸出一雙細白的腕子,也坐下來抱住子嬰。
子嬰咳了一聲,將妻子按在懷裏,他以沾了血的唇吻了吻妻子的發,是香的,他想。
然後抬起手,用劍扎入妻子的后心,這柄劍將緊緊相擁的他們連在一起,子嬰耳邊傳來妻子細細的啜泣。
她在喊疼。
子嬰又就着交頸的姿勢吻了吻她的耳朵,小聲哄:“嬌嬌乖,一會兒就不疼了。”
然後他聽到他的嬌嬌真的不喊了,又輕輕嗯了一聲,趴在他懷裏不動了。
子嬰又流下淚來,覺得也撐不住,最後看了眼停下動作的六劍奴,問:“你們……為何殺人?”
他只問了這一句,就陡然垂下了頭。
死了
六劍奴對視一眼,收劍歸鞘,他們早已看見過太多對亡命鴛鴦,這沒什麼能讓他們觸動的。
只是那句話,卻像一把鑰匙,輕輕撬開了關住他們人性的盒子。
趙高已經死了,他們本來是作為趙高的刀存在的,用刀的人死了,那他們為什麼要殺子嬰呢?
是為了給趙高報仇?還是感謝趙高的知遇之恩?
不
雖然他們記不得前塵往事,可他們知道,趙高,絕不是他們的恩人。
那他們為什麼還要殺人?
這樣一想,似乎沒有為什麼,殺人好像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只要能靠殺解決的事兒他們絕不會用第二種方法。
六劍奴看着子嬰的屍身久久不語。
——
子從此時有些瘋了,他眼神有些潰散,他的阿娘只交代了幾句,也留在了他阿翁身邊。
他念念叨叨的,逢人就問有沒有看過一位金髮白眸的女子,說那是他姑姑。
好些人一位他是個瘋子,拂開他拉住衣擺的手,快步跑了。
他問着問着,來到趙熙凌住的那間酒樓門口,他拉住那小廝見他可憐極了,面上涕淚交加,只猶豫了一瞬,便說:“客觀裏邊做做,點杯茶緩緩,我去替您傳話。”
子從眼睛亮了一下,他不想叫姑姑覺得自己邋遢,於是用點來的茶水浸透了帕子,往臉上胡亂一抹。
才抹完便看見樓上下來個年輕姑娘,白髮,金眸,是姑姑的特徵,可……
着實看着年輕了些。
趙熙凌能在亂世住在這樣的酒樓,要麼是酒樓厲害,要麼就是她自己厲害,護住了整個酒樓。
無論哪一種都很好。
子從明白這個道理,他跑到趙熙凌面前,往地上一跪,連磕三個響頭,道:“求姑姑救救我父親。”
趙熙凌一挑眉,姑姑?她核實來的侄子?
“我是子嬰公子的兒子。”那少年介紹道,“我與父親合謀殺了趙高,此時六劍奴正在府上,求姑姑救救我父親!”
那倒是確實有些關係了。
趙熙凌看着涕淚橫流的少年,不知怎麼就想到得知父王逝世后抱着馬脖子哭的自己。
她略過着少年往門外走,到了門口發現人還愣着,“還不跟上?”
少年哎了一聲,結果就見姑姑似乎不耐煩了,又幾步走到近前,提住他的領子,呼吸之間,眼前幻境交錯,再回神已在王府門外了。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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